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何……”老皇帝囁喏了半晌,說出這麼一句,身側的手似乎連擡起的力氣也沒有,兀自顫抖着。
“臣妾說了,就是因爲皇上!臣妾一開始就愛慕鍾情於皇上!”孫皇后開口,歇斯底里地大吼出聲。
老皇帝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孫皇后:“你……你……這麼狠……”
“我就是這麼狠!”孫皇后厲聲開口,“我親手殺了先皇后,太醫都說她是重病身亡,其實是被我殺死的,慢性毒藥。她臨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我就看她在我面前一點點窒息,像是一條瀕死的魚一般,那張美豔的臉有紅變紫再到清白,那雙讓你砰然心動的明眸也變得毫無焦點,眼眶突出,有血跡滲出……”
“閉嘴……”
“她的手也是在旁邊毫無章法地揮舞着,就像是你現在一般。”皇后垂眸看了一眼皇帝緊握的手,接着道,“皇上可能還沒有見過七竅流血是什麼樣子吧?臣妾可是見過,當時先皇后可就是那樣,蹊蹺流血,怎麼都擦不乾淨……”
“哦,對了,皇上可能還不知道,當時先皇后還懷有身孕吧?”
此言一出,皇后在空中揮舞着的手一下子頓住,轉過頭看着皇后,氣的全身都發抖起來:“你這個毒婦!”
皇后絲毫不以爲意,輕笑道:“但是好巧不巧,樂正琉見到了那一幕,我威脅她不準說不出去,正好她當時也要出嫁,於是我便留了她一命,可是時候想想還是不放心,於是我便想着除去她,於是我便計劃了姚家的事情。”
“這件事情還真是一舉四得,既爲我的華兒拉來了臨風會助力,還出去樂正瑜,順便還出去了惠妃,也斷了二皇子的登基之路,這效果可真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說道這裡,皇后似乎覺得是一件極爲光彩的事情,竟然笑得有些不可遏制。
“惠妃……”老皇帝眼神閃過一抹飄渺,努力回想着腦海中的那個女子,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她的音容笑貌。
“惠妃雖然不是極爲機敏,但是倒是有一個好兒子,竟然能被選去祁門!”孫皇后笑道,“不過就算是去了祁門又如何,還不是被你——他的好父皇給排除在了皇位之外?皇上,你想想,你可是覺得對不起惠妃?”
老皇帝已經被皇后說出的一樁樁事情氣怒地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雙老眼瞪着孫皇后,眼中的陰沉之色極爲明顯,似是恨不得要將孫皇后剝皮抽筋一般。
“那珠寶是我派人換的,給了臨風一部分,我孃家留了一部分,皇上不知道吧?”孫皇后似乎是有些癲狂,要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一般,“皇上將此事怪在了姚家頭上,江南姚家啊!那麼富庶的一個世家,頃刻間灰飛煙滅,你親愛的皇姐也身首異處,惠妃更是被牽連,幾百人被斬首,血流成河,那場面是何等的壯觀,皇上沒有見過吧?”
說道這裡,皇后忽然俯下了身:“本來姚家要是欺君的大罪,世人自然不敢評定,但是現在,姚家之事忽然成了一樁冤案,而且是史上最慘的冤案,皇上,你想想,你百年之後,世人如何評定於你?”
“你……你不能……朕……”老皇帝眼中閃過一抹驚恐,似乎是真的看到了自己死後遺臭萬年之景,不由得極爲恐懼地開口。
“我有什麼不能!”孫皇后忽然拔下頭上的簪子在老皇帝胸口比劃着,“本來以爲先皇后死了之後,我爬這個位置,皇上就會如對先皇后一般待我,但是終究是我想躲了,皇上寧可豢養男寵也不肯再碰我一分,皇上,你說,我如何甘心?”
