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劍南看着劉君成道,“但是我們把王鬆找過來,並不是爲了讓你殺他。【首發】而是讓他解答你的疑問。”
“範老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答應你,即便我想殺了王鬆,但是我也會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劉君成平靜地道,“爲了這一刻,我整整等了二十七年。所以我並不介意多等一會兒。”
範劍南沉默了,他知道這將近三十年的猜忌和憤怒,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隻言片語之間就能夠解開。解鈴還須繫鈴人,劉君成和王鬆這對師兄弟之間的這個死結,還是需要他們自己纔夠解開。
看着劉君成離開。他只能嘆了一口氣,跟隨這個老人再度返回到酒宴之中。在酒席宴上,劉君成依然談笑風生。但是範劍南卻能夠感覺到在這笑容背後有着一份深入骨髓的遺憾和傷感。範劍南在一剎那,甚至覺得這個老人有些可憐。這是一個被猜忌和懷疑折磨了將近三十年的老人,他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且他有權知道這個答案。
接下來的幾天,範劍南和馮瑗、龍歌三人依然待在劉君成的家裡。劉君成也沒有再提那些往事,依然熱情招待他們。直到林若谷和王鬆的造訪。
這一天下着一點秋雨,天已涼了,這纏綿的秋雨像是更多了一份憂愁的惆悵。林若谷依然是那一身不合時宜的長衫,清秀俊逸的臉龐讓人看不出這個老者真實的年齡。如同範劍南經常取笑的那樣,看着一身行頭,像是說傳統相聲的,但是那張臉卻猶如戲臺上傾倒衆生的花旦。
而身後的王鬆卻像是比林若谷還清瘦蒼老,他呆呆地看着這院子裡的青磚平房,似乎想起了什麼傷感的往事。
劉君成已經聞訊趕了出來,看到了林若谷,不由呆了一呆,立刻上前行禮,恭恭敬敬地稱一聲林宗師。但他的雙眼卻死死盯着林若谷身後的王鬆。
林若谷看着劉君成微微一笑道,“這地方,我已經十幾年不來了,想不到一切還維持着原來的樣子。怎麼,你不請我們進去坐坐麼?”
劉君成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道,“請!”
幾個人進了客廳之後,坐了下來。劉君成看着王鬆冷笑道,“師弟,想不到你還是來了。你知不知道爲了這一天,我等了多久麼?”
王鬆看了劉君成一眼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整整二十七年一個月又十二天。這個日子,我們誰都不會忘,我也記得很清楚。”
劉君成慘笑道,“好!想不到你還記得。王鬆,你今天既然來了,就別想再出這個門!我們劉家給你的一切,今天,我要全部拿回來!念在我們師兄弟一場,我可以讓你自廢術力,然後去公安機關自首。我說過,門規國法,都不會相欠。”
“慢!”範劍南突然伸手道,“劉老先生,我們似乎有言在先。你曾經保證過,會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至於是否是王鬆謀害上代人相宗師,不妨也讓我們聽聽他的說法,再由林宗師做出公正的決定。這樣纔是真正的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既然你已經等了二十七年,想必也是要想討一個公道,而不是單純的報復。況且,即便是要一報還一報,也得先明白對方欠了你什麼,難道不是麼?”
劉君成看了一眼範劍南,轉向林若谷點頭道,“好!我今天就讓他死個明白!林宗師,您是術界前輩,又是天地人三相的宗師。王鬆自幼被我父親收養,一向視如己出。但在二十七年前,我出獄前夕卻害死我父親,奪走劉家世代家傳的天人相術書。簡直是豬狗不如,門規不容,國法難逃。此事,請您做出公正的決定,還我劉家一個公道。”
林若谷點點頭道,“王鬆,你有什麼要說的?”
王鬆沉默了一會兒道,“師兄……”
“不要喊我師兄!”劉君成暴怒道,“你也配麼?”他盛怒之下術力暴漲,強大的氣勢把王鬆逼得向後連退了兩步。
範劍南伸手攔住了劉君成,低聲道,“劉老先生息怒,究竟是怎麼回事,總要聽他說完。”
“還有什麼可說的!我父親當年是身受術傷而死!劉家相術傳承極爲嚴謹,所以整個劉家真正意義上的術者只有我們父子兩人和王鬆!他是和我父親在一起的唯一術者,而且我父親一出事,他就遠走他鄉,你說不是他還有誰?!”劉君成憤怒地道。
“有!”王鬆咬牙道,“還有一個人!”
