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田之行倚着草房前的古柏樹幹,好像在打盹,其實他烏黑模糊的臉孔,只是一種睡眠假象,紅紅的眼珠在滴溜溜亂轉,長長的頭髮,被喘息吹得飄拂不定。
白狸在草房的後窗下抽抽鼻子:“奇怪,怎麼這麼熱?一定是屋子着火了!”
紅狸也學着抽抽鼻子:“嗯!肯定是着火了,不然不會這麼熱!”
“這個鬼頭田之行,無情無義,咱們還是走吧!”白狸情緒不大好。
紅狸急忙推它一下:“小聲點,讓田之行聽見了,免不了又罰咱們!唉!走?往哪裡走?這田之行的勢力這麼大!”
白狸衝着草房前剜了一爪子:“自古以來,田之行這樣的教書匠毛病多,心眼雜,算細賬,這麼晚了,連飯也不給吃,肚子裡好餓呀!”
眉月兒和老婆婆熱得滿頭大汗,聽見二狸在窗外的對話後,立即拿了塊乾糧,從窗口擲出去。
紅狸手腳利索,眼疾手快,乾糧還沒落地,便被它一把接住。但它並沒有立即將乾糧送進嘴裡,而是吹了吹,嗅了會兒,隨後遞給了白狸。
接過乾糧的白狸,欲要掰開,分着吃,紅狸卻說:“你自己吃吧!我不餓!真的!”白狸不同意,就和紅狸推讓起來。
眉月兒聽得真切:沒想到,這白狸、紅狸還如此恩愛仗義,情深意長,乾脆再給它們一塊乾糧吧!才欲再投。
卻冷不丁聽到一聲斥責:“混蛋,不識好歹的傢伙,你們躲在這裡瞎哇哇什麼?手裡拿着什麼東西?還不快交出來?”
這是惡鬼田之行。
紅狸慌忙將白狸護在身後:“恩公,不怪它,是我從地上撿了塊乾糧!”
田之行衝上前,劈手一鞭,將白狸爪中的乾糧打落,又惡狠狠地踩上幾腳,嘴裡罵道:“沒出息!等擒住楚江童,管夠你們山珍海味!”
白狸傷心極了,站在原地,像個挨訓的孩子。紅狸則差點竄起來,但一看白狸衝自己遞了個眼色,就垂下爪子,去撫摸白狸:“不疼吧!唉!”
“白狸、紅狸聽令,準備攻擊——”田之行一聲令下,二狸嗖嗖地竄去了草房前邊。
祖父喬耕躍下草房,料到惡鬼田之行一定又有新花招,並拍拍牆,示意眉月兒:“準備應戰!”
眉月兒不知所措地喊道:“爺爺,這熱量是從楚江童身上爆發出來的,怎麼辦?”
祖父稍一沉思:“若果真是他身體裡爆發出來的熱量,並無大礙,只要別讓他當風受寒,待身體裡的熱潮衝出,便可恢復正常,一旦受風,血管必然冷縮,寒氣淤積體內,麻煩就大了!”
眉月兒說:“爺爺,放心吧!我會看護好他的!“
田之行不知從哪裡弄來幾張弓,讓白狸、紅狸向草房裡射起劍來,箭矢呼嘯,有的射釘在了門板上,有的從窗櫺裡射進屋裡,有的……。
田之行哈哈大笑起來,猖狂得意的笑聲,在黑夜裡尤爲響亮和驚人。
楚江童安靜地躺在炕上,氣息均勻,周身熱氣升騰,汗流如溪。老婆婆手握剪刀,守在他身邊,眉月兒則守住前後窗口。
一場大戰,如一根繃緊的絲線即將一拉而斷!
突然,暗夜中有個響亮而堅硬的聲音飄然而至。
大家不禁一愣:楚江童毫無動靜和動作,連長長的頭髮都垂泄如雨,線條分明的嘴脣,自然地抿着,一動不動,這聲音是從哪裡來的?響亮而堅硬的聲音,有條不紊,並沒有半點質問的語氣。
“田之行,我問你,你與我從小一起長大,又是同窗好友,爲什麼,一次次這樣待我?難道,非要取我性命才肯罷休嗎?”
田之行仰頭四下裡尋找,並沒有人,這聲音異常特別,彷彿從空中砸下來,又如同從地下冒出來,似乎就在眼前,又好象離得千里之遙……
田之行警惕地躲入狸羣之中,大着膽子喊道:“楚江童,你憑什麼口口聲聲說從小一起長大,又是同窗好友?你太自負了,從小你自充英雄保護我,其實你是在故意擡高自己,而達到貶低我的目的,你的陰謀詭計,昭然若揭,都是因爲你,弄得我膽小怕事,毫無主張,致使我參加工作後,也不被同事敬重……”
“田之行,你已經無藥可救,將自己的性格缺陷,膽小懦弱,歸咎於別人的好心幫助!可笑!可悲!”