說道這裡,孫皇后纖纖玉指一用力,簪子插入老皇帝胸口半分,絲絲血跡滲出,浸溼了老皇帝明黃色的寢衣,紅黃相襯,極富衝擊力。
老皇帝現在真正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不由得瞪大了眼眸,目眥盡裂,一張老臉更是灰白不已。
“我知道皇上一向最恨結黨營私,但是我和華兒這般,都是爲了自己打算。皇上的江山,總要是樂正氏的人來做不是?”皇后站起了身,任由那跟金簪插在老皇帝胸口,甚至是銀簪尾端的珠花還在隱隱顫抖。
“其實我還知道,皇帝對付景淵一直有着想法。”皇后忽然支着下巴開口,“也不怪皇上,那小子生的那麼好的樣貌,無論是誰都會砰然心動。只是他對自己的妻子可是寵愛至極,不知道每次皇上見到二人琴瑟調和的時候,是什麼感受?哦,對了,兩人現在還有一個兒子,真是一個極爲可愛的孩子……”
“你給朕閉嘴!”老皇帝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瞪着孫皇后,抓在一側的錦被連指甲翻了過來也不知,十指血跡斑斑,顯然氣怒至極。
孫皇后緩步走到外邊,透過窗戶看着外邊陽光普照的皇宮庭院,長長吐了一口氣:“終於快結束了……”
老皇帝聞言,閉上眼,眼角隱隱有一顆淚珠滑過,不過是因爲什麼。
孫皇后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看着牀榻上閉着眼的老皇帝,眸光沉靜,溫柔繾綣,似乎是看到了剛剛進宮的時候,她低頭撿帕子,忽覺面前一方陰涼,擡頭看到的,便是背光處一張俊朗淺笑的面容,映襯着明黃色的衣袍,玉樹臨風。
於是那一刻,這張面容,擋住了她此生所有的陽光。
想她一生汲汲營營,生前比不過那個女人,就連她死後,依然還是比不過……
孫皇后垂頭,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身,可悲至極,可笑之至。
“母后!”殿外傳來了一聲倉皇的呼喊,孫皇后轉頭,便看到樂正華一身血跡斑斑地走了進來。
樂正華並沒有看榻上的皇帝,只是拖着手中滴血的劍,走到孫皇后面前重重跪下,悽聲道:“母后,我們敗了!”
孫皇后的眸光似是失去了焦距一般,踉蹌後退兩步,喃喃道:“敗了……”
樂正華垂首,片刻咬脣:“母后,孩兒帶您出去,我們逃出去!”
孫皇后恍若未聞,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最終一直囁喏着“敗了”兩個字。
“怎麼會敗?”孫皇后一雙美麗的眼睛並沒有什麼焦距,聲音也有些虛無。
“孩兒本來軟禁了一衆朝臣,就連聖旨也已經擬好,但是樂正豐卻忽然衝了進來的,搶走了孩兒手中的聖旨。等到孩兒出去的時候,孩兒囚禁的一衆大臣家眷也已經被付景淵帶人救走,而御林軍之外,更是被明流觴帶領的十萬明楚軍隊團團圍住。江平候一家已經被季雲舒掣肘,根本無法發號施令,我們之前的部署,全都白費了啊母后!”
說道這裡,樂正華的頭重重地磕到了地上,聲音也是掩飾不住的沉痛。
“孫家呢?孫家不是帶人來了麼?人在哪裡?”皇后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提起樂正華的領子厲聲問道。
樂正華搖搖頭,臉上是一片死寂的神色:“沒有了,沒有孫家了……孫家在來的路上被滅門了,一個不剩,兵馬也殺的殺,降的降,沒有了……”
“是誰!誰敢對孫家出手!”孫皇后突然放開了樂正華的領子,淒厲喊出聲,一雙美目瞪的極大,真個人都處於一種癲狂的狀態。
“是夕月,姚夕月!”
孫皇后聞言一怔:“姚家餘孽?”
樂正華點點頭,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沒有了生氣一般,像是一個呆滯破碎的木偶。
“哈哈哈……”牀榻上的老皇帝忽然笑了起來,沒有了剛纔半分的病態,整個人容光煥發一般,滿目諷刺地看着二人,“因果輪迴,報應不爽,你們害當初姚家滅族,現在姚家滅你孫氏一門,報應啊!”
“你閉嘴!”樂正華忽然站起身,雙目通紅的瞪着牀榻上的老皇帝,整個人像是一個發狂的猛獸:“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一直對先太子心存掛念,我何苦如此戰戰兢兢!”
老皇帝似乎是不認識面前的樂正華一般,怎麼都聯想不到這是以往那個對他極爲恭順的兒子:“華兒,父皇對你如何你一直都明白,父皇對你一直不比寅兒差半分,否則父皇怎麼會立你爲太子?”
樂正華慘然一笑:“不比他差半分?”
隨後眸光極爲陰沉,與老皇帝剛纔如出一轍:“那你怎麼不殺了他永絕後患,父皇不是一直以爲最爲心狠麼?”
“那是你兄長!”
“他不是我兄長!”樂正華一揮手打斷了老皇帝的話,摘下頭上歪斜的太子金冠狠狠擲到了地上,“那個蠢貨纔不是我兄長!”
老皇帝看着被摔落的金冠,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個金冠一般,這個他一直放在心裡極度寵愛的兒子,心裡只有皇位沒有他這個父皇!
