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短小、狹窄、呈l形並用鵝卵石鋪成的街巷,名叫“蘭桂坊”。香港蘭桂坊夜店,聚集大小酒吧與餐館的中高檔消費區。
這裡的夜店,店名和裝飾十分西化,洋溢特有異國情調,被譽爲香港特有的文化特區,酒吧格調頗爲時髦,裝飾獨特,不尚奢華,陳設簡單,木臺、高腳圓凳或高腳靠背椅,酒櫃上陳放着各種啤酒和其它酒類及酒杯,沒有多少飾物。
許多酒吧都在臨街設檔,多數的規模都很小,只有幾十個坐位;但卻招牌高張,而且幾乎全部是英文招牌。一個渾身黑衣,臉色卻白得驚人的漂亮女孩,獨自在吧檯邊喝着酒。她像是在等人。本來像這樣漂亮的女孩,身邊應該不乏搭訕者。
但是所有的男人都有些本能地離她有點遠。像是她的身上有很多令人感到不安的東西,也許甚至是某種危險。不知道爲什麼,就像這個女孩身上本身就貼了一張“生人勿近”的標籤。這確實有點怪,就像她的名字,叫江南。
儘管她從小生活在國外,從沒見到過中國人所說的那條江,也不知道江南在哪裡。但這並不妨礙她叫江南。今天江南很生氣,因爲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敲詐了,於是她把氣撒在了酒杯上。直到一隻手按住了她手中的杯子。
張堅坐在了她的身邊,“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我讓你來香港。可不是讓你在這裡逛夜店的。”
“我找到了瑣羅亞斯德之石。我從意大利一直追蹤到了英格蘭,最終確定了在一個珠寶商的手裡。不過現在出了點問題。這件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被範劍南知道了。”江南有些氣悶地道。
“看樣子他插手了,而你似乎吃癟了。”張堅扭過頭,伸手對酒保做了一個手勢,“伏特加。”
“這個混蛋似乎看出了我們對這件東西的重視,他開出了一個離譜的價格,要我們承擔。老天,這傢伙簡直就是一個無賴。這種人怎麼會成爲五術人的?”江南搖頭道,“不是說五術人都是一些世外高人麼?我看也就那麼回事,一個財迷心竅的混蛋。”
“你如果這樣看範劍南,那麼只能說明,範劍南的目的達到了。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傢伙,但是有時候會故意裝傻,因爲只有這樣我們纔會輕視他。我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他可絕不是貪財的人。”張堅接過酒保從桌上推來的酒杯一笑。
“他開價一個億,歐元。”江南苦笑道,“他大概以爲聖章兄弟會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張堅微微皺眉,“他真的這麼說?”
“是的。而且不給還價,所以我纔會找你。我們得想一個法子應付他。”江南緩緩地道。
張堅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那麼就給他。”
“什麼?!”江南轉過頭看着張堅,因爲吃驚而張開的嘴裡像是塞下雞蛋。
“我說給他錢。如果真的是瑣羅亞斯德之石,那麼這個價格並不算貴。”張堅不動聲色道。“而且我們也給得起。”
“你真的要錢買回那塊寶石?”江南依然吃驚地看着張堅。
“你爲什麼這樣問我,難道我之前給你的印象一直很吝嗇?”張堅喝了一口酒道。
“不是,你……我是說那塊石頭真的這麼重要?”江南皺眉道,“值得我們這麼大的代價?這筆錢不是小數目,就算是我們兄弟會也會一時緊張的。”
“江南,你一定要記住,用錢能夠解決的事情,通常都不算是事情。真正的麻煩是,無論你多少錢,都辦不成。”張堅一笑道,“待會兒就去辦這件事,告訴範劍南,我們答應了。我會從兄弟會的儲備賬戶裡劃出這筆錢,讓你着手去辦。”
“我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事要通過我去辦?你明明就在香港,而且如果你去的話,範劍南不會如此放肆。”江南皺眉道。
“你錯了,範劍南這個人對誰都很放肆。相比之下,我親自去,還不如讓一個女人去辦這件事更容易。至少範劍南不會太過分。”張堅嘆了一口氣道。“再說,我現在確實不能親自出面。否則我們見個面又何必約在這樣的地方?”
