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飄搖,天穹之上,原本在不斷向着姚廣孝垂降的雷霆,猶如一朵煙‘花’般,驟然散開,分成無數條細密的銀蛇電弧,向着四面八方陡然彌散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是姚廣孝使出神通秘法,將天雷分散了嗎?!
望着天穹上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林白心頭狂跳不止,心中那股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不對,從姚廣孝身上沒有爆發出術法‘波’動的氣息,而且如果單純以術法對抗的話,即便是姚廣孝,也絕對沒有辦法將天九雷劫分散出這麼多股!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到底姚廣孝是用了什麼古怪的法子?!雖然不明白姚廣孝是如何做到的這一步,但林白很清楚一件事情。這後幾重雷劫分散成如此多股,必然會大大減少姚廣孝對抗劫雷的壓力,這樣一來,他便可以趁着這機會去做更多的事情!
可是眼前這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爲什麼劫雷會突然分散出這麼多股?!
捫心自問,從出道至今,林白也算是接觸了不少高人,自己也應對過不少次天道反噬,但還從來沒有見過像現在這樣,有人竟然能夠將劫雷分成數股的,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但還沒等林白想通其中的關節,天九雷劫的第五道劫雷卻是已經朝着林白劈來!
這劫雷彷彿自虛空中來,彷彿根本無視時間和空間,只是一剎,便到達了林白的身畔。而且這劫雷之中裹挾的威壓,更是遠超過第一重劫雷的數十倍!
這劫雷剛一出現,無數細密的電弧頓時環繞在林白身周的四面八方,將他牢牢的包裹在其中。一聲接着一聲沉悶的響聲,不斷響徹林白耳中,縱然林白有赤子之心,也是心神震‘蕩’。
異變在前,劫雷在後,這突如其來的變數,讓林白眉頭緊皺,面‘色’‘陰’沉無比。但旋即他便收神斂氣,憑藉九字真言中的‘行’字秘術,‘操’縱法相瞬息回到身前,而後雙手併成印訣,向着法相額頭中央的天目所在位置便指了過去。
所謂天目,便是勘破大道的法眼!這是林白心中的一個大膽揣測,既然人體可以有法眼,那法相又如何不能擁有此物。在他雙手劍訣碰觸道法相額頭之時,順着指尖碰觸到的位置,頓時爆發出一股無匹的滔天氣息,在其身體周遭,形成一片元氣防護圈。
與此同時,第五重劫雷已然抵達林白身旁,恰好與那法相的法眼爆發出來的氣息碰撞在一起,兩者相觸,一聲沉悶巨響之後,第五重劫雷頓時煙消雲散,而在巨大的衝擊力下,林白的身體也朝後倒飛而出,重重摔倒在地,順着嘴角溢出一抹血絲。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天九劫雷之中,五也是最關鍵的一重,只要度過第五重劫雷,從第六重劫雷開始,劫雷的威力便要成爲前面各次雷劫之總和!
而最重要的是,在第五重劫雷和第六重劫雷之間,更是有一次短暫的休養時間。
雷光乍散,但烏雲盤旋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而且烏雲之間的細密電弧也越來越多,猶如無數條游魚在烏雲中不斷遨遊,而只要這些如魚的電弧聚在一處,便要如龍戰於野!
“竟然能熬過五重劫雷,你小子的命倒是真夠硬的!”望着臉‘色’慘白,不帶分毫血‘色’的林白,姚廣孝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伸手抹去前來他身前的一絲雷劫之後,古怪一笑,淡淡道:“你先前不是問我,我‘弄’出那麼多二流子相師是做什麼用,你現在可看出來了?”
二流子相師?聽到姚廣孝的話,林白先是一愣,而後瞳孔驟然一凜,他突然想到了他曾經看到過的一個傳說,一個極爲荒謬而又恐怖的傳說。
傳言之中,在五代之時,曾有相師爲了躲避天劫,降低天劫對自己的威壓,將神魂分離,化爲絲縷,注入旁人身軀,試圖以這些人來分散天劫。
天地爲大道,世間萬物俱爲天地所演化,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在天地掌控之中。如果有人將神念分離,將其注入旁人體內,便等於在冥冥之中,多了無數個他。而等到天劫降臨之時,便會因爲感應到數個他的存在,將天劫的威力分散成數股。
這樣一來,天劫的威力自然而然就會降低許多,應對起來的麻煩程度,就會降低許多。
但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這法子雖然取巧,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是艱難非常。且不說神魂分離成數股的痛楚,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承受;即便是將神魂分離之後,注入旁人的體內,也是一個極爲繁瑣的過程,如果是尋常人的話,也根本無法承受身有雙魂的情況。
在那傳說之中,五代之時的那名相師,將神魂分離之後,悉數注入到了他的血脈至親體中,試圖藉助冥冥之中的血脈關聯,來增加神魂注入的成功度。
但即便是這樣,在那傳說之中,那名相師最終還是功虧一簣,而且因爲此法實在是太過違背天和,他的謀劃還未達成,天劫便已垂降。天道威壓之下,被他注入神魂的那些血親,悉數被雷光所斬,魂歸幽冥,而他自己,也因爲神魂分離的痛楚,而變成了瘋子。
普通人無法承受體內存有雙魂,但擁有法力的相師,身體卻是可以承受雙魂。
難道姚廣孝所做的,就是將他的神魂分爲數縷,散入那些被他培養出來的二流子相師體內,使他們成爲了他神魂的載體,而那些分散的天劫,就是由他們來承擔的?!
