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默默站在他的身後,將背上的畫輕輕摘下來往地上一放,發出的響聲足以讓這個“人”嚇一跳,但他沒有,並且連頭也沒回。
看得出,在楚江童登上最後一級臺階時,他已經料到一切已不可迴轉:自己失敗了!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反常規而行之,將自己鎖定於這座太和塔之中。
“楚江童,我還是敗在你的手裡!只想問一句,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最好將我們的談話還是調到連線狀態,那樣的話,算盤廂酒樓的尤尼斯就會對你的手下不至於痛下狠手,也可以提醒你的手下待在原地別動!”楚江童長髮飄逸,目光硬朗。
“當然我更喜歡這樣的連線狀態,他可以讓大家知道一個真相……”幽幽的語氣裡塞上一股不甘心的疲憊與悵然。
“三隻哈瓦那棕貓中的一隻,我發覺它的眼睛不對,那是你殘忍地將它的眼球中植入一枚攝像頭,所以,我們的行蹤總在你的掌控之中,尤尼斯和我卻一直渾然不知。你送給她的三隻哈瓦那棕貓,目的就是處處監控她,從而爲你即將對她的重用排除一切可疑……”
楚江童走前一步,幾乎挨着他的肩頭。
“啊——果然不愧是丹青高手,將審美合理的運用於各個細節,但是你只看到了一個表象,卻並不知道這個尤尼斯的底細,正好,她在聽着我們的交談,也可以爲自己證實一下!”“老闆”依然沒有轉過臉來。
“底細?哈哈哈……我對別人的底細一向不感興趣,除非她願意告訴我。也許,你永遠都達不到我們這種友情了,因爲你只喜歡利用和殘忍的霸佔,我們之間恰恰相反,是幫助!你懂嗎?無私的幫助!你和很多人一樣,永遠都不會明白!”
“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老闆”雙手自然地攏了一下頭髮,眼前是一部手機,可以看見,尤尼斯和三隻哈瓦那棕貓正坐在算盤廂三樓的沙發裡,靜靜地望着天花板,她那美麗黑眸裡現出一絲絲緊張與不安。
“隨便,在把你交給警方之前,可以把你所有朋友的故事都講一遍,只要你不感到累……”楚江童雙臂抱在胸前,畫筒立於一側,看上去放鬆至極,其實,“老闆”的所有舉動,皆在視線之中。
“老闆”仍然用一種慢吞吞地語調開始講述:
“……十幾年前,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正處於失去爸爸的悲痛與恐懼之中,真難以想象,她是用一種什麼樣的決心去控制那一滴滴單純而悲悽的眼淚的,她有一個溫柔善良、知書達理的年輕媽媽。
她媽媽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成爲一個畫家。
的確,她有很好的繪畫天賦,可是殘酷的現實並沒有成就她的畫家夢想,卻讓她認識了一位畫家,他就是我們從網上怎麼也查不到的神秘畫家——‘三隻貓’!他們很快墜入愛河,生活在了一起。
後來發現,自己認識的這個畫家是個變態狂,竟然借創作爲由,私自禁錮少女,最終被警方控制,但是他的畫價卻一路飆升,真是奇怪,現在的人腦子裡都進了什麼?
這個女孩和她媽媽無依無靠,一個偶然的機會,被一位善良的大款收養。
從此,噢,這位大款愛上了她的媽媽,並且將小姑娘拉扯成人,本來這位大款計劃將自己的事業留給她繼承。可是,這個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少女根本不感興趣,處處與他對着幹。
有一天,大款竟然發現她們母子倆偷偷逃走了。天哪!哪有這樣的蠢貨?有福不會享。後來,大款找到了她們,並且將她媽媽關起來。她媽媽有一幅珍貴的畫作,一直帶在身邊,據說價值連城,署名:三隻貓!也許,你這類古板畫家根本不知道它的價值。大款將這幅畫拿來,準備送給一位非常有用的特殊人物,那個人物一直青睞‘三隻貓’的作品,尤其這幅《茅屋暮色圖》……”
“你所說的少女自然就是尤尼斯,而那個可惡的大款敗類就是你本人,你喜歡故作神秘,竟然連尤尼斯和她媽媽都沒見過你的真實面目,然而你們卻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在我看來,這根本不是神秘,而是神經……今天,我只想知道,她媽媽在哪兒?”楚江童憤怒的扭了扭脖頸。
“她媽媽……我也不知道,竟然還是被她跑了,混蛋!尤尼斯很聰明,想借用這幅畫將我引出來,交換她的媽媽,哈哈哈……我還想找她呢!”
楚江童突然大喝一聲:“夠了!老子今天就要讓你親眼看看這幅《茅屋暮色圖》,但是你不要後悔!”將畫筒橫舉在眼前,纔要抽開——這時只見“老闆”一回頭,楚江童不禁大吃一驚:紅衣少女?
“哼哼哼……沒錯,我就是紅衣少女,恐怕你和尤尼斯都不會想到吧?”
“這……這……紅衣少女不是被辭退了嗎?”
“那只是一個假象,我是個雙面人,要麼是一個勤勞的保潔員——紅衣少女;要麼就是這個別墅的神秘老闆,沒想到你楚江童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吧!”
