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曠野上,滿眼都是銀白色的月光,一人赤着腳、身着白衣,散發披肩,如同披霜沐雪般舞着劍,那寶劍明晃晃、亮燦燦,在月光的照映下劃出一道道的劍氣,他舞着手中劍,忽如江風輕拂,看上去漫不經心,不徐不疾,忽而又如驚瀑拍岸,一劍快過一劍,一劍重過一劍,擊若傾城。
劍者舞做游龍,在他身周又圍攏着四名頂尖的劍客,一人黑衣高冠,持劍做法,口中不斷念誦着咒語,一人面不露色,衣着普通卻帶着一股不平凡的氣象,不斷以真氣相擊這居中做劍舞之人,後者不斷用劍攪動激射過來的真氣,漸漸竟令其越聚越多,交織成一片劍網,且亮若星辰。
拖拉着細碎的鬍子,穿着隨意,甚至有些邋遢,他身背九尺後背大劍,看上去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抱着手注視着身前幾人,若仔細打量,卻會發現此人身上真氣涌動,蓄滿了力氣,似要做出那千鈞一擊。
四人圍城的法陣面對一座披着黛色的青山,青山之上,一人憑一顆古柏,一邊攬月,一邊眯着眼觀望身下四人佈置的法陣,他擡眼望時,只覺得頭頂的月亮又攀升了一節,漸漸開始走起下坡路了。
他心中疑惑,暗暗想到,這時間也經過了不少,怎的佈下的法陣還沒有發作,就在躊躇之時,此人揹着的手上原本握着一枚雞蛋大小,圓潤若玉的金丹,說是金丹,它卻更像是一塊兒上塗七彩的石頭,其上各面皆帶着不同的顏色,觀之通透,也有些相似佛家舍利。這金丹就在這當口而,忽然發熱起來了。
那人收到感應,一擡眼,脣下蓄鬚微微顫了顫,口中低聲道:“終於來了……..”
呼啦一聲,曠野上居中舞劍之人忽然心生感應,一劍探出,斜指半空,只見他織成的那道劍網隨着他這一劍舞去,竟自行展開數十丈的長度,繼而向半空中撲去。
那虛妄的空中原本只有清冷的夜色的,此刻忽然閃過一絲銀光,這銀光如水寧靜,卻是非常的明亮,此時天上奇景,竟彷彿出現了兩個月亮。
啪的一聲,這片銀光之中忽的跌下一個人來,他的身影衆人尚不及打量分辨,卻見此人身形徑直往地面墜去,而那飛上半空的劍網又是適時應了上去,竟一把將那人包了起來。
劍網上劍氣流竄,化作銀白色的殺機牢牢困住其中那人,後者一凝身形,吐出一口濁氣,左右手慌忙抽出兩把寶劍來,只見他左一把握的乃是一截殘劍,這一柄青峰斷了約莫三尺,僅剩小半截劍身,然而劍上道家混元之氣仍是充溢,顯出此劍完好時定是一把神兵。
他右手邊握着的卻是一柄聖氣繚繞的寶劍,其上隱隱有佛光顯出,迎着漫天圍困的劍網,照亮了他的面孔。
只見這時一個鳳目長髯,道骨仙風之人,不過他此時樣子甚是狼狽,先前不知是不是被勁風颳過,還是其人剛剛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海里後又被人撈起,一身衣服破破爛爛,不過這狼狽樣子,倒是不減道人英姿。
他掃視四周圍困自己的劍網,打量了下週圍環境,略一沉吟,乃是低聲問道:“幾位何許人也,把九華從無盡虛空救出又是爲何?”
原來此人正是在那沈府水牢之中,因着屢屢破壞六識丁甲陣佈置的囚室,而激發了法陣之力,受制之下,身子緩緩淡去,整個人跌入那虛空之中,不知他在那明暗交疊,又虛妄無邊的世界裡都受了什麼罪,又因何被這幾人喚出來,只是看九華現在的樣子,他經歷一番波折,氣勢自然減弱了三分。
他一浮出虛空,自然見到四周圍攏的劍網,心中不敢大意,也拿不定這些人是要救他,還是要殺他,一時說話間也沒了往日銳氣,只是客客氣氣的問道。
沒想到下方那黑衣高冠的劍客忽然理都不理他,只是一聲高叫道:“收!”
