弼馬溫,猴子知道這就是個養馬的活兒,可他依舊做的很盡心。
御馬監內神駿數萬,乃是天軍重要戰馬供應之地,弼馬溫雖然是個沒有品級的小官,不過也不用猴子親自去餵馬,自有黃巾力士去做,他只需要每日寫點文牘便好。
來到天庭已經兩日,猴子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裡。雖然天庭有三十三重天,七十二座殿宇,奇花異草,仙氣充裕,到處可見神物珍寶,比凡間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可猴子一點也不喜歡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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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裡不屬於他,他只是一個妖猴,縱然穿上了一身大紅官袍,可他也還是妖怪。
沐猴而冠,猴子從那些上仙的口中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才真正明白了它的含義。
莫說是上仙看不起他,就連那些小官力士,私底下也敢喊他一聲妖猴,猴子對此卻只是笑笑,並不放在心上,因爲他也不是來讓他們看得上,或者是喜歡的。
天庭有妖,猴子見過,見過被養在宮殿中專門被人抽血的萬年玄龜,見過兩隻負責拉車的大羅天仙級別的神犼,見過那些被打罵奴役的妖怪苦役們。
天庭除了他之外也是有妖仙的,不過他們的境遇還不如猴子。
法力高強的他們每日都是低三下四的陪着笑臉,即便是那些最低級的小官,大羅金仙級的妖物也需要小心對待,不然就要被扣上一個不通教化,終是妖孽的名頭。輕則貶爲苦役,重則便要斬妖臺上走一遭了。
有時猴子看着他們,都會覺得很可憐,明明有着一身強橫修爲,可在天庭卻活的連頭都擡不起來,這就是你們想過的日子麼?這就是你們擠破頭甚至不惜出賣同族也要來的天庭麼?
難道上了天庭,當了什麼所謂的妖仙,你們就能被人看得起了?
妖就是妖,其實留給我們的選擇始終都只有一個罷了,只是太多人都害怕,寧願卑賤的活着,也不敢豎起那杆大旗。
一個人坐在御馬監的馬房中,看着一隻只馬兒安靜的吃着力士爲他們準備的精糧,猴子手裡提溜着一個酒壺,小口喝着,耳畔傳來了說話聲。
“這妖猴看不出來還挺能忍啊?憑他的修爲難道真的聽不見我們前兩日在門外喊他妖孽麼?如果能聽到的話,倒還算是一隻上道的妖物。”
“看他那樣兒本以爲又是個桀驁不馴的東西,不成想啊,嗯,也是,既然上天爲官想來早就有了當狗的準備了。就好比那些初來天庭的大妖們,剛來的時候哪個不是趾高氣昂,可沒過多久就被馴服的那般聽話,畢竟一旦上了天,也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但這幾日還需在好好排擠排擠他,趁早將他搞走,最好能讓斬妖臺直接剮了他!按理來說這弼馬溫的職位也該由我來接手,可誰承想半路竟碰到了這麼個東西,妖物而已,也想爲仙?笑話。”
聽着離他兩座宮殿外的談話,猴子笑了笑,眼中殺意涌現,“別讓我找到不周山的神柱,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們所有人的。”
“想讓我當狗?呵呵,那我也要把這天先捅出個大窟窿來!”猴子眼中的不甘憤怒越發強盛。
不周山的神柱,是的,這就是畢方王讓猴子來天庭做官的原因,他要猴子找到不周山的神柱,因爲只有通過當年那支撐着不周山挺立於蒼穹之巔的神柱,或許才能聯繫到現今妖庭之所在。
萬載前,妖魔大戰結束後,妖皇妖帝或身死道消,或就此消失,妖庭當年僅剩的二十八位名王,那一戰後也死的只剩下了十五人,且還各個身負重傷。
妖相白澤推算大戰結束過後,天地氣運便將徹底轉變,人族大興勢不可擋,妖族則必然衰弱,開戰前便已得到了妖皇法旨的妖相白澤當即聚集天下有靈之物,攜五十萬妖庭大軍,斬斷不周山下的通天神柱,使龐大的妖庭徹底隱於三界之外,如此,歷史便進入了人的篇章。
這就是畢方王要猴子來天庭爲官的原因。
昔年不周山的神柱被斬斷後,縱然妖族聖地不周山已不在三界之內,可那根通天神柱卻依舊留在了凡間,後來被收入了天庭之中。
若畢方王推算無誤,那根通天神柱或許是這世上唯一還可以聯絡到不周山的秘寶!
也是這些上古大妖們殘存至今的唯一信念!
只要能找到通天神柱,只要妖庭能得知現如今妖族在三界的境遇,料想白相定會率妖庭大軍與諸位名王重返三界,一雪前恥!挽妖族於危難之際!救衆妖於倒懸之間!