“哼!楚江童,你一次次捉弄我父親,那一雙雙皮鞋是怎麼回事?你將一雙雙皮鞋放在我家門口,讓我父親誤以爲我的陰魂回家!你纔可恥,你纔可悲那!
“田之行,今日咱們老賬新帳一併算了!我毫不掩飾,放在你家門口的皮鞋,就是我做的,因爲我恨你父親,他劣跡斑斑,不僅坑害鄉民,更是對我爺爺傷害極深,弄的一個憨厚老實的人,聽到警車鳴笛,就小便失禁,惶惶不可終日,他老人家,至死都不知道兇手是誰?被誰害死的!這些你該承認了吧!“
“哈哈哈……”田之行大笑一通,一甩頭髮:“殺死你爺爺,比拍死一隻蒼蠅都容易!只可惜我是一個陰鬼,陽間的法律奈何不了我!哈哈……”
“陰魂之焰也是你!”
“笑話,若是我,那我的堂兄田玉堂,我哥哥的轎車,我家的老宅子……我會燒嗎?”
“田之行!你的障眼法,用的太笨拙,我已經拍下你的鬼臉視頻!到時候,便會大白於天下!”
“只可惜,你楚江童是看不到那一天了,讓你的視頻見鬼去吧!陰魂之焰,被你所破,還吸了陰魂之焰的精髓,今天,就讓你吐出來……”
對話戛然而止,惡鬼田之行彷彿自言自語,根本沒有看見楚江童。眉月兒和祖父、老婆婆全聽得明明白白,更是看得清清楚楚:楚江童自始至終安然平躺,嘴脣根本就沒有動過。
眉月兒不禁猜疑:難道另有高人?聽說楚江童的師傅江湖老道,神通廣大,莫非是他前來解圍?
事實並非如此,這話確實來自楚江童的身軀,吸納陰魂之焰的氣焰之後,助其提前煉成——清雋靈悟,這便是清雋靈悟中的意念語言。連祖父喬耕也沒有聽說過這種功法,更別說田之行之輩了。
田之行並不知道草房內的楚江童是什麼狀況,只擔心,楚江童一旦醒來,將無法操控局面,想速戰速決,殺了他,但是,剛纔的話,又是誰替他說的?
“白狸、紅狸聽令,飛輪旋轉——”田之行大喊一聲。
祖父喬耕被雙狸圍在覈心。
突然,祖父感到肩頭被誰拍了一下,揮戟猛擊——卻是一臉清朗的楚江童:“ 啊?小童,怎麼是你?你怎麼出來了?你是見不得風的,快回去!”
楚江童雙手作揖:“祖父,小童已經逼出體內全部濁氣,正好出來清涼一下,您這般年紀,還受此騷擾,快回屋歇息片刻,待我收拾了這幫畜生!”
眉月兒的眼神是輕靈明快的,連她都沒有看清楚江童是如何從屋裡出去的,可見,這楚江童的身形是如何的速度,這也是清雋靈悟中得“意念移身”。
雙狸飛速奔馳,遍體的針毛髮出風颳松針的嘵嘵聲。
楚江童雙手抱劍,劍未出鞘,突然手臂一揮,一道黑影直掃雙狸的腳爪,便聽見啊呀呀哎呦呦的連聲喊叫。
雙狸趴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不能動彈。
楚江童怒斥一聲:“白狸、紅狸,念你們受田之行操控,我不殺你們,快些走吧!”
田之行令旗猛搖,羣狸一起圍上來。
楚江童大喊一聲:清雋靈悟——
劍光閃處,血肉飛濺,狸屍彈蹦……田之行一看不好,撇下狸羣,纔想逃走。
“哪裡走!田之行!”祖父喬耕揮戟衝出。
那白狸和紅狸抖抖身上的針刺,好不容易爬起來,田之行一看這倆狸貓成了廢物,揮鞭欲要結果了它倆的性命,幸好祖父喬耕衝到跟前。
“真是個過河拆橋的惡鬼,居然對自己的同伴都這麼兇殘,今天,我就送你歸入塵煙!”
祖父喬耕掄戟朝田之行的腦袋砍去。
楚江童則喊一聲:“祖父,慢——”
收劍傲視田之行,冷冷地說:“只要你將附在這雙狸身上的鎖心咒除掉,就放了你!”
田之行無奈地耷拉下腦袋,爲了活命,只好默默唸了咒語……。
此時的雙狸猛地跳起來,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站起來,毛色也漸漸由白色、紅色變爲灰色、黑色,嗖地向山林裡逃去。這時,卻見草房前的空地上,瑟縮着兩個可憐巴巴的鬼身,他們相互扶攙着,低眉垂目。
楚江童和眉月兒同時發出一聲詫異地反問:“啊?怎麼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