自己從小就是兵了,鄭燕搖頭笑了笑,打開旅行包,映入眼簾的是厚厚一疊用紅絲線綁紮好的信。這是樑偉軍寫給她的信,還有她寫給樑偉軍但沒寄出去的信。
鄭燕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把鑰匙打開寫字檯的抽屜,這裡面藏着她所有的秘密。抽屜中間躺着一把彈弓,彈弓的皮條已經發黃,弓架上沒有纏傘繩的地方已經有了斑斑鏽跡。鄭燕一呆,眼前浮現起樑偉軍教她打彈弓的情景,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交織在一起,眼圈不由紅了。
“一晃好多年過去了!”鄭燕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癡呆呆地看着樑偉軍曾經住過的房間。
“燕兒!燕兒!”門外傳來媽媽的聲音,鄭燕連忙把信鎖進抽屜,李瑞敏推開門欣喜地喊,“燕子回家了!”
“媽,想死我了!”鄭燕一頭扎進媽媽懷裡,看着媽媽已經花白的頭髮,心疼地說,“媽媽,你有白頭髮了。”
“燕子長大了,媽媽自然就老了。”
“怎麼會?讓我看看媽媽老了沒有。”鄭燕湊到媽媽面前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說,“沒老,沒老,越來越年輕了,一個皺紋也沒有!”
“死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學會開媽媽的玩笑了。”李瑞敏嗔怪地伸出手指點點鄭燕的額頭,鄭燕誇張地大叫起來:“哎呀,好疼!”
笑鬧夠了,母女倆攜手收拾房間。等把所有能放東西的地方全部填滿,地板上還躺着一大堆書。鄭燕雙手一攤說:“親愛的媽媽,怎麼辦?”
“再去買個書架。”李瑞敏扶着腰站起來說,“老了,乾點活兒腰就疼。”
鄭燕連忙攙扶媽媽在牀上坐下,母女拉着手閒聊,說着說着話題就轉到個人問題上來。
李瑞敏問:“燕兒,告訴媽媽,有男朋友了嗎?”
“媽,幹嗎問人家這個。”鄭燕心縮了一下。
李瑞敏說:“已經長大了,該……”
“我纔不嫁呢,陪着媽媽多好!”鄭燕拉着媽媽的手撒嬌,“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幹嗎着急把我嫁出去!”
李瑞敏嗔怪說:“死丫頭,從小說話就口無遮攔,到現在還改不了……”
“阿姨在家嗎?”客廳裡突然有人在喊。
鄭燕一下跳起來:“誰呀?怎麼也不敲門就闖進來了!”
“是小蔣,你爸爸非常欣賞他,經常帶他回家。”說着,李瑞敏走出房間,鄭燕跟在媽媽身後來到客廳,見蔣禹堯正蹲在門口擺弄一堆木板、木棍。
李瑞敏問:“小蔣,搞堆木頭來幹什麼?”
“我看鄭燕行李裡有很多書,估計沒地方放,我送給她一個書架,算是見面禮吧!”蔣禹堯語氣輕鬆,嘴裡說着手裡忙着。
鄭燕饒有興致地湊過去看這些木棍木板怎麼變成書架,順便幫着遞個工具什麼的。李瑞敏坐在沙發上東一句西一句的與蔣禹堯閒聊。
時間不長,那堆木頭就站了起來,變成一個三層書架,鄭燕驚歎:“簡直太有創意了,蔣參謀,你從哪裡買的?”
李瑞敏接口說:“這是小蔣的發明,他還給你爸爸做了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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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這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藝。”蔣禹堯把所有的螺絲檢查了一遍,站起來說,“可以了,搬回房間吧!”
鄭燕抓住書架搖了搖,書架結合得很牢固,但也很重,連忙搖搖頭說:“不行,太重了,還是請蔣參謀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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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參謀紅着臉說:“女孩子的閨房,我一個大老爺們不好進去。”
鄭燕大笑:“虧你還是大學生,我們可是軍人世家,沒有那麼多講究。媽媽,是不是啊?”
“是!一個姑娘家怎麼說話和你爸爸一樣衝!”李瑞敏笑着站起來說,“小蔣晚上在這兒吃飯,阿姨給你做幾個拿手菜。”
“謝謝阿姨!”蔣禹堯不客氣地一口答應。他把書架搬進房間幫鄭燕整理好書籍,打量了一下房間的擺設,驚訝地說,“這就是閨房啊,怎麼看着像兵舍。”
鄭燕笑問:“蔣參謀想象中的閨房應該是什麼樣子?”
“不知道,從來沒想過。”蔣禹堯再次打量房間說,“至少桌子上應該有一些鏡子之類的東西,窗簾換一個鵝黃色的,牀單是不是也應該換一下……”
鄭燕聽他說得有點意思,取笑說:“蔣參謀進過不少閨房吧,說得頭頭是道。”
蔣禹堯眼神深邃,豎起一個手指說:“第一次,真的。我父母早亡,姐姐把我拉扯大,她的閨房也就是我們的家,掛的就是她最喜歡的鵝黃色窗簾。每當我放學夜歸,看到窗口上透出鵝黃色的燈光,知道姐姐還在等着我,全身就暖洋洋的。”
鄭燕眼前浮現起姐弟相依爲命的情景,心中就多了一股柔情,不由自主地說:“我也喜歡鵝黃色!”
蔣禹堯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說:“距離開晚飯還有兩個小時,足夠買窗簾的,我們現在出發?”
“好啊!”鄭燕跟在蔣禹堯身後出了家門。
三岔路口
報告團在地方上轉了一個月,作了數十場報告。所到之處迎接他們的是鮮花、掌聲與美酒,當然還少不了少女們熱辣辣的目光。樑偉軍返回駐地不久,通信員交給他的厚厚一疊信,其中很大一部分字體娟秀,一看就知道出自女孩子之手。樑偉軍把信看了一遍,求愛信一律不回。他清楚地知道,少女們愛的是英雄,而他頭頂上英雄的光環總有一天會褪色,這一刻也許在某個早上就會到來。但凡是有從軍報國熱情的來信,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他必絞盡腦汁回一封熱情洋溢的鼓動信。樑偉軍認爲,人活一輩子不當一回兵,簡直就是白活了,他實在想象不出在這個世上有什麼職業能比當一輩子兵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