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只有兩個人,而且還是高手,那麼所謂的一夥盜匪的推測可以推翻。而現場這麼多凌亂大小不一的腳印也是故布迷陣擾亂我們視線的了?”馮建急忙說道。
“這也是兇手的高明之處,現場散佈了這麼多的血跡,而兇手要把錢財運出去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必然會留下難以清洗難以掩蓋的足跡。
與其想着如何掩蓋,還不如魚目混珠,他們穿着不同大小的鞋子,故意留下這麼多的腳印就是爲了掩蓋他們真實的腳印。走,我們進去看看密室。”
在馮建的引路下,陸笙來到莊園中發現密室的地方。密室被分佈在十個不同的地方,隱藏的都非常精巧。有的在牀鋪下面,有的在廚房的竈臺旁邊,有的在狗窩的下面。
以陸笙的專業眼光來看,這齊事成是個藏錢的高手。
“馮建,如果換做你,能不能在三個時辰之內,將這十幾個藏錢的地方都翻出來?”
馮建回憶着那些密室,雖然現在是密室完全洞開的樣子,但也能想象得到當初還被隱藏好的模樣。最終搖了搖頭,“沒有一兩天的翻找,根本找不到。也許……兇手早就知道這些密室的所在。”
“不,還有一種可能。還記得那個皓月麼?”陸笙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容。
馮建臉上一怔,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不太可能吧?雖然我們對皓月的瞭解不多,但從他的所作所爲來看,他應該還算得上是一個俠盜。
而現在,如此心狠手辣的殺死這麼多人,而且在極短的時間裡做到,此二人絕非正道人士。”
“不錯,你覺得不太可能是皓月,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但是我們辦案卻不能憑着感覺就排除一個人的嫌疑。我教過你,不能輕易的做出思維傾向,更不能輕易的做出嫌疑排除。
我懷疑是皓月所爲有兩點,第一皓月和食爲天糧行有怨,若不是他們的報案,我們不可能對他進行大規模緝捕,從而引發纖雲被開除。
第二,皓月上次能在極短的時間裡找到我的小金庫,在這裡快速找出密室也不是不可能。要排除皓月和纖雲的嫌疑,首先得確定此二人今晚在做什麼。
你的人一直盯着纖雲麼?”
“纖雲是二期最優秀的學員之一,他的反偵察能力極強,暗中盯着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我明着派人盯着。最近幾天一直有弟兄和他在一起,而且這兩天纖雲的情況也很不樂觀。”
“不樂觀?怎麼了?”
“借酒消愁唄。大人,你是真打算開除纖雲麼?”
“你當我在開玩笑?這道坎他要不邁過去,我絕不會允許他回來。”
“什麼坎?”
“我要他想清楚,玄天衛是什麼,玄天衛的身上什麼纔是最重要的。義氣可嘉,但如果義氣用在不當的地方,我寧可不要這個人才也決不能污染玄天衛之名譽。”
夜的清風襲來,吹動了樹葉嘩嘩。
“你知道陸大人在百姓心中代表着什麼麼?他便是青天……”
“玄天府代表着正義,是百姓認可的正義,你與玄天府爲敵,故意擾亂楚州治安,你纔是真正違背了恩師的教導。俠義,不能不問青紅皁白……”
“你妄圖以劫富濟貧讓百姓念你的好?你別癡人說夢了,你知道麼,你散出去的錢,第二天早上就全都回玄天府的案頭了……在百姓眼裡,這是不義之財!”
星空下,皓月躺在屋檐上望着天空。
天空的月亮,已殘!
“我錯了麼?”皓月微微遲疑,但眼前,卻再次浮現出幼年時全家被貪官污吏害死的一幕幕……眼中殺意迸現,僅僅的抓了抓拳頭。
“我沒錯!官,就是百姓身上的蛀蟲……”
“師傅——”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喚醒了皓月的思緒。皓月低頭,一個扎着麻花辮的小女孩仰着頭看着自己。
“師傅,小雷哥哥把飯做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吃飯?”
“吃飯?好……吃飯好……”皓月露出溫和的笑容,身形一閃從天空緩緩的飄落。
“真香啊,告訴師傅小雷做了什麼好吃的?”皓月憐愛的掐着小女孩的臉頰笑問道。
“有肉!有……麪糰……還有……”小女孩眨巴着眼睛,裡面充滿着幸福。對孩子來說,吃也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小南,如果我們要離開楚州,你願不願意?”突然,皓月鬼使神差的問道。
“離開楚州?”小南疑惑的看着皓月,“師傅去哪,小南就去哪……師傅把小南從人販子手裡救下來,小南就永遠跟着師傅。”
“好!”皓月微笑着摸着小南的頭,突然,身形一閃人影已經出現在小南的身後。
皓月冷峻的看着對面的巷子,伸出的手中抓着一支泛着寒芒的鋼針。但皓月,卻只能攔住射向小南的鋼針,射向他自己的,卻攔不住。
肩膀之上,鋼針在月光下閃動着寒芒。在皓月的目光下,一襲黑衣緩緩的從陰暗的巷子之中鑽出。
“竟然對一個小女孩背後偷襲……你還是人麼?”
