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狹長的木桌,十八款精緻的點心,一壺香氣四溢的大紅袍。
何賭王跟葉子軒、沈萬千各坐一端,雖然是同一張桌子喝着同一壺茶,但各懷心事的雙方卻沒有太多熱烈,甚至靠着桌子拉開了彼此距離,互不侵犯,也不引起對方不安,葉子軒看着精神好了很多的老人,臉上揚起一抹燦爛的笑意:
“何先生,氣色好了不少,說話也比餛飩攤時好多了。”
何賭王臉上涌現複雜神情,隨後輕笑着接過話題:“禍兮福所倚啊,雖然那次兇險差點讓我丟了性命,但也讓我見識到葉少的身手和膽識,最重要的是,我還沒好利索的中風,在刺激中徹底得到痊癒,不然今天也坐不到兩位面前。”
在沈萬千端着茶水喝入一口時,葉子軒哈哈大笑着迴應:“看來上次的命懸一線,對何先生來說是一大好事啊,只可惜對何先生多年的老朋友,卻沒有禍兮福所倚,我來的時候去醫院打聽過,胖老闆成了植物人,此生都不會醒來。”
“真是可憐他了。”
葉子軒無視何賭王難看的表情,目光落在老人背後的老肥臉上:“好不容易拆遷拿到五千萬,還沒來得及享受就被工程車撞成廢人,留下孤兒寡母,何先生,你身爲他老朋友,有沒有想過給他討回一個公道?讓他能夠安心一點點。”
老肥低下了頭,眼裡有着愧疚,痛苦,還有深深的無奈。
何賭王臉上也有一絲歉意,但很快又恢復瞭如水平靜,嘆息一聲:“肇事的殺手已經死在葉少手裡,他的血仇算是得報了,我也給了胖老闆一個億,再加上拆遷的五千萬,這筆錢足夠他的妻子跟孩子用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葉子軒很乾脆迴應一句:“如果可以選擇,我想胖老闆肯定不會要一億。”
何賭王沒有迴應,只是淡淡開口:“葉少,沈少,喝茶。”
隨後,他手指一揮,開戲,器樂響起!
化妝成馬謖的郭翹楚拖着一條腿登臺,幾乎剛剛站在舞臺上向葉子軒三人一笑,三名裝扮成魏兵的魁梧男子,就從左端壓了過來,郭翹楚臉上劃過一絲笑意,放蕩不羈的舔舔嘴脣,隨後又見三人從右邊壓來,頃刻就陷入六人包圍中。
這六名魁梧男子的敵意清晰可見,郭翹楚猛力吐出一口氣,揉揉脖子扭扭腳,關節噼噼啪啪的作響。
他向慢慢壓來的六人勾勾手指:“一起上。”
在葉子軒跟沈萬千眯起眼睛看着這一出時,六人忽然爆射出去,靠近郭翹楚疾然出手。
電光火石的剎那,郭翹楚想了很多,但也什麼都沒想,面對六名彪悍漢子強攻,他不僅沒有畏懼反而迎了上去。
他的動作並沒有因爲亂七八糟的思想而有絲毫凝滯,怒吼一聲架住一人的手腕,隨後左拳像是炮彈般衝了出去,毫不留情打折一人的胳膊,咔嚓聲響很是刺耳,傷者臉上雖然有彩墨遮擋,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眼裡痛楚依然難於掩飾。
在傷者噔噔噔後退時,郭翹楚身子一轉,衝進了這夥人羣裡頭,拳頭連連揮出,到處都是勢大力沉的拳腳,郭翹楚也不是神仙,身上幾個無傷大雅的地方吃了幾記無傷大雅的拳腳,唯一比較重的就是嘴角,被對方拳頭打得紅腫不已。
但換來的成果是顯而易見的,地上已躺了三個彪悍男子。
“很多人都說他是廢人。”
此刻,何賭王眼裡劃過一抹欣賞,隨後向葉子軒跟沈萬千淡淡一笑:“可我知道他不是,這小子有魄力、有手段、頭腦還異常聰明,如果不是他天生反骨,城府太深,我早就從郭家手裡把他要來,我相信他會給何家立下汗馬功勞。”
“可惜他的野心太大,我沒有十足駕馭他的能力。”
老人很客觀的闡述自己看法:“所以一旦我器重他重用他,固然會給何家帶來巨大好處,但也會讓何家站在懸崖的邊緣,放眼何家子侄,能夠跟他相比的屈指可數,他如在何家陣營,哪一天野心大了,很大概率會把何家變成郭家。”
何賭王伸出手指點點郭翹楚:“我不能養虎爲患。”
葉子軒跟沈萬千沒有說話,兩人都清楚賭王所言沒有水分,郭翹楚是一個人才,但也是一個極端危險人物,要想駕馭他,自己一定要比他強大,一旦自己哪天不如他了,郭翹楚很大概率會踩上來,忠誠對於郭翹楚來說,太單薄脆弱。
葉子軒淡淡開口:“賭王怕他成虎,爲何留他到現在?”
