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我得意地揪了揪耳朵, 揉揉腳踝,果然沒有白受罪。

“你幫我把牀底的鏡子掏出來吧。”

他“嗯?”了一聲。

我說:“剛纔鏡子不聽話,我罰它關禁閉, 現在它應該反省的差不多了, 可以解封了。”

汝雨澤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催促他:“快點, 快點。”

他嘆了口氣, 彎腰把鏡子拖出來,用紙巾擦乾淨,掛回門上。

我坐在牀上, 看他做完這一些列的事之後從書包裡拿出一封粉紅色的信封遞給我。

“情書。”

“哪個美女送給你的?”

我伸手去接,被他一個撤手, 躲開了。

“是送給你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有些吃驚地問:“我?”

他點頭, 面不改色地說:“不是美女,是帥哥。”

我瞅瞅汝雨澤認真的臉, 又瞅瞅粉紅色的信封,心情非常複雜。

“我能當不知道嗎?”

“不能。”

“能不看嗎?”

“不能。”

“……”

汝雨澤完全沒有留給我選擇的餘地,他自然地拆開信封,展開信紙。

“我念給你聽。”

——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被你的笑容吸引住了, 我以前從不相信有的人能活得像童話裡的小王子, 像迎着清晨的朝陽, 像清爽的檸檬水, 現在信了。光是看着你, 就讓我的心裡止不住的溢出幸福感。

汝雨澤的聲音很好聽,讀起信來輕重緩急聽着深情款款, 一字一句地鑽進我的耳朵裡,生出些許熱氣來。

“別念了,怪怪的。”我捏住耳垂,不自在地說。

“哪裡怪?”他看向我。

“好像……”我悶聲道,“好像你在跟我表白似的。”

“是嗎?”

他微微一笑,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但到底合起了信,令我稍稍鬆下一口氣。

“你幹嘛收下啊,應該幫我拒絕。”

他把信給我:“自己去說。”

我剛纔還充滿好奇心,現在拿着信紙跟捧着燙手的山芋似的,對於這種事兒我既沒吃過豬肉也沒看過豬跑,簡直無從下手。

“要、要不就往事如煙吧?我們當什麼都沒發生?”我不自覺帶上了商量的語氣。

“他約了明天中午圖書館二樓。”汝雨澤不鹹不淡地說。

“什麼?!汝雨澤你又害朕。”我抓頭。

“你不是很開放嗎,”他瞥了我一眼,“戀愛自由。”

“那是別人跟別人自由啊……”

我嘟囔着瞪向手中的信,什麼樣的男人會寫給同性啊,還是粉紅色的,隱隱還有一點香味?

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直接拒絕,會不會碎了他的水晶少男心啊。

汝雨澤戳戳我:“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噁心。”

“有嗎?”

我摸摸嘴角,好像真的翹起了一點。

“嘿嘿,想不到我魅力這麼大,男女通吃。”

我勾住他的脖子,腆着臉往他身上蹭。

“你小心一點,不要被我迷倒。”

“晚了。”

“什麼?”

“你再不想好怎麼回絕,就晚了。”他生硬地說。

是哦,我低頭看向讓我揉得皺巴巴的信。

要不回一封?

我八百年沒寫過字了,大學作業一直是電子稿,除了我的名字“林旱”兩個字寫的尚算有模有樣,其他的都跟鬼畫符一樣。

一張信紙寫完,我瞧了半天,深深地覺得,我什麼都不用說,他看完我的字肯定就對我幻想破滅了。

“早知道讓你代筆了。”我對汝雨澤說。

“不如戀愛也讓我代談了。”他說。

“不不不,那可不行。你千萬別跟我喜歡上一個人。”我說,“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你會受傷害的。”

“有點難。”他搖了搖頭。

“爲什麼?”我問。

他指着我的鼻尖說:“因爲你太自戀。”

“啊?”我摸摸鼻子,“你又講冷笑話。”

汝雨澤哪都好就是性格有時候很老媽子,有時候又像個冷氣製造機,盡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眼下,我就有點聽不明白了,但是直說自己不懂又顯得很笨,便準備裝模作樣地糊弄過去。

汝雨澤說:“你看我像是愛說笑話的人嗎?”