“這麼說,範劍南這個傢伙說對了。”江南氣恨地道。
“他說什麼了?”張堅皺眉道。
“他說你一定會錢買的,否則他就把這塊石頭在他手裡的消息公佈出去。也許某個中國的長生者,會非常感興趣的買下那塊石頭。”江南緩緩地道。
張堅一陣苦笑,“好吧,他還真的說對了。那個中國的長生者就是指烏南明,老實說他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而且應該是我所見過的最厲害的長生者。如果他知道瑣羅亞斯德之石在我們手裡,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主事先生,你似乎對那個中國長生者非常忌憚,既然這樣,我們爲什麼不……”江南沒有說下去,但是眼神之中卻透出了一股殺氣。
“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我們還需要這個人。”張堅緩緩地道,“我們必須要藉助烏南明來對抗易術理事會的人。烏南明也是這麼想的,他也需要我們,所以他現在還沒有對我們動手。我當然想除掉他,只是現在還不沒有到合適的時機。”張堅搖搖頭道,“照我說的辦,然後讓我們儘早解決此事。”
江南沉默地點點頭,“好吧,既然是你的意願。”
張堅點點頭,淡淡地道,“做成了這筆交易,我會給你在兄弟會留下一個席位。恭喜你,距離主事者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烏鴉呢,這次怎麼沒有看到你的那個跟屁蟲?”江南隨意道。
“他?他現在哪還有什麼心思做事?”張堅冷笑道。“不說這些了,我要走了。”
江南點點頭,看着張堅轉身走出了那家酒吧。
和江南相反,張堅似乎並不太在意損失了這一大筆錢。他甚至有些慶幸,可以用錢來解決此事。他看了一眼這條燈紅酒綠的街,抖了抖衣領,走向了黑暗之中。
回到了藏身處,張堅發現了巫崖正在等他。他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巫崖卻攔住了他,“我要和你談談。”
“今天是怎麼了,你不去陪着那個女人,卻要來和我談?”張堅聳聳肩道。
“令狐白的狀況很不好。我想她需要你的幫助。”巫崖有些嘶啞而憤怒地道,“爲什麼她恢復得這麼慢?同樣是接受長生之秘,經受生命之痛。蘇玄水只經歷了一個月,而她到現在都沒有恢復過來。我需要一個解釋!”
張堅聳聳肩,“每一個人的身體狀況都不一樣。令狐白身患早衰症,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接受了長生之秘。恢復起來,自然比不上年輕力壯的蘇玄水。我這個解釋你會滿意麼?好吧,看來是不會了。”
“你有什麼辦法能讓她早點恢復過來,無論是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做。”巫崖沉聲道。
“老天,這可真夠棘手的。我說過了,這些事取決於個人體質,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承受生命之痛的。有些東西是天生的,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個道理,就像是同樣在喝酒。有人酒量好,喝了很多也不會醉。有人一杯下肚,就人事不省。完全取決於個人體質,你讓我怎麼幫她?”張堅看着巫崖道。
巫崖卻搖頭道,“你是長生者,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你真的認爲長生者是無所不能的神麼?說穿了,我們只是某種術力作用導致的變異,使得新陳代謝完全異於常人。但這並不能代表我們就是無所不能,你跟我這麼久,對於這一點是最清楚不過的。”張堅看着巫崖冷笑道。
房間裡傳來了一聲痛苦的**,是令狐白的聲音,她的生命之痛又開始發作了。巫崖連忙轉身走進了房間,張堅也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令狐白躺在牀上,滿頭的白髮已經脫落了大半,面容憔悴而枯槁。很難想象這個樣子的她,竟然是當年很多人心儀的術界美女。
巫崖走上前幾步蹲在牀頭,握着她的手,低聲道,“我在這裡,我還在的。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旁。”
令狐白斷斷續續地道,“我渾身都很難受,血管裡的血像是在燃燒……我這是怎麼了?”
