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一片寂靜,就剩下一虎兩屍。
兩個產婆不僅僅是被咬死的,也是被毒死的,脖子上的傷口很快就變成了青黑色。
那隻老虎奇怪得很,剛剛還兇猛至極,咬了兩個人之後居然乖順了,就趴在房門口,舔着巨大的爪子。
侍女不知道跑哪去了,幾個士兵全都躲在屋頂上,一個個都驚慌未定,就是爲首那位,也至今臉色鐵青,呼吸急促。
要知道,剛剛要是跑慢一下子,現在躺在院子裡的屍體極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大家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顧忌到屋內的人呀!
而當大家漸漸平靜下來的時候,發現要進屋根本就不可能了。一來,剩下的人都是男的,不好進去;二來,毒老虎擋着,誰敢靠近?
這些毒老虎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招惹?
“大哥,這……這怎麼回事?”
“大哥,要不要稟告康王殿下,這隻老虎……不會發瘋了吧?”
爲首的士兵納悶不已,虎牢的老虎早就被康王殿下馴了服,即便康王殿下不在這兒,它們也很通靈,從來不會攻擊自己人的呀!
難不成這頭老虎真的瘋了不成?
爲首的士兵也揣摩不透,急急道,“趕緊寫信稟康王殿下去!”
他手下的士兵居然沒有人趕下屋頂,他一怒一下便踹了一個下去。當然是往另一個方向踹。
老虎堵着門不走,士兵們也只能守在屋頂上等着。
後院動靜這麼大,自是驚動了虎牢裡所有人,而一聽到後院有一隻老虎失控,咬死了兩個人,大家便都不敢往後院走。侍衛們甚至將這座院子裡的所有門窗全都關了起來。
好多人都爬到牆上,屋頂上守着,看着。程叔也早就跳到屋頂上,他往周遭看了看,並沒有看到金執事,也沒放心上,而是焦急地往後院看去,希望能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後院成爲整個虎牢的焦點,沒一會兒,有限的屋頂和牆頭就被全部圍住了。即便人多,卻依舊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大家都怕驚動毒老虎,惹來殺身之禍。
寂靜中,忽然,產房裡傳出了一聲清脆的啼哭聲。
一時間,大部分人都愣了。
“生了?”
“沐靈兒生了?”
“沐靈兒她……她在生孩子?”
……
畢竟大家都不知道沐靈兒今夜生產,而知曉這事的士兵們都面面相覷。康王殿下有交待,孩子一生下來立馬就抱去軍營,一刻都不能耽擱。
可現在老虎攔門,他們誰敢靠近呀?
無奈之下,大家就只能等了。
產房裡,產婆正抱着孩子給寧靜看,“靜小姐,是個女兒。”
寧靜已是精疲力盡,她並沒有因爲是女兒而失望,她淡淡笑着,特想抱一抱女兒,可惜一點力氣都沒有。
產婆也不敢耽擱,將孩子交給侍女處理,便抓緊時間幫寧靜處理傷口。
幸好,後續的事情都很順利。寧靜的血止住了,傷口也處理得很乾淨。侍女將孩子清洗乾淨,包裹在襁褓中才放到寧靜身旁去。
小娃娃一出生頭髮就好黑好長,除了膚色暗了一些,皮膚可以說是非常乾淨的。小臉兒小小的,小手兒也小小的,讓人都不敢觸碰她,生怕傷着她。哭過之後,此時睡得特別安靜。
白玉喬已經把沐靈兒攙起來了,兩個人相互攙扶着,看着牀榻上母女相依的一幕,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像靜姐姐,鼻子像嘴巴也像。”沐靈兒笑着說。
“像唐離吧,不都說女兒向父親,兒子像母親?”白玉喬納悶地問。
兩人湊到牀榻邊上,認真觀察起來。
寧靜和產婆算是打了一場硬仗呀,她們兩人至今都還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麼。
寧靜看着臂彎裡的女兒,她喃喃低聲,“終於等到你了。”
沒有等到她爹爹,卻終於等來了她。
寧靜以爲自己忍得住的,可惜,她高估了自己。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唐離守在她們母女旁邊呀!
她多麼希望女兒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那個不靠譜的爹爹呀!
寧靜吸了吸鼻子,硬是忍住了盈眶的眼淚。
沐靈兒一看到她眼睛溼了,連忙說,“靜姐姐,你不能哭!你千萬忍着,月子裡哭會很傷眼睛的!以後都恢復不了的!”
產婆也連忙勸,“靜小姐,再天大的事都得忍着。”
寧靜吸了吸鼻子,笑了出來,“哭什麼?我高興着呢,我有女兒了!以後鐵定像我!”
她想,唐離不來是吧,以後讓女兒跟她一塊兒使喚他!