我嚴肅地盯着他的臉,說:“不像。”

他說:“所以我從不說笑。”

我接着說:“所以才冷。”

汝雨澤嘆氣:“說不過你。”

我把信紙對摺,再對摺,揣在衣服兜裡,滿意地拍了拍。

“完事,明天見面打個招呼,從此江湖不見。”

汝雨澤對此不置可否,不過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仍然答應了明天陪我一起去的要求。

第二天我站在鏡子面前哼着小曲兒試衣服,他站在我身後抱着胳膊看我瞎折騰。

“你真的不是去相親嗎?”

我說:“你不懂,要給初戀留下美好的回憶,這是尊重。”

他眉一挑:“萬一人家不是初戀呢?”

“第二春也一樣。”

我拿起桌上的髮蠟,尋思着要不要定個型,騷包一點,還是算了,已經板寸,定也只能定成鋼釘。

他搖頭:“你沒救了。”

我不理他:“你這個人智商高,情商低,不懂愛這回事。”

一時間,汝雨澤的表情頗爲精彩,我透過鏡子看到他一臉的青紅交加,完美詮釋了“惱羞成怒”四個字。

“好了,別生氣,”我套上外套,“走吧。”

他扶過我的胳膊:“腳。”

我用力跺了跺地:“安心吧,睡一晚早好了。”

我對他比“OK”,他仍是不放心地蹲下身細細檢查。

——老媽子。

我瞧着他頭頂的發旋作出無聲的口型。

汝老媽子。

他敏銳地擡起頭,我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假裝無辜地眨眨眼睛,他與我對視兩秒,低下頭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我的腳踝上,耳根隱隱發紅。

不會被他發現了吧?

我做賊心虛地捂住嘴,他拍拍手,站起身。

“應該沒事了,不過還得注意。”

我忙不迭地點頭。

正午的陽光十分炙熱,照在地上明晃晃地刺目,從宿舍到圖書館的路上走的我一腦門子汗。

早知道不穿外套裝酷了。

對比身邊一件短袖輕裝上陣的汝雨澤,我心中後悔不已,甚至忘了有一個仰慕者在等我,只顧着斜眼偷瞧他了。

這個人彷彿不會流汗,不會曬黑似的,說他是文弱書生吧,身板子又比我結實多了,怪哉。

不過論長相,我是不會輸的就是了。

如此想着,我又不禁得意起來。

心裡七想八想,迷迷糊糊地跟着汝雨澤走到了圖書館二樓,我立刻被衝過來的人嚇了一跳。

我本來以爲會用粉紅信封寫情書的水晶少男應該那種瘦瘦弱弱的類型,沒想到長得比我壯了一整個SIZE,皮膚曬得黝黑,笑起來會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儼然一位陽光向上的運動型男。

我開始質疑自己是否見識太過短淺,心胸太過狹窄,竟然對少數羣體戴上了有色眼鏡。

由於同心中預期落差實在太大,我反而忘了說準備好的開場白,稀裡糊塗地跟來人握了手,再加一個深情擁抱。

“我、我關注你很久了。”

他一副呼吸困難的模樣,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泛着潮紅,說起話來哆哆嗦嗦。

我心下肯定,這位小帥哥果然是對我傾慕許久,情根深種。

想到這,我扯開嘴,對他溫柔一笑。

“謝謝你的信,可惜我不能收。”

他看看我,又看看汝雨澤。

“你們……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你能理解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親眼看到沒辦法死心。”他沮喪地低下頭,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所以你看到了什麼?

我朝汝雨澤擠眉弄眼,你倒是說點什麼啊。

汝雨澤在我的注視下,緩緩開了口。

“做決定的是林旱,我不會左右他的想法。”

這說得又是什麼話?

我拼命眨眼睛,不明所以,是因爲在圖書館,所以大家的語言水平都上升到我聽不懂的層次了嗎。

水晶男卻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感動地攥住我的手:“我祝福你們,只要你能記住我的名字,我就心滿意足了。”

呃……他的名字是什麼來着?

