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確實到此爲止了,也不該再去追究了。不管是衛二小姐也好還是薛三小姐也罷,這等事都是無妄之災。”崔璟道。
衛瑤卿漫不經心的擦着手,聞言擡起了頭:“我二姐是真的無辜,但薛三小姐可不是。”頓了頓又搶在他面前道,“薛三小姐會出事,可見是佛祖見不慣世間不平事,還一個公道罷了。”
崔璟看着她:“薛二小姐會被道婆唬的一驚一乍,但衛六小姐不會,六小姐即便信佛也不會全信。事情究竟如何,吏部也不會再過問,璟這一次來是想同六小姐說,沒有人喜歡被利用,璟的婚事自有族中做主。雖說不清楚六小姐在其中做了什麼,但也不想繼續下去了,下一次別再拿璟做筏子了。最開始是我同祖父的錯,當年用六小姐擋了一次親事,如今,一人一次,是不是扯平了?”
衛瑤卿笑了笑,沒有說話。
崔璟知道她是默認了,半晌無言,就在衛瑤卿以爲他會離開時,卻又突然開口道:“衛六小姐,你可知越是引人注意,越是可能帶來麻煩?”
衛瑤卿想了想道:“我覺得我做人挺低調的。”
崔璟道:“你爲人低調,做事卻高調。低調做人,高調做事,本是好事。但六小姐所做之事無一不是能讓長安城一方權貴引起重視之事。六小姐可知一句話?”
崔璟這個人雖然查案時有些囉嗦,但他的囉嗦很多時候都不是廢話。是以,即便不遠處的秦越人已經不耐煩的往這邊看了數眼了,她依然笑道:“願聞其詳。”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崔璟說道,“不能爲己所用,必想方設法而殺之。”
衛瑤卿訝然:“你覺得我是匹夫?”
崔璟搖頭:“你自不是匹夫,你是美玉明珠。”這話說的,衛瑤卿忍不住翹了翹脣角,雖說崔璟的臉上的神情很是尋常,彷彿不過在陳述一件事實,但他生的委實好看,人人稱他“翩翩公子”不是沒有緣由的,這般一句“你自不是匹夫,你是美玉明珠”委實令人聽的心情愉悅。
於是她道:“多謝誇讚。”
“我不是想誇你……”
衛瑤卿翻了個白眼,暗道:那你囉嗦個什麼。
崔璟繼續說着:“而是想告訴你,你雖是無雙美玉明珠,但有些人也不是一般的權貴。王家在不傷筋動骨時是會助你,但若是有可能傷及王家筋骨,你覺得王家會爲你做到哪一步?王老太爺或許會一時惜才,但並非長久之計。而且衛六小姐也甚少在這等大事上麻煩王老太爺,想來也清楚這些。”
“六小姐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不是一族。”他道,“我今日說的有些多了,六小姐,我先走了。”
衛瑤卿看着他側身,似乎準備離開,卻又停了一停:“懷國公府的硃砂存量極大,我等近日在查此事。”
“結果怎麼樣了?”衛瑤卿連忙問了一句。
“還沒有結果……”
衛瑤卿:“……”
眼看這邊說的差不多了,謝殊走了過來:“崔九,我送你。”
“好。”
兩人寒暄了一番,崔王謝三族中通婚不在少數,沾親帶故者亦有不少,謝殊的親姐姐便嫁給了崔家嫡系的一位公子,謝殊問了幾句親姐姐的家事,而後見已看不到那羣樹下的人,這才問道:“崔九,你說懷國公府硃砂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他道,“我雖然不知道懷國公府有多少硃砂,但漲到三百兩一小盒,這顯然不對,事出反常必有妖。”
崔璟停了下來:“其實已經有些眉目了。”這話同先前和衛瑤卿說的卻截然不同。他頓了頓又道,“但此事我等還未驚動旁的官員,這件事從事發之後一直經由我與王栩來督辦,就連尚書大人也不知曉進展。今日我告了下午的假便是回去準備同祖父商議這等事情。”
謝殊停了下來:“我現在不能隨意離開,祖父應當就在家中,你們要找的話直接去家中找就好了。”
崔璟點頭,擡手揮了揮,很快便步入了人羣之中,不見了蹤影。
……
今日一天都沒有再發生陰陽術士放火的事情,晚上回衛府的時候正碰到了楊老大夫,他爲衛瑤玉開了幾幅方子便來了榮泰苑,到榮泰苑看周老夫人的時候正碰上了長房的衛瑤宛,去年大伯出事,長房被軟禁起來,衛瑤宛由此退掉了婚事,到如今還沒有着落。衛瑤宛卻也不急,直道“隨緣”。這位衛家這一代的長姐雖然容貌只是清秀,身上卻有股濃濃的書卷氣,人也知書達理,自有一番閨中兒女少見的風骨。衛瑤卿很喜歡這位長姐,見她在,連忙乖乖的上前行禮。
衛瑤宛正拿着自己寫的詩在給周老夫人看,衛瑤卿作詩這種事情真的不行,但也能聽懂,她原本以爲衛瑤宛也會作些傷春悲秋或者吟風弄月的詩詞,沒想到卻作了一首行軍令。
見她詫異,衛瑤宛倒是笑了,道:“我只是見私底下到處在傳要打仗了,一時有感而發罷了。作的不大好,六妹妹,你同祖母聊吧,我得先回去了,母親那邊找我呢!”說罷便走了。
楊老大夫也算是家中的熟人了,一邊搭脈一邊道,“老夫人身子骨養的不錯,還是那句話‘養着’,萬事莫急,老夫看您幾位孫女都是個頂個的好,也莫用再操心兒孫輩的事情了。”
周老夫人笑了兩聲,應了下來,只是眼神有些失落。她不過是一個秀才的女兒,最大的心願就是相夫教子,兒女和樂。熟料一切身不由己,丈夫出身農戶,卻想往上爬,鋌而走險,把一家三代賣給了旁人作家臣,雖然崔家眼下不跟他們計較,但萬一有朝一日要計較呢?兒子養大了,卻太出息了,想要的太多,眼下沒有出什麼事還好,但過貪必然會帶來危險,所以即便是坐在榮泰苑裡,有時候周老夫人還是忍不住操心,她現在不操心木訥在匠作監幫忙的二兒子,反而擔憂膽大聰慧的大兒子!
“楊老大夫。”施禮過後規規矩矩坐下來的女孩子安靜了片刻,開口道,“您曾是太醫署的太醫,據說以前在太醫署時也是權貴座下常客,替不少人看過,不知道可曾替老懷國公相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