“很快,很快就會好了。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也許熬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然後你就會獲得永生,是真正的永生不死。”巫崖有些手足無措地握着令狐白枯槁的手。
“你的聲音有點熟,我們以前見過嗎?爲什麼我覺得我從沒見過你?”令狐白喃喃地道。
巫崖幾乎哽咽了,他垂着頭。他沒有勇氣告訴她,他們曾經認識。當年令狐白是術界知名的美女,一襲白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有無數最傑出的男人圍着她轉,而巫崖僅僅只是一個暗戀她的普通年輕人。甚至爲了接近她,而混進那支考察隊,當一個司機。
而高不可攀的令狐白,又怎麼會對一個跑腿的司機有什麼印象?
巫崖低着頭,牙齒咬得嘴脣出血。但卻依然柔聲道,“你不用多想,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我就是爲了救你。”
“也許,你並不該救我的。”令狐白嘆息了一聲道,“也許我就該這樣死去。有時候我甚至想,在無聲無息之中死亡,也許是我最好的結局……”
“不!”巫崖忍不住哽咽道,“你不該死,你不該這樣死。”
“我好難過,我的眼睛都好像睜不開了……我的身體像是在燃燒,一直燃燒進我的頭顱深處。感覺好難受,也好奇怪。”令狐白艱難地道。
張堅走上前,一把推開了巫崖,用手摸了一下令狐白的額頭,又翻看她的眼皮看了看。低聲道,“她的體溫已經達到臨界點了。而且她眼底也出血了,這是一種後期症狀。”
“後期症狀?”巫崖一愣,臉色狂喜道,“這麼說她快要熬過來了,她的痛苦就要結束了?”
張堅搖搖頭,冷冷地道,“即便熬過來了,也只是剛剛開始。這種生命之痛會成爲一種常態,伴隨着她整個剩餘的生命之中,所有長生者都不可避免。除非我們能夠找到使長生之秘完整的方法。否則她的痛苦和我們一樣,沒有盡頭。”
巫崖的目光一陣慌亂,“我能做點什麼?告訴我,我能夠爲她做點什麼?”
張堅嘆了一口氣道,“你能夠爲她做的,已經全做了。”說完張堅轉身走了出去。
巫崖趕緊兩步,在門外追上了張堅,低聲道,“她還能恢復麼?”
“那要看你指的是哪一種恢復了。或許會逐漸恢復過來,但是隻能恢復到她患了早衰症時的狀態。她也許不會死,但會永遠衰老。難道你還想她恢復到以前那種絕色美女,再和你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張堅嘲諷地道。
“我不是……我只是……”巫崖無奈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巫崖,你一身最大的失敗,就在於你的癡情。你想得到什麼呢?幾十年前,她年輕漂亮。幾十年後即便她不是因爲早衰症,也已經是個身材富態的大嬸了。再過幾十年,就是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平心而論,當年你如果見到她這個樣子,你還會愛上她麼?滄海如桑田,紅粉如骷髏”張堅聳聳肩道。
“不!你不瞭解我的感情。有些感情是可以超越時間的。”巫崖厲聲道。
“歲月是一把******,天下衆生無非是待宰殺的豬羊。要想超越這種大限,除非如同我們這樣成爲長生者。或許現在,你依然不會明白我們的追求。
你在生命之中沉湎於感情,我們卻在試圖超越生命的本身。感情,我有,而且不缺乏,但是我不會執着於感情。”張堅緩緩地道,“看在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會給你最後的忠告,放棄這些虛幻的東西。成爲一個真正的男人,堅強並且倔強地活下去。你活着的時候在爲她感到悲傷,但是在你死的時候她不會有絲毫的在意,因爲她已經是長生者了。你的悲傷於她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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