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離出操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得買塊手錶了,既然代理排長,那就要掌握時間。
王珂信步向前走去,不知不覺走到無線班的駐地,那裡幾個戰士正在一個老兵薛林的帶領下,打掃衛生。
“排長早。”
幾名戰士一見王珂,立刻原地立正。
“你們繼續,薛林,老班長呢?”薛林是無線班最老的兵,與王珂同年,也是豫省人,同時參加過師農場秋收的戰士。他的軍事技術也是特別的棒,可偏偏是沒有機會,當兵三年多仍舊是一個兵。
“排長,我們班長今天有點不舒服,還躺着呢。”
“怎麼啦?”王珂一想,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呢,也參加了緊急集合,怎麼今天就……
王珂拔腿就向屋裡走,他要看看老班長黃忠河。
屋裡黑漆漆的,只聽老班長黃忠河沙啞着嗓子在黑暗中說道:“排長早。”
“老班長,你怎麼了?”
“大概着涼,閃着汗了。”黃忠河答道。
王珂一聽就納悶,現在雖然是秋天,但也不至於忽冷忽熱,哪來閃着汗之說?這時,跟進來薛林,拉亮了電燈。
王珂一看,老班長黃忠河還真的生病了。臉色蒼白,頭上還擔着一條毛巾。
“怎麼?你發燒了?”
“是的。”薛林代替答了一句,說完上前把那條溼毛巾取下來,在旁邊的臉盆裡,又浸溼擰了一把,重新擔在老班長黃忠河的額頭上。
王珂伸手一摸,額頭滾燙。黃忠河現在身上蓋着三條被子,還是冷得發抖。
“到底怎麼回事?”
“昨晚班長把軍裝洗了,誰知道半夜十一點會搞一次緊急集合呢?班長就穿着溼軍裝,前面一跑,就出了一身汗。緊急集合後連排又分別講評,耽誤的時間長了點,熱汗變成了冷汗,可不就閃了汗嗎?”
薛林這一說,王珂想起來了,還真的是。昨天自己跑步到約定的緊急集合點時,也是出了一身大汗。自己除了揹包,還沒有裝具和槍支,要是全副武裝,可能汗更多。
幸虧自己的講評時間不長,也只是寥寥數語。
“排長,這也怪我。這軍裝一個星期天的白天都沒洗,爲啥偏偏晚上洗呢?”
“是啊,你爲什麼晚上洗呢?”王珂不解。
薛林笑了,代替老班長答:“昨天點名以後,回來看到房東的豬跑了,我們都去幫助逮豬,結果班長滑了一跤,掉到豬圈裡去了。”
這樣一說,王珂明白了,黃忠河是一個十分愛乾淨的人,這樣晚上洗衣服也就順理成章了。
“排長,也怪我戰備觀念不強哦,本來還有一套軍裝,在小包袱裡。心想這套軍裝天亮就能幹,一懶也就沒有取出來,誰想到半夜會緊急集合呢?”老班黃忠河有些歉意地說道。
王珂驚出一身汗,自己昨天唯獨表揚的就是無線班,誰知道竟然老班長黃忠河就有閃失。這要是在戰場上,今天的非戰鬥減員那是鐵定的了。
看來指揮排存在的問題,還真的不是一點點。
“薛林,沒有去找衛生員嗎?”王珂問。
“剛剛有點早,我現在去。正好,也要給班長安排病號飯。”說着薛林拔腿就走。王珂又坐了一會,衛生員於德本揹着藥箱,跟着薛林匆匆而來。用溫度計一測,三十九度多。連忙打退燒針,又留下一些藥。
此時天已經矇矇亮,王珂看看老班長,又看看旁邊的人,便說:“薛林。”
“到!”薛林一個立正。
“今天你代理班長,一會組織全排出操。”
“是!”
