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陡地似乎變得沉重起來,現場變得寂靜無比,兩束針尖一樣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激起一串串火星,巨大無比的壓力以二人爲中心向四周擴散,周圍天鷹堡幫衆已是抵抗不住這無形的壓力,連連後退,林鈺一手提起笑傲天,身體向後掠去,經過上官行和李強二人時,腳尖一挑,輕巧地將二人挑了起來,平平地向後移去。安置好三人,林鈺轉過身來,夜雨出鞘,白衣飄飄,在無形的罡風中她滿頭秀髮高高揚起,但她仍是若載其事地穿越了兩人對抗的屏障,與飛揚並肩站到了一起。
唐維仁瞳孔收縮,數十年來第一次感到了緊張,雲飛揚武功大進已是使他大爲驚訝,但林鈺竟也能輕易地與他對抗而不落下風,就使他感到害怕了,如果說一個雲飛揚他還有必勝的把握,但加上一個林鈺,他立即就感受到了壓力。其實此時的林鈺,也是感到身上如同壓上了一座大山,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只能依靠着手中的夜雨不停地變幻着殺之劍的招數,夜雨的每一次舞動,都讓她感到輕鬆不少,片刻之後,她已是神定氣閒,手腕轉動,似是無意識地揮動着夜雨,但識貨如唐維仁者,夜雨的每一次轉動,都讓他震驚不已。
“讓我一個人來!”飛揚淡淡地說道。
林鈺一愣,但轉眼之間,她已是明白了飛揚的心意,如果這唐維仁真是飛揚的師門大敵,那這報殺師大仇一事,飛揚自是不願假手於人,二來飛揚也想檢驗一下自己的武功到底到了哪一個境界,像唐維仁這樣的高手,必竟是可遇而不可求得,只有在生死相搏之時,才能發揮出自己最大的潛力,是以雖然他們可以找到像方未水,六王爺這樣的高手來試招,但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潛力,卻只有在與敵人的生死搏鬥中方能知道。
明白了飛揚的心意,林鈺微笑着點點頭,柔聲道:“你小心些,我去收拾了哪些天鷹堡的餘孽後就來給你壓陣,不管怎麼說,我們與他的恩怨今天在這裡要有一個瞭解!”這話卻是留了一個尾子,其中的意思卻是再說假如你不敵,那我肯定是要上來幫手的,今天一定要在這裡解決了唐維仁。
林鈺轉過臉來,笑容已是消失,滿臉冰霜地一步步穿越了二人的對抗範圍,向唐維仁身後的商隱等天鷹堡衆走去。唐維仁眼睜睜地看着林鈺從自己身邊一掠而過,卻是不敢有絲毫分心,此時的他已是將飛揚當作了一個同一級別的對手。看着飛揚要與自己單對單,心中不由一陣高興:小子,別看你武功一日千里,但你能達到這個級別,已是天地之間的異數,但你卻還不明白雖說同是馭意之境,但我卻在其中已浸淫了十數年,又豈是你這個新進之人能比的,你要找死,卻也怨不得我。
飛揚心中也是殊無把握,所持仗的不過是一顆堅毅勇敢的心,他心中也是明白,二人的勝負之數,不過是在數招之間,一旦落入下風,那就代表着死亡,根本就沒有扳本的機會。飛揚慢慢地閉上眼睛,全身處於一種極度地敏感狀態,細細地體味着此時雙方的相搏。腦海中卻是一片清明,浮現出來的竟是那山洞中神秘老人那最後一飛沖天的繪圖。
唐維仁心慢慢地開始發寒,對面的雲飛揚此時就如同一座山,是哪麼的高不可攀,堅不可摧,又如同一片海,深不可測,叫人完全摸不準底子,又似那空中來斷飄浮的雲,讓人捉摸不透,汗開始順着他的髮際慢慢地滴將下來,尚未落到地上,已是被無形的勁氣絞碎,蒸乾。
笑傲天驚愕地張大了嘴巴,似乎完全忘了腹中的絞痛,喃喃地道:“異數啊異數,這小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達到了這個境界,這不可能,難道上天真得特別眷顧這小子嗎?不公平啊不公平!”一想起自己辛苦數十年,仍在現在這個水平上停滯不前,而這個小子卻一日千里,心中就不由得酸溜溜地,好不難受,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笑傲天不由頹喪地想道。
李光和上官行卻是看不懂這二人在幹什麼,看得眼睛都直了,卻見二人仍是鬥雞一般瞪視着,卻沒有絲毫動作,不由不解地問道:“老爺子,師父是在幹什麼呢?兩人都互相瞪了這老半天了,還沒有動手?”