“他身上有何家的血。”
何賭王咳嗽一聲,在老肥伺候下喝入一口茶水,隨後嘆息一聲:“他母親算是何家人,他也流着何家的血,葉少應該清楚,我這人對外人是毫不留情,殺人不眨眼,但對自己家人卻始終無法下手,這麼多年,我沒殺過一個何家人。”
“或許就是太拘泥於親情,導致何家現在四分五裂局面。”
何賭王喃喃自語一番,眼裡還帶着一抹無奈,隨後又恢復如水平靜:“因爲郭翹楚身上有何家的血,加上一直認爲他不會對何家不利,所以我對他沒半點殺心,總以爲只要不給他平臺,再聯合郭家削弱他的地位,他就掀不起風浪。”
“誰知他暗地裡跟老三來往密切,甚至結成了我不能允許的聯盟,更是精心介入了何家的事務。”
“連何老八也死在他的手裡。”
他的眼裡閃過一抹寒芒,聲音帶着一股沉穩:“所幸我從中風中緩過神來,不然現在何家只怕已經散了,這也給了我一個警醒,有些東西越是懼怕選擇,就越容易弄巧成拙,有舍纔有得,爲了何家的未來,我總是需要一些人犧牲。”
葉子軒淡淡開口:“何老八該死,是他收錢做事,郭翹楚如果不反擊,死的就是他跟何長青了。”
何賭王冷哼一聲:“該死也輪不到他下手,只有我才能決定何家子侄生死,他殺了何老八,我就必須討回血債。”
沈萬千意味深長回道:“何先生只怕未必純粹討回血債吧。”
老人哈哈大笑:“當然,也是順便請兩位看場好戲。”
葉子軒很直接的開口:“這好戲就是給何長峰鋪路。”
“謝謝葉少說句公道話。”
此時,郭翹楚撂倒了六名魁梧漢子,扯開領子大口大口喘息,同時不忘記向葉子軒拋出一句感謝,在何賭王不置可否的笑容中,一束亮光從舞臺上空照射進去,彷彿是無數道金黃色的光柱在飛舞,空氣清新的像水晶帶有露珠的涼爽。
兩端又涌出六名男子,再度冷漠着攻向郭翹楚。
郭翹楚呼出一口長氣:“想不到我這廢人還這麼被重視,真是三生榮幸。”
何賭王漫不經心喝入一口茶水,聲音平緩而出:“本來我不想理你死活,但是你下手太狠毒,何家這些年對你雖然不算是厚待,但也不會太差,至少你每次來了澳門,何家都盛情款待你們母子,何家這樣對你,你卻暗地裡捅刀子。”
“你很不厚道。”
何賭王輕聲問道:“只是奇怪,你爲何不跑?你該清楚我的脾性,殺了何老八,你的後果很嚴重。”
郭翹楚輕笑回道:“反正我是自衛反擊,道理在這邊,再說了,你不敢弄死我,我跑個球!”
“一如既往的硬骨頭啊。”
何賭王冷笑一聲:“今天,我就打斷你的反骨。”
六人如狼似虎的壓縮包圍圈,領頭男子還向郭翹楚勾勾手指:“來!”
郭翹楚沒有半點廢話,直接用行動簡潔明瞭地回答,身子忽然爆射過去,腳尖輕提重落,一腳踢在領隊的膝蓋上,後者顯然沒想到郭翹楚的攻勢會如此迅速,驚訝了一把,可還沒反應過來膝蓋就一震,身體失去重心差點沒跪倒在地。
在同伴包圍過去時,爲首男子怒哼一聲,被點到膝蓋微微發麻的那條腿,旋擰過來,身體神龍擺尾側擺,左手拳頭已經朝着郭翹楚門臉招呼過去,郭翹楚反手手肘上提,小手臂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這一拳頭,接着拇指一彈,手臂橫移。
爲首男子正在用力跟郭翹楚較量,沒想到後者竟然不顧防守,反而對他攻擊。
一個後撤不及,砰地一聲,郭翹楚的拇指撞在領隊的腦袋上,勢大力沉就差濺出鮮血。
一觸即分,這勝負也是。
見到領隊倒在地上悶哼,五名同伴微微訝然,佔據人數優勢的他們清楚領隊威猛,可這才一個照面就吃了個大虧。
這不應該啊、、、
六個一起上。
郭翹楚猛吸一口氣,沒鄙夷也沒嘲諷,凝神蓄勢。
“砰!”
戰鬥再次不聲不響的拉開,又是一番拳打腳踢,悶聲連連,五分鐘後,郭翹楚身上吃了十幾下重拳重腳,說不痛那是打腫臉充胖子,而且體力精力都消耗巨大,所幸地上躺着的十多名軀體,讓郭翹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繼續、、”
何賭王點點頭:“當然,繼續!”
兩端又是六人靠近!
何賭王看着葉子軒笑道:“葉少,想不想帶他走?”
葉子軒乾脆利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