部隊駐訓,由於條件所限,都改成了以排爲單位出操。王珂謝過衛生員,立刻回到偵察班,紮上腰帶,準備出操。
就在取腰帶的空當,一擡頭,他看見了火炕西側的那幾口摞在一起的箱子。昨天晚上那些夢歷歷在目。王珂向前走了兩步,歪着頭看了看這幾口箱子,雖然上面沒有上鎖,也不能隨意打開。
“排長,你看什麼?是不是這些箱子太扎眼、礙事?”谷茂林從外面回來,他也是來取腰帶的。
“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王珂問。
“不知道呢。”
“走吧,出操。房東耿叔昨晚沒有回來嗎?”王珂繼續問。
“好像是沒有回來,反正我是沒有聽見聲音。”
兩人說着,先後來到院子裡,此時,哨音,在這個霧氣靄靄的龍泉莊此起彼伏,各排一長兩短的集合哨子聲,都吹響了。
“集合!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立正!”宋睿民向王珂看看,王珂一擺手,宋睿民立刻會意地“啪”一聲,向右轉,跑到隊伍的最前面,立定,然後大聲地喊道:“向右轉,跑步走。”
王珂跟在偵察班的最後面,跑到指揮排約定的集合地,開始出操。
在駐訓地出操,也挺有意思。都是鄉間小路,排一列有些長,排三列有些寬,於是打亂各班編制,排成兩列。順着龍泉莊向西,再折頭向南,沿着彎彎曲曲的村前路,跑過五座小橋,最後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大門前。
王珂回頭看看,這裡離村莊足有七八百米遠。
飛檐斗拱,紅牆黃瓦。那紅牆足有五米朝上,四周古鬆參天翠柏,綠樹成蔭。迎面就是一個高約十米左右的大殿,拾階而上,便是一個三眼殿門,均是斑駁的硃紅色大門,中間那殿門最高,每扇門都有兩米多寬,四五米高。異常森嚴,彷彿裡面藏着許多說不得的秘密與滄桑。
這個陵有些怪,不是坐北朝南,而是坐西向東。
門前,有一條青石鋪就的陵道,寬約九米,石縫裡長出來的盡是野草,更顯陵墓之荒涼。
道路兩邊各有一排灰白色的雕像。這條路沒有走上幾十米,卻憑空架起一座拱橋。而過了拱橋那邊路就斷了,路石被附近村民拆得七零八落。這幅風景與院子的紅牆和金黃的琉璃瓦形成了非常滑稽的對比。
離殿門五六米,還有兩座四四方方的燎爐,這個建築是古代祭祀時燒祭祀品使用的。
指揮排出操跑到這裡,基本上就結束了,原地解散休息。
王珂走到殿前,再走到那橋上。四下裡看看,十分的好奇。
宋睿民跟了過來,對王珂說:“排長,這個陵就是耿叔看守的。”
“哦。”王珂站在拱橋的橋脊,再看村南的那幾座橋,再看龍泉莊北面和西面的山巒,心裡面暗暗讚道,當初選擇這座陵址,還真有些講究。有朝一日,帶着溫教授和葉教授來這裡看看,他們的感受,一定比自己還強烈。
“排長,哪天我們安排一次圖板作業,請耿叔帶我們進去看看?”宋睿民還在一邊說道。
“你們也沒有進去看過嗎?”
“沒有,聽說這個陵比較有特點。”
“什麼特點?”
“據說哦,我也是聽耿叔介紹過,這個陵從外面看,比較低調,甚至連個牌樓都沒有,但是裡面卻十分奢華。一是所有大殿都是金絲楠木所制,沒有用過一根釘子。二是這個陵墓,裡面藏着大量的漢白玉石雕,超級精美。單從藝術價值,是西山和東山所有二十幾座陵墓中,最有特點的。”
“還有這樣的說辭?那你什麼時候約一下,我把老排長也喊上。”
“行,排長,我們集合吧,是不是在這裡走走隊列?”
“可以。”
宋睿民開始集合隊伍,然後整體進行了十五分鐘的隊列訓練。
出操結束,回到駐地,大家開始洗漱。接着,值班打飯的麻稈趙明明去伙房打飯、打開水。
在排隊去吃飯的路上,王珂問宋睿民:“上午操課,是什麼內容。”
“按照訓練計劃,今天上午我們班,應該是軍事地形學的定點訓練。”
王珂點點頭,定點訓練也屬於圖板作業,即由指揮員隨意在現場指定一個方位物,這可能是目標,也可能是我們的炮陣地,或者就是站立點。由偵察兵們快速地目測距離和大致角度,在地圖上找到該位置,並研判出該目標的座標。
這個訓練的難點,是地圖和實際目標的高度一致性。地圖見過吧,一圈一圈的等高線就能把人看懵了。因爲那些等高線向外凸是山脊,向裡凹是山谷,遇到平地,一條等高線能繞一整張圖,甚至還繞不完。
另外,確定這個位置也是相當的難。在師農場訓練的時候,大家就知道,在一比五萬的地圖上,錯扎一個針眼,就是實際地形上的二十五米左右,你要是錯上一釐米,那就是錯了五百米開外去了。
“其他兩個班呢?”王珂現在是代理排長,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要考慮的是全排。
“按照訓練計劃,還是各班先訓練自己的基本功,下一階段纔是合成。”
“那通知電話班吧,今天跟我們跑點。”王珂說道。
“是!”
跑點,說起來就兩個字,實際上那是相當的累。說透徹一點,就是收放電話線。這邊偵察兵在圖上找到這個點,那邊你電話班帶上線柺子,一捆線五百米。全是那種裡面帶鋼絲的黑色雙絞線。你電話班得快速地把線放到這個點上去,放到地點了還不算完,你得用揹着的綠色電話機兩頭連上,能通話纔算合格。
最害怕這個電話線中間斷了,也害怕每拐線與每拐線之間的連接接頭沒接好,或者接觸不良,那就完了,這趟訓練都不及格。
如果這個目標是炮陣地,距離指揮所一千五百米,你就得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放上三拐電話線。注意這不是平地,遇崖攀崖,遇水涉水,還得注意隱蔽,躲避炮火和敵人的“冷槍”。
夠難的吧?這也是老排長鬍志軍傳下來的綜合練習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