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前一片黑暗。
今夜,工地上的夥計們在這耍的時間長了些,直到老韓看看手機:都十二點二十了,還不回去睡覺?大家這才瞅瞅楚江童,那意思:我們十個也不頂一把子!送我們回去吧!楚江童摸起強光手電,鎖好門,邊走邊扯着未完的話題,來到了板房。
雖然今夜沒有月亮,總算有幾顆星星,夜色中,被這突然的停電給平添上幾分恐怖。畢竟,隊長離奇被害的陰影還蒙在人們心頭,忘不了他那張恐怖的臉,有時候最可怕的不僅僅是事件本身,還有那事件背後的現象。
停電了?楚江童扭頭一看工地上,板房裡並沒停電,工人們正結夥在門外沖澡。
畫廊邊靜悄悄的,與剛剛的喧嚷形成鮮明的對比,真有點緊張害怕,突如其來的沉靜和黑暗,讓楚江童總往別處亂想。
黑沉沉的畫廊裡好像羣鬼聚集,瞪着白嘰嘰的眼睛審視着自己。這段熟悉的都能背誦的小路,竟然走了好久。停下腳步,靜靜聽着,畫廊裡並沒有異常,越是這樣越容易讓人心裡發毛。
突然,楚江童將手中的強光手電打開,一道白白的光柱插向畫廊的玻璃門——啊!畫廊內有個白影子忽地一閃,不見了。
哎喲!楚江童頓時魂飛魄散,一下躲在破吉普車的後側,誰進了畫廊?
剛纔走時,屋內沒人呀?這種感覺分外驚心。如果自己在屋裡,再有什麼詭異之事,也會感覺自己是房子的主人,外來者很被動會鬼鬼祟祟,而此時,“他”成了畫廊的主人。
怎麼辦?
驌驦陰陽戟還在畫廊中,幸好《茅屋暮色圖》被自己藏起來了。此時,自己已經驚動了畫廊中的白影,如果這樣冒然開門,誰知他會做出什麼事?
等了許久,未敢挪動腳跟,汗水塌溼了衣服,胳膊上往下滴着血一樣的冰涼汗滴。
楚江童回頭望一眼工地上,板房裡的燈光雖然離得這裡較遠,但看到那光明,讓自己倍感欣慰,好像恐怖的深夜能夠聽到鄰居家的說話聲。
楚江童低聲罵了一句,隨即哈腰撿起一塊磚頭。
“看老子不拍死你!”一股怒氣騰地升起,迅速疾跑幾步,以極快的速度靠近玻璃門,猛地一拉:奇怪,門怎麼沒鎖?嗨,這混蛋老鬼不會是開鎖專家吧?管你是誰,老子先拍了你再說——嗚——嘭——哎喲!
楚江童心裡一陣狂喜,拍你沒商量,只見一個“人”已經倒地。
趕忙打開手電往地上一照:噝——嚇得一哆嗦,只見地上躺着一個周身被繩子捆綁的人,死死閉着眼睛,一身藍色衣袍,誰呢?定睛一看:自己的大舅哥喬閈!四處照一照,沒什麼人,便將手電對準喬閈的臉。
他被耀得眨了幾下眼皮,疑惑地扭了一下臉:“別照別照,鬼最怕照眼……哎喲,剛纔誰這麼缺德拍我一磚?我做錯什麼了我?連自己的妹夫家也不能來嗎?”
楚江童爲他解開繩子,沒鬧明白怎麼回事。
喬閈哼哼唧唧地說:“哎呀小妹夫,誰把我捆起來了?不會是你心疼那兩罐啤酒吧,小佳荒天天吵着要喝那玩意兒,帶回去的那幾瓶,我都歇牙了……”
“你又是怎麼進的屋?我出去時明明鎖上門了?”
“唉,你也不想想,還有什麼事能難住你這個玉簫鬼大哥?噢,那天回山上時,我摘了你一把鑰匙,這樣方便些——”
“那又是誰把你捆起來的?”楚江童甚是納悶。
“我哪知道?還不是你在捉弄我?”喬閈更驚訝,“你屋裡怎麼連點燈光都沒有,害得我……啊,對了,我一進來,就看見一羣紅色的螢火蟲,它們向我臉上撲來,我拼命拍打,感覺那些小東西好像不是螢火蟲,而是涼徹入骨的冰雹!原以爲這是你的獨門暗器,後來一琢磨,不對,你再壞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大舅哥下手吧!”
“你感覺那些紅色螢火蟲很涼很涼的?那你的眼睛有沒有感到不適?”
“有,我感到好像往外吸,不過,還好,一道強光照在門玻璃上,就沒事了……”
“噢?”楚江童到房後看看電錶盒,跳閘了,這是怎麼回事?
畫廊裡亮堂起來,楚江童發現,牆上的插電孔中有兩根鐵絲——咦?望一眼喬閈:“嗨,剛纔那震顫的感覺還過癮吧!”