“我最討厭你這種不黑不白的人了……”對方的聲音有些尖銳,尖細的聲線聽得皓月心底一陣煩躁。
“明明是個飛賊,卻把自己擡得這麼高尚。劫富濟貧?如果窮真的能夠靠劫富治好,我早就殺了一批又一批了。算了,與你說這些做什麼,反正都要死了……”
“哼,想殺我?先問過我的劍再說!”
“哧——”
一劍寒芒,皓月的劍在出鞘的瞬間刺向對方。
“哼!”黑衣人冷哼一聲,身形一閃,化作鬼影層層疊疊。
在皓月的眼前,瞬間出現了無數個敵影,而每一個,都彷彿真實一般。皓月一劍刺過一道黑影,但傳遞而來的感覺卻是刺到了空處。
“我在這呢,你往哪裡刺?”
皓月凝重的轉身,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豆大的冷汗,佈滿皓月的臉頰。眼前的黑影,彷彿水中的倒影一般在月光下扭曲。
皓月晃了晃腦袋,微微低着頭看着肩膀上的鋼針,“針上有毒?你好卑鄙!”
“唉——我早就說過,要麼黑,要麼白,你明明是黑道中人卻總做着白道的事……世上怎會有你這麼幼稚的人?”
突然,一道劍光在皓月的眼前綻放,皓月臉色大變,連忙祭起劍法抵禦。
叮叮噹噹的交擊聲破空響起,黑衣人給皓月的感覺彷彿無處不在的清風。對方的每一劍都很輕,但每一劍都那麼的快。不僅僅只是快,而是無聲無息的快。
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但這些傷口竟然無法給皓月帶來半點痛楚。
皓月知道,這並不是對方的劍氣砍在身上不疼,而是毒藥已經蔓延到了全身,已經麻痹了自己的反應神經。
不是對方的劍太快,而是自己的劍……太慢了!
烏雲遮蔽了明月,一夜晚來風急。但好在,風來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清早,又是一個豔陽天。
自從被玄天府開除之後,纖雲便整日借酒消愁。身邊的弟兄不時的來看望自己,這些纖雲都知道。弟兄們爲自己抱不平,甚至聯名上書到總教頭的面前爲自己求情。這些恩情,纖雲雖然喝醉了但心底記着。
纖雲沒有怨恨,他非常清楚,被玄天府開除是自己自作自受。他明白,私自放走皓月這個行爲,比自己曾經的過去更加不能讓玄天府接受。
一期二期的玄天衛之中,有很多人曾經是見不得光的。他們也許是爲了生存,也許是爲了尋求一個答案加入了玄天學府。
在經過改造之後,每一個人都能直面自己新的人生,惟獨纖雲卻還不能!重情重義是纖雲自以爲傲的優點,但這一次,他卻明白自己錯了。
錯已經犯下,玄天府的開除命令也不可能收回。
纖雲還能做什麼?他還有什麼?
每天,纖雲只能靠喝酒來麻痹自己,酒真的是好東西,能夠逃避現實的良藥。
“纖雲公子在麼?”門外,傳來了小二的聲音。被開除之後,纖雲只能搬離宿舍寄居在客棧之中。
“什麼事?來給我送酒麼?”
“不是,方纔百里家的人送來一封信,讓小的轉交給公子……”
“百里家?娟兒?對,我還有娟兒……”
想到這裡,纖雲佈滿血絲的目光中頓時迸射出神光。
慌忙拉開門,從小二手中奪過書信。纖雲連忙展開,書信上的內容只有一個,望纖雲能去百里府一趟。
老丈人相召,纖雲自然不敢遲疑。送走了小二之後,連忙對着鏡子整理儀容,這些天一天到晚的喝酒,喝醉了就和衣而眠,現在的纖雲面容憔悴鬍子邋遢。
忙活了近一個時辰,纖雲才提着一些禮品向百里府走去。雖然他知道,他提的這些東西在百里府眼中連一點塵埃都算不上。可禮節不可廢。
“纖公子,裡邊請!”門口的下人依舊如以往的那麼熱情,臉上的笑容如陽光一般的燦爛。但纖雲的腳步,卻生生的頓住了。
因爲門口的人對他的稱呼是……纖公子而不是姑爺!
最後的僥倖,瞬間破碎,纖雲的瞳孔猛然間的渙散了開來,被玄天府開除之後,他真的什麼都不是。不僅僅什麼都不是,甚至……比什麼都不是更加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