這個時候,白玉喬才從喜悅中緩過神來,意識到門外還有大事。
她連忙跑到門邊去,透過縫隙往外看,見了門口的老虎和屍體,再看到周遭屋頂全是人。她嚇得不輕。
“發生什麼事了?”寧靜問道。
白玉喬連忙走回來,低聲將外頭髮生的事情告訴大家。
寧靜聽得本就蒼白的臉全白了,她後怕不已,不自覺將孩子攏入臂彎裡。
“靈兒,快點!”白玉喬催促道,老虎一走,他們一定會派人進來抱孩子的。
產婆已經死,不管他們會不會進來,總要裝得像一些的。
寧靜要下榻,大家連忙攔下。沐靈兒認真說,“靜姐姐,你不許下塌。你的傷口還沒好呢,還會傷膝蓋的!”
寧靜也不爭,她確實非常虛弱,傷口也疼着。
白玉喬她們幾個人合力將寧靜擡到一旁的暖塌上,沐靈兒躺在牀上,蓋好被耨。當然,孩子還是跟着寧靜躺暖塌那邊的。
“藥,先把那藥喝了。”沐靈兒急急說。
侍女趕忙將擱在一旁的兩碗藥送過來,一碗給沐靈兒,一碗給寧靜。
產婆卻攔下寧靜,無奈地說,“靜小姐,肚子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填填空肚子再喝藥。”
她們出不去,外頭的人也進不了,幸好產婆早就令侍女煮了一碗瘦肉粥放在一旁備着呢。
聽產婆這麼一說,寧靜才感覺到餓,確實很餓,只覺得整個肚子都空了。
“靜姐,我餵你!”
沐靈兒急急要下榻,白玉喬瞪了她一眼,“乖乖躺着!”
白玉喬親自端來瘦肉粥,坐在寧靜身旁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寧靜拒絕了。
“且當我送佛送到西吧!日後你們逃出去來,一定要記得我的好,對我妹妹好一些!”白玉喬認真說。
“你不走?”寧靜問道。
白玉喬一勺子喂到她嘴裡,沒回答她。
寧靜也沒有再問,白玉喬一口口喂,她就一口口吃。看着白玉喬那認真的樣子,她心下感慨萬千。
當初,何曾會想到今日會被白玉喬餵飯呢?
吃完了粥,寧靜總算有些力氣了,她把藥喝下之後才躺下。明明疲憊地想睡覺,卻一刻都捨不得睡,而是默默地看着女兒睡。
她自言自語,“還是像唐離多一些,鼻子特別像,嘴巴也像。女兒家日後可別像她爹爹那張嘴,口無遮攔吵不停。”
她艱難地側身,輕輕地親了女兒一下。
大家都沒敢勸她休息,因爲都知道,她們留不了這個孩子太久的。
寧靜安安靜靜地看着女兒,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女兒的小臉,拉一拉她的小手。
或許,寧靜實在太疲了吧,最後她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白玉喬和沐靈兒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別說寧靜,就是她們也捨不得這個孩子呀!
一個時辰之後,寧靜還在睡。產婆卻硬是將她叫醒,“靜小姐,給孩子喂喂奶吧。”
產婆不說,寧靜這個初當孃的都不懂。在產婆的教導下,寧靜抱着女兒餵奶,很快就上手了。
她喃喃低聲,“孩子,多吃點,吃得飽飽的。爹孃對不起你。你千萬要記得爹孃。娘叫寧靜,你爹爹叫唐離。你……你可以怪我們,但是,你以後……以後千萬不要不認我們。”
說到後面,寧靜哽咽得都說不下去,她仰起頭來,就是不讓自己掉眼淚。
在女兒面前,她這個當孃的怎麼可以哭?
沐靈兒她們誰都不敢出聲,沐靈兒哭得眼睛都紅了,白玉喬別過頭去不看。
時間要是能慢一些,那該多好呀。
可是,時間從來都不等人。天亮之後,門口的老虎就走了。
看着老虎回到林裡去,士兵們和侍衛們才趕靠近。
把屍體處理掉之後,爲首的士兵便親自來敲門了,“白姑娘!白姑娘,安全了,你可以出來了。”
屋內,誰都沒有動。
寧靜彷彿沒有聽到門外的聲音,將襁褓中的女兒緊緊地抱着,臉輕輕貼着她的小臉。
沐靈兒躺在牀上,雙手揪着被單,死死地咬着,忍着。
白玉喬就坐在一旁,遲遲都沒有回答。
“砰砰砰!”
敲門聲越來越狠,“白姑娘,你在裡面嗎?你應一聲?”
“白姑娘,裡頭髮生什麼事了?孩子呢?”
“白姑娘,你再不出來,我們進去了!”
白玉喬終是擡起頭來,她朝寧靜投去抱歉的目光,可惜,寧靜並沒有看她。
她毅然起身,她若不出去,士兵們闖進來,情況會更糟糕。
她特意走到寧靜身旁,低聲,“寧靜,抱歉,我幫不了你。”
她說完,便大步去開門。
“囔囔什麼?產婦要休息,不懂嗎?”她不悅地衝士兵們吼。
士兵悻悻的,“白姑娘,康王有命令,要我們把孩子帶回去。我們幾個大男人也不方便,還有勞你把孩子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