喬閈笑笑:“我……我……這次就是想把這“燈”帶上山,感覺這東西挺好玩,剛纔我撒謊了,別生氣啊,其實我進門時燈還亮着……”
“油燈比這東西安全,噢,這兩天小佳荒好些了嗎?”
“我哪知道,她孃兒倆早去了老婆婆那裡住了,我還在祖父的墓地草房住,也好,省得心煩……”一見面喬閈就彷彿有說不完的煩心事,訴不盡的苦衷,自己就是冤大頭一個。
“噢!抱怨只能讓你更容易忽視別人的優點,爲什麼不用心去愛她們?”楚江童也不知道怎麼勸導,反正這喬閈很像現代的某些人。
“哼,我還得不到她們的愛呢?憑什麼讓我先吃虧?”
“好啦,你最好先去吃點東西,免得總想埋怨,看來我也救不了你了!”楚江童盯了他一眼。
“你還是先救自己吧,若不是我來看你,恐怕沒人會可憐你,連點功力都沒有了,還那麼犟,好自爲之吧!”喬閈要辭別。
楚江童挺疑惑:“你什麼也不拿嗎?”
“我想要你的那幅畫,你能給嗎?爲什麼成天總揹着它?它是不是很值錢?”喬閈眼珠一亮。
“因爲那是人家的東西!”
“我要看看……”喬閈起身去拿畫案上的栗色畫筒。
“別動!”楚江童喊道。
喬閈手一哆嗦:“看看也不行?”
“不行!以後有機會再給你看!”楚江童挺忐忑,將栗色畫筒抓過來,欲要放進臥室。感覺不對勁,畫筒的扣接處有動過的痕跡,“喬閈,你看過這裡邊的畫?”楚江童驚奇地問道。
“看過又怎樣?嘁,神神道道的幹什麼,我嫌麻煩,什麼破畫還包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楚江童這才放心了,倒不是擔心喬閈看畫,只怕弄出亂子,畢竟,這畫廊內有一雙詭異的“眼睛”。
喬閈現在變得雖然有些婆婆媽媽,但這是自己最願看到的。
“喬閈哥,沒事時下山來這裡,正好跟我作伴!”楚江童找出一些零嘴,併爲小佳荒也帶上些。
“我纔不呢,你不是有個尤——什麼絲的女子在這裡?”
“那是我朋友,與眉月兒不同,嗨,你以爲我們……唉,說了你也不懂……”
“小妹夫,我感覺小佳荒不像個孩子了,雖然才幾歲,那眼神像個十幾歲的少年,在他面前,我有點怕!”
“怕?怕什麼?”
“他想殺我!”
“這……你想得太多了,當然你的心也有點歪,我說過你應該對他有愛心,包括對佳勃,要用百倍的信心和愛心呵護,否則,你的將來很不樂觀!”
“唉,我也想過,畢竟我們能夠破鏡重圓很不容易,可是,佳勃已經看不起我……”
楚江童拍拍喬閈的肩頭:“哥,有什麼需要的就下山來拿,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對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喬閈望着楚江童一向真誠的眼睛:“這倒是我最快樂的事,噢,不過你別總是給我吃的,還得給點現代兵法書籍,我愛看!”
“呵,我倒是有些經商詭智書籍,爸爸的,你愛看就帶走。”
“可以,要我幫你什麼忙?”
“尋找閻羅王和淳于蝶兒!”
“這個,我找過!”
“還得找!”楚江童語氣堅決。
喬閈離去後,楚江童心裡久久難以平靜,小佳荒幾乎不到自己這裡來,如果多跟他接觸些,教他識字學點知識,對他的成長那是最好不過的。爲什麼小佳荒也有過與自己相同的幻覺?自己與他之間究竟有什麼共通的東西?一陰一陽,可以接通的信號,真是神秘莫測。喬閈的感覺不無道理,尤尼斯也有這種發現,自己卻不那麼想。
臨睡前,將屋子裡打了一遍殺蟲劑,這幾天悶熱,夜裡蚊子多。差不多三點鐘才睡下,畢竟天快亮了,屋子裡涼涼爽爽,窗簾輕輕拂動,徐徐涼風浸進臥室,非常舒心。
不大會兒便睡着了,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陳鳳嬌走在一條山路上,她美麗的白潤臉龐,比以前似乎更爲年輕了,她一路走一路歡快地哼着小曲,非常快樂,根本不像個鬼,下了山坡,從古城河的小橋上徑直向畫廊邊走來……直到畫廊門口,拍拍門,喊道:卓任,卓任……媽媽回來了!啊?自己正在作畫,驚訝得擡頭望着陳鳳嬌。
“我是楚江童,你開什麼玩笑呢?”
“你就是我兒子卓任……”這時,陳鳳嬌一步搶過來狠狠咬了自己的胳膊一下!
啊——夢醒了。
楚江童想着這個奇怪的夢,感到特別蹊蹺。
正在這時,突然發現臥室的一角,有個紅紅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