這就是他們的希望,爲了這個難以實現的願望,從古至今,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妖倒在了那條似乎永遠也看不到希望的路上。
昔年畢方王與陸吾王,英招王便曾攜十萬古妖庭大軍,與三十萬當世妖衆一同進攻南天門,爲的就是想攻入天庭之中找到通天神柱的下落,以此來喚回妖庭重歸,徹底掃清這萬載來妖族所受到的種種苦難與羞辱。
然而,當年一戰,妖軍慘敗,二十萬妖軍和十五萬天軍戰死於南天門外,天庭的普天星象更是大半戰死,若非天蓬真君奉紫薇大帝之令,率北極九星與六萬北斗大軍及時趕到,只怕南天門真的要被攻破了。
昔年的陸吾王,便是死在了天蓬神咒之下,那位一身白甲的天蓬真君,用他的金劍鎮守了三界一世安寧。
可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妖族也從沒有放棄過尋找通天神柱,每一年都會有古妖庭殘存下來的大妖們硬闖天庭,最後死在了天兵天將的劍下。
但縱使如此,他們也從沒有放棄過,因爲古妖庭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也是這些在人世間苦苦爭渡的妖怪們心中唯一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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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喝空的酒瓶丟在了一旁,猴子掏出了懷中的玉簡,輕聲問道,“老頭,通天神柱到底在哪裡,你知不知道啊?”
很快,玉簡的另一端響起了畢方王蒼老的聲音。
“我若沒猜錯的話,應是被收在了三十二重天的天庭寶庫之中,你要想辦法進去,不過小心啊,三十三重天可就是太上的兜率宮,須知妖祖創立妖庭之時,太上便已存在了,便是妖祖鯤蒙也需喊他一聲太上道兄。”
猴子笑了出來,“那老倌兒這麼厲害呢?這豈不是天地初開之時他便已經誕生?呵呵,看來我是很難能摸進那座殿宇之中了。”
“這千年來,不止有一隻大妖成功進入過天庭寶庫之中,只是他們都沒有能活着出來,我料想進去不難,但想出來只怕沒有那麼簡單。我現在傳你一道術法,可保你一命,而且進去之後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交給我便好。”
猴子微微仰頭,“爲什麼一定要選擇我?你這些年安插了那麼多人進天庭,不缺修爲高強之輩吧?可爲什麼妖庭始終沒有出現?”
“自是有許多大羅金仙級的大妖們曾成功進入了天庭寶庫,見到了那通天神柱,但不知爲何,妖庭卻從沒有過半分迴應。”
猴子質問,“他們爲什麼不迴應?是沒收到?還是覺得我們現在過的日子不夠慘?他們不是妖庭麼,不是三界主宰麼?他們究竟爲什麼沒有迴應?”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當年妖庭避世也是無奈之舉,如若不走,只怕這最後的力量也會損耗殆盡,畢竟氣運一說,過於縹緲,可卻真實存在。我妖庭當年一戰後便已無氣運,人族卻必然大興,妖庭當年必須走,也正是因爲它走了,才爲我們留下了一線希望。”
“但這希望真的能實現麼?這麼多年都沒有過迴應,他們真的還有重歸的那一日麼?”
“會有的,一定會有的!白相他們應該還在等待時機,而且老夫若沒推算錯的話,應該是之前的血祭不夠標準,之前我們所血祭的都只是那些大妖自身的元神與靈魂,大概也是因爲他們的實力低微,或者說血脈之力不足,所以妖庭纔沒有能收到消息,這一回,老夫會把自己也一併血祭過去,相信定能聯繫到白相他們了。”
聞言,猴子沉默了下去,很久都沒有說話。
“老頭,你想好了麼?你不是說還要留着這條命去迎接妖庭迴歸麼?”
“呵呵,不都是一樣麼,用我的血來換回妖庭重臨人間,這不也是一種迎接麼?你或許想問老夫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可以告訴你,其實我也不知道之前的妖庭爲什麼沒有迴應,我說的一切都不過是猜測罷了,但即便是猜測老夫也要去做,因爲,老夫心中有愧啊.......”
畢方王聲音縹緲,“身爲我族名王,無力護佑妖族衆生,只能眼看着後輩遭人奴役屠戮,也曾率軍血戰,可我敗了,現在的我已是將死之身了,就用我這條命來爲你們換一個希望吧。呵呵,相信我,只要妖庭迴歸,一切都將發生改變,因爲你根本不知道妖庭的強大。”
猴子眯住了自己的雙眼,“可萬一真的沒有迴應怎麼辦?萬一,他們真的無法回來怎麼辦?”
畢方王很久都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才嘆息笑道,“那老夫便代妖皇妖帝,代妖庭諸位名王跟你們說一聲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