“你如此說,是不是要連朕這個父皇也不認了?”老皇帝看着髮絲凌亂,真個人像是暗夜修羅一般的樂正華,厲聲問道。
“不認又如何!太子之位都沒了,我還認什麼父皇!”樂正華一甩衣袖狠辣開口,臉上的一條道口更添了幾分狠辣的滋味,認真的神情彰顯着他並不是在開玩笑。
老皇帝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極爲艱難,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全都發生了改變。
愛妻被人毒害,甚至他還將殺人兇手留在枕邊數十年。
一直寵愛的兒子心裡除了皇位沒有他這個父皇半分。
由於自己的一時糊塗沒有查清竟然害的一個世家大族慘遭滅門,更是害得自己有可能遺臭萬年。
衆叛親離,最爲傾心相待的一姐一妹,一個被他斬首,一個被他逼上絕路自殺謝罪。
最有才華的兒子早早地被他排除在了皇位之外,甚至從小不聞不問,似是仇人一般相待。
呵呵……他這一生,何其荒唐!
“反正現在都是強弩之末,兒臣感念父皇體諒之心,不忍父皇辛苦,這就送父皇上路!”看着老皇帝逐漸長大艱難呼吸的嘴,樂正華輕聲開口,一雙手朝着老皇帝胸口的金簪按去。
老皇帝閉眼,千算萬算,算不出自己最後竟然死在了自己最爲寵愛的兒子手上,何其諷刺!
“住手!”忽然傳來一聲大喝,緊接着一陣掌風襲來,樂正華側首避過,再回頭,老皇帝胸口的簪子已經不見,擡頭一看,發現是在樂正瑜手中。
樂正瑜依舊是一身錦衣,髮絲絲毫不見混亂,衣冠整潔,依舊是翩翩貴公子的形象,相比之下,樂正華真是狼狽地可以。
看着蹙眉而立的樂正瑜,樂正華忍不住倉皇笑出聲。
自始至終,他從來就比不過樂正瑜,無論哪一方面,從來都……比不過!
本來以爲必死無疑的老皇帝在樂正瑜出現的時候眸光都變得極爲複雜,實在是想不到,會是這個自己最不待見的兒子會在關鍵時刻救自己一命。
真是世事難料!
想到了當年惠妃枉死,自己這麼些年對樂正瑜冷落排斥的理由全都不成立,但是這個兒子卻是最有才華最值得自己驕之傲之的一個,老皇帝看着樂正瑜的眼神充滿了悔恨。
“真是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會有着弒君殺父的舉動!”樂正瑜聲音微沉,看着面前進入癲狂狀態的樂正華。
“太子殿下?”樂正華大笑幾聲,“這太子殿下很快就會是你了吧……哦,應該說着天乾的皇位應該很快就是你的了!與我爭鬥了這麼些日子,你現在一定極爲痛快,是不是?”
樂正瑜抿脣:“一開始我並無爭奪皇位之心,但你處處容不得我,我安能任人宰割?加之母妃一族本就是冤案,若非如此,我何必這般與你爭鬥?倘若你一開始不對我出手,也不會有今日下場!”
“說的好聽!”樂正華仰着頭斜睨着樂正瑜,似乎這樣就可以顯得自己不那麼卑微了一般,“有本事你別登基!”
“我登基與否是我自己的事情,反正你是見不到了。”樂正瑜和樂正華一直沒有什麼交情,要是說唯一的交流就是在自己回京之後這人不斷給自己使絆子,隨後兩人的相鬥,兩人也都是兩看兩相厭,自然談不上什麼饒恕之類的話。
“口是心非!”樂正華眯着眼,對着樂正瑜說出這麼一句。
樂正瑜沒有說話。
“瑜兒……”老皇帝忽然顫抖着聲音,衝着樂正瑜喚了一聲。
樂正瑜沒有看老皇帝,只是清淡開口:“父皇身體欠安,還是好生歇息便是,我會派人把守不讓人驚擾父皇,父皇安心。”
老皇帝閉眼,伸出的手無力地垂下,他真是沒有任何臉面祈求這個兒子的原諒。
也罷……
孫皇后看着外邊大勢已去,御林軍已經被訓練有素的一種士兵帶了下去,帝寢殿依舊被包圍着,只不過不再是他們的人了。
寢宮們再次打開,一個女子緩步走了進來,女子生的極爲美豔,就連孫皇后年輕的時候也自愧不如。
老皇帝看着來人,忍不住開口輕喚:“皇姐……”
夕月凝眉,想到什麼片刻舒展:“我不是皇上的皇姐,皇上的皇姐已經在十三年前就被皇上下令斬首,皇上忘記了不成?”
“那……你是……”
“我是姚家的餘孽。”夕月走到皇帝的龍榻前邊清淺開口,“皇上是不是要以姚家餘孽的罪名,將我斬首?”