我再次求救地看向汝雨澤,我壓根沒看過信,哪知道他的名字。

汝雨澤淡定地對我點點頭,然後轉向他說:“你並沒有落款。”

水晶男一臉懊惱,糾結片刻,痛苦萬分地說:“如果命中註定我無法介入你的世界,那麼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你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掩面而去,堪比十年前的泡沫劇。

水晶男不愧是運動高手,一轉眼就沒影了,我轉而望向汝雨澤,他對我攤開手聳聳肩。

“真奇怪,”我不由嘀咕,“同性戀都這樣嗎?”

“不是。”他當即否定。

“你又沒接觸過你怎麼知道?”我問。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他反問。

我語塞,不跟他打啞謎了。

“走吧。”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說:“你沒看過信,對吧。”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都念給我聽了,我還要看什麼。

他笑了笑:“其實我沒有念信上的內容。”

我問他難道都是亂編的,他笑而不語。

我撓着臉頰,努力回憶他還唸了些什麼。

哦,對了。

他說——

我是如此喜歡你,連那讓我痛苦萬分的遲鈍,都顯得尤爲可愛。

簡直胡說,我哪裡遲鈍了。

看來運動型男強健的外表下,確實有一顆水晶做的心。

回到宿舍,汝雨澤又問我收到同性情書真不覺得噁心嗎?

他的表現實在反常,平日裡對八卦毫無興趣,這次不僅主動推動事情的發展,還格外關注其引進結果,弄得我十分懷疑他是不是要搞同性研究,在拿我當參照物了。

我很認真地反問他:“你知道深櫃恐同嗎?”

他說:“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我笑了:“我要是很反感,很噁心,我纔是奇怪的那個哩,在合理範圍內,適當向我表示好感,我是很歡迎的。當然那些上來就色眯眯捏你屁股的是真噁心。”

汝雨澤表情變了變:“有人捏過你屁股?”

我有些尷尬地挪開視線,不曉得他怎麼對這種事那麼敏感,也不是什麼光榮事蹟,我根本不想舊事重提。

“也就一次。”我騷騷臉頰。

“誰,”他眉頭緊蹙,一臉煞氣,“當時有沒有報警?”

“放過警察叔叔吧,”我說,“他一碰我就覺得不對勁了,立刻扭住了他的手,讓他賠禮道歉了。”

汝雨澤似乎不太滿意我的答案,但是到底沒在深究了,只是略略點頭,陷入沉思。

我有時候覺得他對我有點保護過度,實際上管的也確實多,遠遠超出了朋友的範疇。

我瞧着他的側臉,忍不住拿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撥開我的手指,我又戳,他再撥,我再戳,直到他牢牢攥住了我的手。

“好玩嗎?”汝雨澤嘆氣。

“一般般啦,”我下巴擱在胳膊上,擡起眼瞧他,“喂,我說你是不是把我當你弟弟了啊,保護欲那麼強。”

“我可沒你這麼調皮的弟弟。”

他捏了捏我的手背。

“我是在乎你。”

我耳根發燙地抽回手。

“你最近也太肉麻了點吧。”

“是嗎?”他歪歪頭,可恥地裝作沒聽懂。

我癟癟嘴,我裝傻的時候每一次矇混過去,他充愣了,我卻只能放過。

汝雨澤的視線在我臉上掠過,他說:“食堂開門了,吃酸辣粉嗎?”

我聞言立馬起身:“吃,怎麼不吃!”

我恨自己被他牽着鼻子走,但是那可是西食堂的酸辣費哎,每天限量,去晚了就吃不到了。

嘴裡有點饞,肚子有點餓。

我跟在汝雨澤後面悶頭走了一會兒,低低嘆道:“我就是弱點全讓你知道了,才老贏不過你。”

“贏?”他側過臉看向我,“贏的人可一直是你。”

“咦,我咋不知道。”我張了張嘴,有些驚訝。

他笑着搖搖頭。

“你看就像現在,你避重就輕地又成功溜走了。”

“溜哪裡去了?”我不明所以。

“溜出了我的……”他伸出手在我臉上一蓋,“五指山!”

“嗨喲,不得了啊你,拿我開涮。”

我咧咧嘴,往他身上竄。

“看俺老孫收拾你!”

“你這個波猴。”

“哈哈哈!”

我和汝雨澤在校園的小路上嘻嘻鬧鬧,煩惱不過是一瞬間的雲煙。

對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