天九雷劫之威力,乃是天劫之中頂尖的存在,縱然分散成數股,威壓也遠超尋常天劫!林白不敢想象,以那些二流子相師的水準,在面對這些天劫的時候,會是一個怎樣的情況!
“不錯,老夫正是用了神魂分離之法!將神魂分離成數股,固然痛不‘欲’生,但對於在黑獄中苦熬了數百年的我而言,這一丁點痛楚又算得了什麼,比起我這些年受到的折磨而言,不足萬分之一!”彷彿看透了林白心中所想,姚廣孝臉上的笑容變得猙獰無比,猖狂笑道。
“卑鄙!”望着姚廣孝的模樣,林白只覺得此人實在是卑劣到了極點!
“那些人想取巧成爲相師,想擁有他們本不該擁有的東西,但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他們修習老夫給他們的術法,自然便是老夫的‘門’徒,我讓他們擁有了不該有的法力,讓他們享受了原本不屬於他們的地位和尊榮,他們自然就該爲我奉獻出一些東西!”
姚廣孝根本不爲林白的話所動,甚至在他的眼眸中又流‘露’出那如得道高僧般悲憫慈善的目光,輕笑道:“那些螻蟻早晚都要碌碌無爲的死去,我讓他們享受了永遠不可能享受到的榮光,讓他們獻身於仙‘門’的開啓,這不是卑鄙,這是我對他們的恩賜!”
瘋了,眼前的姚廣孝在仙‘門’的‘誘’‘惑’下,已經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望着姚廣孝那和他所作所爲矛盾至極的表情,林白苦笑搖頭,但眼角餘光卻是又向天幕上那些分離成數道的劫雷絲縷望去,每一縷劫雷的分離,就代表着一個生命的離去……
十萬大山,蠱苗寨中,已經成了半瘋之人,整日裡在寨子裡叫囂不停的古大師,今日突然變得極爲安靜,默然坐在寨‘門’口的榕樹下,仰頭望天,目光復雜。
那些蠱苗‘女’郎早已習慣了他這神神叨叨的模樣,只以爲他又是‘抽’了哪‘門’子的邪瘋,而且難得這老東西沒來聒噪諸人,也算是求了個難得的清淨,是以也沒人去理會他。
“淺水鯉魚終有難,百載繁華一夢消。意可意,是時意?一‘陰’一陽,無始無終,始者自終,終者自使……”天地蒼茫,樹葉窸窣作響,古大師望着頭頂那投下巨大綠蔭的榕樹,臉上突然‘露’出一抹苦澀笑容,那笑容和他往昔半瘋之時的笑容截然不同,帶着股說不出的蕭索。
“一夢消……果然是一夢消……”不知道過了許久,古大師抓了把地上的泥土捏在手心,向着榕樹綠蔭外走去,喃喃笑道:“終歸是一死,又何必連累這老樹和我遭受無名之災。”
就在他腳步邁出之時,遠處的天幕上陡然多了一條如游魚,如龍蛇般的銀‘色’絲線,那絲線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天幕,而後帶出無窮無盡的烏雲。
明媚的陽光倏忽而散,一股無比詭異的氣息驟然覆蓋苗寨。
“這是什麼氣息……”在苗寨中休養的鄭範疇感受到這氣息之後,猛然起身,疾步向着吊腳樓外衝去,朝着那如墨天幕上的一點雷光望了眼後,顫聲道:“天道反噬,雷劫……”
還沒等他話說完,天幕上的那點雷光,猶如流星般,筆直落下,氣息之強,直衝鬥牛。
砰!
天雷如線,倏忽而至,驚雷之下,古大師的頭頂那些雜‘亂’的髮絲一根根豎起,而後他的整個身軀,猶如被灌入了無數氣體的氣球般,急速膨脹,然後驟然爆裂開來。
“與虎謀皮,何苦來哉……”在光華散卻的最後一瞬,冥冥中似有嘆息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