聽着這極富諷刺意味的話,老皇帝嘆了口氣,面上顯現出一抹欣慰:“還有一人……皇姐有後……”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皇帝現在的面容,確實不像是做戲,但是也無法彌補一族幾百人帶來的傷痛。
夕月從老皇帝臉上轉過頭,看着孫皇后,輕笑一聲開口:“不知皇后娘娘想到當年姚家一族幾百人命之時,可是有懼怕過?”
孫皇后打量着面前這個可以稱之爲小丫頭的女子,想着就是她剛纔屠盡了孫氏滿門,這嬌美的面容,玲瓏的身軀,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本宮有什麼好怕的?怪只怪你那個孃親當年看到了不該看的!”
夕月冷笑一聲:“皇后娘娘不怪自己做了不該做的,反而將過錯歸於別人身上,這分氣度,也當真是讓我驚訝。”
“孫氏一門給你姚家一族償命,也夠了吧?”樂正華忽然出聲,顫顫地說道。
夕月轉過頭看着樂正華,是她從未見過的狼狽之象,之前的樂正華一直都是一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的高傲姿態,現在這般,真是不像他。
“看我這樣,是不是很可笑?”樂正華出聲嗤笑道,隱隱有着一抹自嘲。
夕月抿脣沒有說話。
“當年之事孰是孰非已經成了這般,我害你姚家一族,如今你也滅了我母族孫是一門,當可以購銷了吧?”樂正華再次開口,聲音有着悽然。
之前他對於夕月那麼大的恨意不甚理解,現在他終於有了切身體會,孫家不過是他的母族,但是姚家確實夕月正族,想必夕月心中苦楚,比他現在還要痛上外分,更何況,夕月那時不過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看着樂正華這麼衰敗的樣子,夕月握劍的手緊了緊,想到之前樂正華去香伶院的時候,待自己還是不錯。無論是垂涎自己的美貌,亦或其它,但是從未做過一分傷害自己之事,夕月忽然覺得,本來堅定要殺他的心,動搖了。
事到如今,夕月也知道了就算是自己不下手,這兩人恐怕也活不了了,尤其是他們清高自傲的秉性,不容玷污,想到這裡,夕月“咣噹”一聲扔了手裡的劍。
“你們好自爲之吧!”夕月看着樂正華說出這麼一句,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樂正華看着夕月的背影,一向陰沉的面容破碎出一抹柔情,或許之前自己真的只是垂涎於她的美貌,但是在不知不覺地相處之中,他發現了這個女子的堅韌與孤傲,發現這個女子和尋常的大家閨秀沒有半分相似。發現了這個女子滿心故事的情況下依舊極爲瀟灑地肆意活着,也許不知不覺中,他的心早便遺失在了這個女子身上。
不是沒有想過,等到自己一成大業之後,便娶她爲妻,只是現在發現,他們中間,隔着血海深仇,那麼深,那麼廣,讓他的一切努力浸淫進去,都化爲虛無。
也許,有些人,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沒有可能。
消失在帝寢殿的那羅裙的一角,帶走了他最後的希冀。
沒有料到還能再見她一面,樂正華想着,自己應該是知足了。
閉目,回想着從見到夕月開始,她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了自己腦海裡,樂正華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已經用情至深。
忽然看到了剛纔夕月仍在地上的長劍,樂正華緩緩伸手拿了過來,劍身寒光映出了他頹廢的面容。他在手裡慢慢撫摸着劍身,就像是撫摸着那個女子的柔胰一般,緩緩開口:“成王敗寇,用她的劍,和死在她手裡無異,也是值了!”
說罷,橫劍向頸,頃刻間鮮血浸溼了薄薄的軟劍,血流如注。
精神恍惚間,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年少青澀但是隱隱有傾城之姿的女子,有些侷促道:“奴家夕月,不知公子是要品茗還是聽曲?”