“誰?”林若谷沉聲喝道。
“這件事,原來我就算是到死也不會說的。當時還有一個人!”王鬆咬牙道,“那是在你出獄的前幾天,有一個年輕人突然到訪。自稱是五術人之一,卜術者範家的卦師範堅強。”
“我爸?”範劍南呆了一呆道。
“不!你們先聽我說下去。當時這個年輕人突然到訪,而師傅這個人向來好客,況且又有五術同宗之誼,就招待他在家住下。此人年紀雖輕,但是術法高深,和師傅他老人家更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有一天師傅突然藉故把我支開,他們兩個人在房間之中不知談論了什麼。等我回去的時候,師傅已經重傷不治。他臨死之前,讓我帶着天人相術離開。並且告訴我,不能把這一切的真相告訴你。”王鬆低聲道。“因爲他知道你脾氣剛烈,行事有些戾氣,而且結識了不少江湖上的人。怕你剛剛出獄,就再惹出禍事。”
“有什麼憑據?”劉君成厲聲喝道。
“師兄,你想想看,我離開的時候師傅還沒有過世,他是在我離開一天之後才斷氣的。這一點,當時家裡很多人都知道。這些年來,你追查師傅的死因也應該知道這一點。如果我真是圖謀天人相術而害死師傅,又怎麼可能留下活口?況且我走之後,師傅尚有意識,他難道不會告訴其他人,害他的人是誰麼?”王鬆擡頭道。
“那你離開之後,爲什麼多年對我避而不見?”劉君成厲聲喝道,“如果你真是無辜的,又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師傅臨終時有交待,讓我帶着天人相術離開,並且傳承人相宗師之位。他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劉家所有的一切都被我繼承了,和劉家的後人再無關係。並且要我再也不和你發生聯繫,避免爲劉家的後代帶來更多的災禍。”王鬆平靜地道,“我離開之後,居無定所,一方面爲了追查範堅強的下落,爲師傅報仇。一方面卻高調地宣稱自己纔是人相宗師,得到了劉家的一切傳承。藉此保護劉家的後人。”
“這麼說害死我父親的是範堅強嘍?”劉君成冷笑道。
“不是!”王鬆擡頭道,“我見過範堅強,他並不是那個人。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當初那個年輕人是假冒了範堅強之名。這些年我到處追查,卻始終沒有什麼線索。一方面又怕當年的那個仇家找上我,我如果死了,這件事的真相將再也沒有人知道。所以一直居無定所,從來不在一個地方久待。因爲神出鬼沒行蹤不定,所以才被稱爲鬼影子王鬆。”
“一派胡言!你以爲造出這一段無稽之談來,我就會相信你麼?一個不知道真名實姓的冒名頂替者。根本查無實據的故事,就像以此來搪塞我麼?”劉君成悲憤地道,“王鬆,你要是承認了,我還當你是一條漢子。現在卻編出這一段根本無從可查的故事,企圖推脫罪行,只會更加令人不齒!”
“師兄!”王鬆跪在劉君成面前,“真的不是我。師傅待我如同親生,我這麼多年來,也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但師傅卻說過,對方實力太強,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決不能貿然行動。而且,他還讓我吸引真正凶手的注意,以保護劉家族人的安全。我浪跡各地,時刻過着提心吊膽的生活。因爲我怕有一天害死師傅的那個人就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至今四十八歲,卻任沒有娶妻生子。但是我知道,爲了劉家一脈能夠平安,我什麼都可以承受!”
“這麼說來,我還要謝謝你了?”劉君成怒極而笑道,“你人相宗師王鬆,倒還真是有情有義的漢子!我劉君成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混蛋對不對?”
“師兄,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王鬆辯解道。
“夠了!”劉君成上前一腳把王鬆踹翻在地,他指着王鬆喝道,“今天當着林宗師和幾位玄術同門的面,你我,就此做個了斷吧!站起來,我劉君成不殺跪着的人。”
“師兄!”王鬆跪在地上淚流滿面。馮瑗從沒見過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竟然在這一刻哭得像一個孩子。
“你們夠了!”林若谷一拍桌子,沉聲喝道,“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你們人相一脈就要同門相殘麼!你們這樣成什麼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