聽其一聲令下,居中舞劍那人當先划動寶劍,銀白色的劍氣登時如流水悄然,劃出一汪新月,受這一劍感召,漫天的劍網急急收束,向着九華道人圍攏而去。
九華心中大驚,感到這綿綿密密的劍網充溢在着殺氣,越收越緊,他同時也感到,在這劍網之中,有一股熟悉的佛門氣息,這氣息濃郁厚重,竟使得九華不敢託大,當先一劍劃過,正是那在劍刺沈丹陽時被逍遙令截斷半截劍鋒的道家神兵經天寶劍,只見這經天劍也是掃去一道劍光,快如雷,閃若電的劍光一撞在劍網之上,登時轟的一聲,那無邊無際的劍網正被九華道人一擊斬去諾大一個口子,其實適時而動,身形如風,忽的一下,正從這劍網空隙處逃了出去。
“東來!”那黑衣高冠之人高喊一聲,原來他正是天下兵盟主持大小事宜的那離星劍莫丞,只見其一聲令下,左手邊上那揹負寶劍的大漢登時應一聲好,忽然全身氣勢一漲,伸手處,正從背上拔下那柄九尺長劍,又是爆喝一聲,怒吼一聲“天心一劍”,旋即疾衝上天。
這人又是兵盟中那勾陳星許東來,只見他雙手握滿了寶劍劍柄,手臂肌肉虯結,衣衫鼓盪,蓄滿全部力氣,赫然迎着九華真人就是一斬,九華面色一愣,只見身前這柄九尺長劍掃過時,因着劍身厚重,竟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厚重震撼的劍鳴,其人彷彿豁盡全身力氣,拼了命的斬出這一劍來,其勢又如力破千鈞,摧枯拉朽。
九華一聲高喝,右手佛門神兵斬露劍聚在前頭,左手擎着殘劍經天抵住斬露劍身,怒目一睜,一凝佛道雙氣,登時轟的一聲爆響,漫天劍網被這兩道激烈的斬擊驚得轟然並散,
許東來痛喝一聲,兩條胳膊竟被震得當即骨碎如塵,噴涌出數道鮮血,他口中也是嘔紅,顯是臟腑處受了不小的震盪,整個人身子急急向下方摔去,莫丞見之,口中急忙喚道:“乃先!”
另一手卻是送過一道真氣,接住那摔下半空的許東來並那柄九尺長劍,讓他們平穩的落在了地上。
九華身子在半空中疾退了數步,好不容易纔穩住了身形,忽然又聽得一聲喝叫,只見一人蹭的一聲躍上半空,舉手投足之間,竟如摩羅轉生一般光輝明亮,又現出一股王者氣度,此人兩手輕輕揮過,在空中穩穩劃上一個半圓,與之呼應的,便是無邊風氣,那崩散的劍網上,無數劍氣不斷匯聚在其人周身,竟是行程一個明亮異常的光團,高高懸在他與九華的中間。
“這…….這是金剛摩羅劍氣……..”九華這時才認清了,身前那人不就是曾與自己一戰過的兵盟陳乃先麼,不過此時他渾身灌滿精氣,不似那日裡受了重傷,只見其人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也許正是因着其侍衛小童慘死在安樂侯府之事。
陳乃先怒視九華真人一眼,後者不由得張了張嘴,彷彿想說些什麼,然而時間確實來不及了,只見陳乃先一聲嘯叫,漫天的金剛摩羅劍氣登時帶着騰騰的殺意,疾如流星,直奔九華射來,九華身上受了許東來一擊,也正不好受,但時間容不得他好生調息,也只好一轉手腕,凝其一道劍氣,經天神劍又是攪出一道漩渦,迎着那無數道金剛摩羅劍氣衝去。
這正是那日裡九華一劍破卻沈丹陽桃花花瓣攻擊時的妙法,然而陳乃先劍意高漲,劍氣充溢天地,氣勢一時無兩,又豈是九華區區一道劍招能破,卻見後者那道劍氣凝成的漩渦捲過數十道陳乃先劍氣之後,竟是不知消散,九華面色一凜,身前數百道劍氣正如長虹貫日,疾刺而來。
這緊急時刻,他再無他法,只好怒喝一聲,手中劃了個劍訣,登時將斬露神兵向前擲去,只見那斬露化作一道金黃色的劍光迎着密密麻麻的金剛摩羅劍氣衝去,其上佛家聖氣繚繞,隱隱傳來一陣佛語禪聲,如是兩種佛家劍氣撞在了一起,半空中轟然巨響,這一陣耀眼的目光竟掩蓋住了天上的銀月,九華與那陳乃先各自受了衝擊,一人爆炸的劍氣拋向左邊,一人則被砸向了另一邊。
九華抵受不住,噴出一口鮮血,眼瞅着斬露寶劍直直向下方跌去,那邊離星劍莫丞身若鷂鷹,長身撲過,一把將寶劍接住,九華心中一怒,正要用口訣召喚這斬露劍回來時,卻忽然啊的一聲驚叫。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地上那名舞劍之人竟突然消失了,又是無聲無息的從半空中躍出,一劍斬若風雷,正向九華後心斬去,於是傾擊之下,九華真人只憑本能躲過三尺劍鋒,卻連累那握住半截經天殘劍的左手被此劍一把連帶胳膊砍了下來。
“你…….竟敢!”九華哀叫一聲,回身時,正望見那名劍客舉劍又要斬來,他心中震怒,身上吃痛,一時竟有了迫命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