樂正華朝着那女子伸手,片刻無力垂下。
其實他想說,品茗聽曲,不過是風雅之趣,只要和她在一起,閒雲野鶴,也是一生足矣。
樂正瑜眼中閃過一抹動容,樂正華最後眼中看着夕月離去的方向眼中那抹眷戀他看的明白,但只是……
想到這裡,樂正瑜低嘆了一聲,看着一邊閉着眼睛毫無表情的孫皇后,擡步走了出去。
“瑜兒……”老皇帝忽然出聲,急急地喚了樂正瑜一句。
樂正瑜沒有回答,只是聲音寡淡:“父皇,有些事情,不是一句歉意就能彌補。父皇對不起的人實在太多,我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父皇有什麼歉意,都可以用生育之恩相抵,父皇無須自責。”
說罷,腳步極快地走了出去。
老皇帝面色悽然地看着樂正瑜決然的背影,終於淚流滿面。
一個時辰後,帝寢殿火光大盛,樂正瑜並派人救火,只是阻止火勢蔓延,五個時辰後,帝寢殿付之一炬。
乾元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三日,孫後攜太子發動宮變,不料失敗,孫後太子引火自焚身亡,相關大臣全部下獄重申,賢王府被抄,百年世家頃刻間化爲烏有,引來衆人一片唏噓。
刑部天牢。
最裡面的一間牢房,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臉上是一副參透了生死了的瞭然表情,只是在聽到外邊有腳步聲傳來詩,臉上閃過一抹動容。
“我以爲你不會來見我。”賢王爺睜開眼,看着在昏暗的牢房中風華不減的青衣男子,開口說道。
“賢王爺於我,生養之恩尚在,自然不是說磨滅就磨滅。”付景淵清淡開口,聲音如深水微瀾,激不起任何波浪一般。
“成王敗寇,從一開始擇主之時,就註定了今日結局,不得不說,你的選擇還真是極好的。”
付景淵沒有說話。
“當年你母妃……是我對不起她……”賢王爺忽然沉聲嘆了口氣,“當年你母妃心儀於我,我也確實鍾情於她。但是我知道皇上對我賢王府有隔閡,所以不敢與你母親交心,但是沒有想到,你母親最終會那般選擇……”
“她是一個極好的女子,溫婉,美麗,對於我,當真是一腔衷情錯付,是我對不起她……甚至是她死後,我不敢與見你,你自小便天資極高,惹外人稱道。我本以爲冷落你她便會讓你過的好些,但是我終究看錯。索性你有幸拜於祁門之下,保全自己,我也深感欣慰。要是我護你不周,真是九泉之下也沒臉面見你孃親……”
見到賢王爺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的面容,付景淵忽然覺得一切說辭都是徒勞,就算是自己之前打算好想要來這裡爲自己爲母妃討個一個公道,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意義。
賢王爺現在還對自己的母妃有請,這便足矣,母妃九泉之下,也會有安慰。
“我不會讓你死。”付景淵開口,聲音依舊沒有什麼波瀾。
賢王爺點點頭,雖然他看不明白這個兒子,但是他也知道他的秉性,他不會讓他死,但是也不會認他。
這是付景淵的驕傲,來自於他,來自於他母妃,與生俱來的,高傲。
“祁王……祁王……”在付景淵路過一間牢房的時候,裡面傳來了喊聲,“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和蕭兒沒有關係,你饒他一命好不好?”
付景淵止住腳步,轉頭看着賢王妃,像是一個尋常的婦人一般,沒有了以往的半分雍容華貴之態,臉上滿是驚恐,低聲下氣地爲自己的兒子祈求着。
無論之前這個女人對自己做過什麼,不過是因爲心中的嫉妒作祟罷了。於是付景淵點點頭:“我不會殺他。”
要是他自己找死,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多謝!多謝!”賢王妃連聲道着謝,一副極爲恭敬的神色。
付景淵擡步走了出去。
天牢外邊依舊陽光明媚,距離宮變之事不過是過去一天而已,整個皇宮似乎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寧靜祥和之態,官員各司其職,宮人忙忙碌碌,人人好像都不記得了昨日大規模的流血場面。
“現在朝政應該再瑜師兄手中了吧?”季雲舒緩緩朝着外邊走着,側頭問道。
付景淵點頭:“樂正瑜確實是帝王之材,昨天今天,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就堵住了悠悠之口,相關之人全都緝拿歸案,手段果敢,但是並未有濫殺無辜的狀態出現,朝野上下一片讚頌之聲,並且高呼着國不可一日無君,要樂正瑜今早登基。”
“瑜師兄的本事一直很大!”季雲舒淺笑道,“一切都塵埃落定,現在這下總算安寧了。”
付景淵輕笑着點頭:“是啊,總算安寧了。仇怨全都相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季雲舒伸手挽住付景淵:“我以爲你不會原諒賢王。”
“他畢竟是我生父。”付景淵聲音依舊極爲清越,“骨肉相連,儘管他對我並沒有盡到人父之責,但是見到他對母妃依然有情,我便對他提不起恨意來。”
季雲舒輕笑着點點頭:“是啊,畢竟血濃於水。”
付景淵摟緊了季雲舒,腳步快了幾分:“回去看看付澤恆,我想他了!”
季雲舒想着剛生下來的時候還一副仇人的樣子,現在看起來這麼“如膠似漆”,真是……
只是回到明楚行宮的時候,並沒有見到衆人以往那般言笑晏晏的景象,甚至是兩人走進大門,都沒有人迎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人都去哪裡了?”季雲舒忍不住疑惑開口,凝眉問着付景淵。
聽到聲音妧薇一下子從屋內衝了出來,不有分說便跪到了二人面前。
“快起來,這是怎麼了?”季雲舒趕緊伸手拉着妧薇。
妧薇卻是死活不肯起來,搖着頭,聲音帶了一副哭腔:“公子,少夫人,小公子被人劫走了!”