楚江童嗖地一下背好畫作,警惕地盯着她。
“這幅畫本來就是我的,是‘三隻貓’的一幅最滿意作品,還給我!”紅衣少女突然一聲嘶叫,刷地撲來。
楚江童急忙後撤,只是躲閃並未還手。
眼前的紅衣少女,怎麼看都不是一個男人,長了一張女人臉,手指細長,沒有喉結沒有鬍鬚,真把人搞糊塗了。
紅衣少女雖然身體瘦巴巴的,但是力氣卻讓人驚奇,而且動作相當敏捷,善於跳躍,彈跳力出奇,她手中沒有武器,手臂上箍着兩個帶刺的鋼圈,後背上鼓鼓的好像捆着一件什麼東西。
楚江童讓了幾招,這傢伙並不領情,時刻向自己背上的畫筒下功夫。
“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我不管你的秘密別墅裡做的是什麼,都將交給警方處置!”
“楚江童,是你毀了我的全部事業,我要將你撕成碎片——”紅衣少女吼地一聲,雙臂交替向楚江童的頭上拍來。
楚江童以畫筒攔擋,同時一個雙掌齊發,啪啪,拍中紅衣少女的前胸,這傢伙可能感到疼痛難忍,幾個連續空翻,上了太和塔頂。
楚江童一看:她要逃跑!
隨即彈躍而起,把住廳樑也上了塔頂。一來二去,打在一起。
紅衣少女身輕如羽,雙腳如同粘在瓦上一般,楚江童則有些不及,但已經上了塔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紮下馬步,以靜制動。
紅衣少女突然雙臂一揮,兩個鋼圈向楚江童的頸上、腿上飛來。
啊,不好!
顧上難顧下,若彈跳而起,這麼高的塔尖,稍有側滑,必將粉身碎骨,情急之下,楚江童只好躲上不躲下,頭一歪,一隻鋼圈飛向塔下,連點聲音都沒有,眼看另一隻鋼圈即將扎入右腿,猛地揮動畫筒,嘭地一下,拍回去。
正在這時,紅衣少女嘩地一聲從背上抽出一把軟劍,手一揚,鋼圈套在劍刃之上,搖了幾下,猛地一甩,直擊楚江童的頭部。
嗚嗚——鋼圈掛着恐怖的風聲,速度之快好似閃電,而且圍繞着他的頭頸不停盤旋。
啊?
楚江童突然仰身貼瓦,紅衣少女哪裡肯怠慢,軟劍如同一條玉米葉子般,直直插向他的咽喉。
這雙重夾擊,根本沒法躲過,只見楚江童突然飛手,一把抓住飛旋的鋼圈,手心立時一陣鑽心的疼痛,那顧得了許多,他沒有以此來磕擊刺來的劍,而是刷地向紅衣少女的咽部擲去……
紅衣少女急忙撤劍,幾個空翻,不好!她的一隻腳踩空,忽地向塔下落去,並伴隨着一聲淒厲的驚叫。
說時遲那時快,楚江童突然伸出畫筒,紅衣少女雙手抱住畫筒,如一隻懸崖上的獼猴。
“抓住,別鬆手!”楚江童命令道。
紅衣少女死死抱着畫筒,眼睛裡洇着一層複雜的光暈。
她一隻手向上吃力的伸來,楚江童則趕緊伸手要去握住她的手臂,沒想到她突然一聲尖叫,手一鬆,楚江童嚇得一哆嗦,紅衣少女向下落去……
“啊!紅衣少女——”
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體如同一片落葉一般向幾十米高的塔下落去……
楚江童揪心一拍瓦片,唉!沒想到,紅衣少女就這樣殞命於太和塔。
無奈地呆立良久,心裡並不好受,啊——畫筒呢?
楚江童望着空空手中,再向塔下望去,只見一個白色的小型降落傘正飄然而落,天哪,我居然被騙了!於是疾步向塔下奔去。
來到廣場上,尤尼斯已經趕來。
“怎麼回事?老闆他——”
“看來已經逃走了!”楚江童在附近樹林裡找了找。
“畫——”尤尼斯一下子倚在欄杆上,目光悽悽。
楚江童並沒有說什麼,自己一時生了惻隱之心,竟然將畫丟了,唉!
“由她去吧!物歸原主!”
“可是,我媽媽還在他手裡!”
“老闆就是紅衣少女?難以想象,我們的計劃還是失敗了!”楚江童低頭望着山下的不夜城。
“不,是我的計劃失敗了,接下來還要看你的計劃,我有個直覺,紅衣少女遲早有一天會出現的!”
“當然,她是個高手,沒想到身上還有降落傘,她墜下之時只是一個騙術,她恰好利用了我們的這個弱點!”
“船長……你做得對!換作我,也不想趕盡殺絕……”
“這一次,至少讓我知道了整個事件的背景和真相……”楚江童坐下來,玩着打火機。
“……‘老闆’是不是紅衣少女?真不敢相信,那個紅衣姐姐,淳樸的眼神,都讓人在她面前不好意思高聲喧譁!”
“也許這就是一個人的兩面,不過我還是不敢相信那個神秘的‘老闆’就是紅衣少女,這裡邊會不會還有另一種可能……”楚江童猛然想起剛纔的一個細節,就是向其胸部拍去的那兩掌,“……不,他不是你那個老闆,她是個女人,就是真正的紅衣少女,將音質作了處理,這是在迷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