季雲舒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怎麼會聽見這麼不靠譜的話?
付景淵也是凝眉,摟着季雲舒的胳膊緊了緊,沉聲吩咐:“好好說!”
妧薇開口:“之前公子去解救朝中大臣的家眷,少夫人去了江平候那裡,表小姐和千媚婉容去找了孫家,所以將小公子交給了我和妧霞照顧。後來受到了傳信說少夫人在江平候府有難,我和妧霞沒有多想,便抱着小公子前往江平候府,但是路上卻遇到了蕭世子、孫慕先還有顧昕之,以及其它的許多高手,我和妧霞這才知道是中了計,但是爲時已晚,只得拼死相互,但是我二人雙拳難敵四手,終究是保護不力,讓小公子被奪了去,現在妧霞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說道最後,妧薇失聲痛哭起來,倉皇自責的樣子是季雲舒從來沒有見過的。
付景蕭和孫慕先已經是強弩之木,人在瘋狂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付澤恆現在的處境,確實不容樂觀。
“此事非你們之過,既然他們把主意打到了這裡,就算你二人這次躲過,還會有後招。無事,你先起來,我去看看妧霞!”季雲舒聲音沉靜,安撫着妧薇慌亂的心。
幾人腳步極快地朝着妧霞的物種走去,付景淵仔細看了之後發現妧霞受傷過重昏迷罷了,並無性命之憂,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下去好好打點你自己,必定會有辦法的!”季雲舒看着妧薇身上數不清的劍上刀口,柔聲說道。
妧薇知道自己乾着急也不是個辦法,於是退了下去。
要是說季雲舒不擔心是真的,真是怕那幾個亡命之徒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來,整個心下都是數不盡的恐慌之情。
付澤恆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要是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她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既然他們挾持了孩子,自然會送信起來,我們等就是!”付景淵摟過季雲舒,清聲安慰道。
果真到了晚上的時候,有暗衛來報有人前來送信。
付景淵按照之前的部署領着原滄和原莫朝着來人離開的方向悄悄追去,本來季雲舒要跟隨,但是被付景淵制止了。
季雲舒生產之後還沒有完全恢復,這兩天的勞累已經讓她有些體力不支,同時也怕自己去了之後給付景淵造成負擔,於是聽他的話在府內等消息。
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等到了原莫傳來的信,但是卻是一個幾乎要讓她崩潰的消息。
按照原莫信上所言,季雲舒來到了碧雲山後山的一個山崖,在那裡,只有原滄和原莫二人,並沒有她所熟悉的那抹青衣風華的身影。
“他人呢?”季雲舒眯着眼,問着一臉悲痛的原莫。
“公子他……他跳下去了……”
季雲舒身子一軟,忍不住朝着地上栽去。
千媚衝過來扶住了季雲舒,衝着原莫顫聲吼道:“怎麼回事?姑爺怎麼會跳下去的?你給我說清楚!”
季雲舒臉色極爲蒼白,靠在千媚懷中,顫抖着眼睫,神色悽然。
原莫定了定心神,沉聲開口:“之前我和公子跟着那人來到了這裡,隨後便見到了付景蕭,但是並沒有小公子的身影。直到後來孫慕先前來,我們才見到了他懷中的小公子。付景蕭說讓公子自我了斷,隨後便將小公子送還回去,公子自然不從,於是付景蕭便要掐死小公子,公子情急之下只得出手搶人,於是糾纏爭鬥期間付景蕭抱着小公子掉下懸崖,公子也毫不猶豫地跟着跳了下去,我等想要阻攔,但是爲時已晚。”
季雲舒只覺得這山風將她吹得渾身極爲冰冷,似乎再次無法生氣一分的溫度,整顆心像是沉到了谷底一般,變得死寂。
碧雲山的山崖不同於一般,深達千尺不說,四壁還極爲光滑,草木不生,人若是掉下去,根本沒有任何借力點,輕功根本無法使出。
換言之,就算是付景淵這種輕功高絕着跳下去,也是必死無疑。
季雲舒緩緩走到了山崖邊上,朝着下邊望去。
千媚以爲她要尋短見,趕緊上去拉住了她:“你幹什麼!姑爺和公子還沒有消息,不一定是……你這是要做什麼?”
季雲舒的眼神有些空洞,轉頭看着千媚,愣愣地道:“我不打算做什麼啊……”
看着季雲舒一雙水眸不復往日的神采,千媚忽然覺得心慌不已。
婉容等人也衝了上來,圍着季雲舒,看着她悽然的臉色,忽然覺得什麼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一切安慰的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都是蒼白。
“孫慕先和顧昕之呢?”季雲舒轉過頭,問着原莫,聲音乾澀,似乎是從胸腔裡生硬擠出來的聲音一般。
“已經死了。”這次是原滄答的話,聲音沒有以往的風流倜儻,俊朗的面容滿是憔悴的神色,眼中佈滿血絲,極爲頹廢,極爲狼狽。
“挫骨揚灰!”季雲舒開口,一字一頓地說道。
幾人對視一眼,領了命。
崖邊有一塊石頭,季雲舒在一邊坐着,等待着。
付景淵一直是神祗一般的人,她想着她在這裡等着,說不定下一秒,付景淵就會從崖底飛身而上,淺笑着叫她顏兒。
“少夫人,這裡風大,你要愛惜身子……”看着季雲舒單薄的背影,似乎是下一秒就會被山風吹落山崖一般。
季雲舒沒有說話,恍若未聞。
“少夫人,回去等吧。”妧霞也開口,聲音有些怯怯的,“公子回來之後會回去。”
聽到付景淵的名字,季雲舒身子震了震。
“我在這裡等他,你們回去吧!”季雲舒的聲音極爲清淡,似乎是要和了山風吹走一般,飄渺,卻讓人無比心碎。
衆人都知道季雲舒倔強的性子,要是決定了之後八匹馬也拉不回來,於是都閉了嘴,沒有再做阻攔,只是陪在季雲舒身邊,靜靜站着。
從日頭高升,到夕陽西下,到繁星滿天,到圓月西沉,直到第二日的曙光再次將光芒灑向大地,她所期待的那一抹風華絕代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
季雲舒只是睜大眼睛盯着懸崖,一雙水眸再也沒有了讓人心動的盈盈水色,而是極爲乾涸,毫無焦距,只留下看盡了世間繁華與波瀾的孤寂與空洞。
幾人又不眠不休、滴水未盡地等了一天,依舊是失望的結果。
妧霞的傷還沒有好完全,終於製成不住暈了過去。
“你們回去吧!”季雲舒開口,聲音輕輕,但是衆人卻是聽得明白。
季雲舒忽然抱緊肩膀,將頭埋如了臂彎之中,整個人呈現出一個保護的姿勢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身後傳來了踏踏的馬蹄聲,衆人回過頭,是樂正瑜。
季雲舒未動,聽着腳步聲她就知道不是她的付景淵,不是她的懷卿。
樂正瑜下馬之後沒有說話,直接走上前,絲毫不拖泥帶水地一掌劈暈了季雲舒,緊接着帶到自己馬車打馬而去。
夕月幾人趕回行宮的時候季雲舒在沉睡,樂正瑜在一邊做着,神色冷然。
“顏門那邊有消息麼?”樂正瑜看到幾人進來,沉聲問道。
婉容搖頭:“沒有,搜尋的人已經反饋回了許多消息,但是沒有絲毫結果。”
樂正瑜凝眉:“我派出的人也是毫無結果,不光是付景淵沒有消息,就連付景蕭也是生死未卜。”
“接着找!活要見人……”樂正瑜說的話戛然而止,後半句沒有說出來,衆人不相信,付景淵會這麼死了。
“表哥不會有事!”夕月忽然開口,雖說聲音極爲鏗鏘,但是怎麼聽起來怎麼沒底氣。
碧雲山那個懸崖叫做絕命崖,從這個名字就知道那個地方一般絕無生還的可能。
似乎是真的應了那個名字,十日過去,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季雲舒早在四天前就醒了過來,她似乎是已經接受了付景淵不在了的這個消息,整個人靜靜的,窩在牀上,不言不語。
樂正瑜派人將季丞相一家接了過來,季雲依得到消息之後便趕來了明楚行宮,每天陪着季雲舒,看着季雲舒這個樣子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樂正瑜擔心照這麼下去季雲依會將眼睛哭瞎,於是把她接近了宮裡,但是季雲依依舊是極爲擔心,整個人消瘦的速度幾乎可以和季雲舒相媲美。
半個月過去,依舊沒有絲毫消息,衆人心中都已經絕望。
其實絕命崖崖底和他們的搜尋的並不是一個,絕命崖的那個深淵像是在平地中間挖出一個大坑一般,只是這個坑極深極深,一旦下去便沒有了上來的可能,所以衆人就算是想下去搜尋的話也沒有辦法。
逍遙子傳來了信,召季雲舒回祁門,季雲舒自知師命難爲,於是便動身回了去。
逍遙子見到季雲舒的時候一陣心疼,就算是想要開解也無從下口。於是因爲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季雲舒的狀態比在天乾的時候好了許多。
離那日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季雲舒似乎是已經習慣了沒有付景淵的日子,於是也不像是最初的那般絕望與悲痛,甚至在人間已經學會了強顏歡笑,但是人們都看的出,在她眼底的悲哀與恐懼。
尤其是午夜之時,她縮在牀榻之上,想着之前和付景淵在一起的種種,他會極爲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驅散黑夜的顧忌,但是現在,那份溫暖已經無處可尋。
一閉眼,全是付景淵的音容笑貌,他已經滲透在她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讓她避無可避。
就算是淚水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傾瀉,也無法沖淡那人的影子,而像是幼苗得到了雨水的澆灌一般快速成長,長長的根紮在心裡,越發堅定。
摸着自己頸前的銀墜,季雲舒忽然想到了初見時,那人將這個遞給自己,就像是畫了一個圈子一般,讓她此生再也逃不掉。
季雲舒的狀態一直渾渾噩噩,第二日起了一個大早在祁山漫無目的的走着,從早上走到了傍晚,走到了一個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前邊是一片竹林,旁邊有一條小溪,季雲舒猛然想起,這是自己和付景淵初見的地方。
當初自己就是在這裡救下了身中媚藥的付景淵,而他後來就是在那條小溪之中,綻放了他堅韌的色彩,讓她傾心。
季雲舒撩開裙襬在溪邊坐下,靜靜地看着溪水,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竹林內傳來了雜七雜八的腳步聲,季雲舒兀自沉靜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理會。
“是個小娘子,看這背影絕對是個美人兒……”一個猥瑣的聲音說道。
“帶回去咱們兄弟幾個好好樂呵樂呵!”另外一個聲音贊同着,幾人朝着季雲舒而去。
季雲舒不知危險降臨,依舊恍若未聞。
就在幾人手中的布袋就要朝着季雲舒套去,暗中不知飛來了幾個什麼東西,砸到了幾人頭上。
“誰?誰偷襲大爺?”一個男子捂着腦袋嚷嚷着道。
“有種站出來!別當縮頭烏龜!”另外一個人也齜牙咧嘴地罵道。
清淨的環境被打擾,季雲舒很是不悅地轉頭,只是一雙水眸看到幾人身後之時,定住。
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浮光錦的青衣似乎是染了夕陽的光芒,多了幾分璀璨的顏色。頭上的白玉簪更是被鍍上了一層精光。畫龍點睛的,是那一雙狹長的鳳眸,幽暗深沉,似乎是極盡了天地顏色。
幾人一見到來人,便知道是不好惹的主,於是對視幾眼,溜之大吉。
季雲舒一動不動,只是定定地看着那麼身影,忽然覺得乾澀了許久的眼睛有些水潤,模糊了她的視線,但是那一抹身影,那一張容顏,卻是越發的清晰。
男子手中抱着一個襁褓,但是卻是風華不減,裡邊的孩子似乎是要掙扎着夠什麼,小手撲騰着,順着自己父親的目光轉過頭,看到了溪邊的女子,咧嘴一笑,黑葡萄般的眼睛神采奕奕,似乎並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
“顏兒,久違了!”付景淵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潤,聽在季雲舒耳中卻像是仙樂錚鳴一般,讓她在眼眶積聚的淚水頃刻間流瀉而出。
上一次在這裡,她救了他,隨後註定了兩人今後的糾葛交集。
而今依舊是這裡,他救了她,兩人今後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她依舊是一身素衣,清淡翩然,他依舊是一身青裳,風華絕代,兩兩相望,兩廂情長,一切都是初見時的模樣。
素衣明眸出清然。一顧生盼,再顧繁華淡。閒看雲捲雲舒漫,寒寂悽戚心亦暖。
青裳鳳顏醉天寰。百言世亂,千言謀權算。適觀榮極覆榮殘,盛景藏淵豈知晚?
------題外話------
歷時126天,最後一個問號敲下的時候,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好像是自己養了許久的豬跑了一樣……
雲舒和景淵,夕月和豐世子,雲依和樂正瑜,文蘭和原滄,付靜晗和明流觴,甚至是千媚和顧文易,他們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每個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也許他們的故事結局並不盡如人意,但是是最適合他們的。
接下來會有幾篇小番外送上,喜歡的親們可以繼續跟下去。
感謝親們這麼長時間的陪伴,要是沒有你們,我很難堅持到現在,寫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千言萬語,只有謝謝你們!
寫文是我的堅持,我會堅持不懈地寫下去,不會放棄。
新文已開,喜歡的親們可以去看一看,支持一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