笑傲天呸了一聲,“這等境界,要是連你小子也看懂了,我不是白活了這幾十年了麼?小子,教你一個乖,你師父現在正在和這唐老賊作生死之搏,二人一旦動手,立時生死立判,勝負即分,你小子就給我好好地看吧!”
李強不滿地咕道:“這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我們提着刀就砍,一刀下去,鮮血淋漓,哪才叫痛快,哪才叫生死立判!”笑傲天嗤地一聲冷笑,也懶得理他,自顧自地看了起來,一顆心也隨着二人氣勢的變化而忽上忽下。
仗劍而行的林鈺白衣飄飄,走到了以商隱爲首的天鷹堡衆面前,忽地展顏一笑,端地是豔若桃花,不過從她嘴裡說出的話來卻是血淋淋的,讓人的心一陣陣地悸動。“你們自廢武功,我就饒了你們,否則今日一個也別想生離此地,憑你們屠殺我猛虎幫弟子,已該殺上一萬次,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們自廢武功,從此脫離江湖,我今日就網開一面。”
一羣天鷹堡衆不由嗡的一聲一陣騷動,這個豔若桃李的女子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衣修羅,衆人自是不疑此人嘴裡說出來話有假,但對方如此盛氣凌人,卻也讓人惡向膽邊生,何況此女與天鷹堡仇深似海,也不知有多少天鷹弟子是喪生在此女劍下。衆人狠狠地盯着她,不由而同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林鈺看着準備作殊死一搏的天鷹堡衆,不由曬然一笑,道:“我從一數到三,你們不自己動手,我可要動手了!”
櫻脣輕啓,“一”,已是脫口而出,聲調雖輕,卻是如同一聲焦雷響在衆人耳邊。
“妖女欺人太盛!”天鷹堡衆人中一個手持雙股狼牙棒的漢子一聲怒喝,排衆而出,一躍丈餘,凌空一錘兜頭砸向林鈺,雙股狼牙棒帶起一股勁風,激起地上的枯枝敗葉紛紛飛起,聲勢端地不弱。
林鈺看也不看凌空下擊的雙股狼牙棒,仍是冷冷地喝道:“二!”二字剛出口時,雙股狼牙棒已是到了頭頂上空,天鷹堡衆人不由一陣驚喜,眼看就要得手,寒光一閃,雙股狼牙棒自柄而斷,使棒漢子一聲慘呼,一個筋斗倒翻回來,卟地摔倒在地上,喉間鮮血咕咕而出,臉色一轉眼之間已是變得臘白,雙腿一陣蹬彈,已是魂歸地府。
商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自從天鷹堡覆滅之後,他已是天鷹堡僅存的最高職位的人了,但眼見着今日只怕要全軍皆墨與此。唰的一聲,商隱手已是自懷中掏出一把金光燦然的算盤,振臂呼道:“大家併肩子上啊,殺了這個妖女!”衆人一聲大喝,一齊殺了上來,衆人知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斷沒有第三條路走的,不殺了林鈺,只怕大家都活不下來,這一下同仇敵愾,鼓起勇氣,大聲呼號着殺了上來。
與此同時,三字已從林鈺小巧的嘴巴中吐了出來,伴隨着三字的是夜雨那如雪的劍光。殺之劍已是毫不留情地出手,場中登時慘叫聲震天,林鈺每一次出劍,必有一人倒下,不是咽喉一劍斃命,就是眉心之處被開了一個天窗,手下竟是無一合之將,劍法詭異之極,每每自人最想不到處出劍。
身形交錯之間,林鈺的劍忽地從脅下反穿而出,全憑手腕勁力,一劍洞穿了一人的心臟,不及收劍,一柄鐵錘已是重重地砸向夜雨,林鈺手一鬆,夜雨向下墜去,就在敵人一鄂不明林鈺何以自動仍掉寶劍之時,林鈺身子一側,另一隻手已是抓住夜雨,劍尖反翹,刷的一聲已是刺穿了他的咽喉,他人緩緩倒下的時候,仍是不明白,還有這樣的劍法嗎?
就在飛揚和唐維仁陷入對峙之時,林鈺這邊已是如同殺場,轉眼之間,已有十數人倒在林鈺的劍尖之下,而圍攻林鈺之人卻是連她的衣角也沒有摸到一片。淒厲的慘叫之聲不由得將笑傲天和李光上官行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三人馬上被林鈺殘酷的劍法所吸引,林鈺的每一招都是致命一擊,全沒有任何花式,以最簡潔,最有效的方式收割着人命。
笑傲天突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叫道:“鈺丫頭,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可不想你變成一個殺人狂魔!”
林鈺心頭一振,猛地想起山洞中那神秘老人的留言:殺之劍,慎用。手下不由一緩,劍勢圈轉,已是變成了仁之劍。名雖爲仁,其實每一次出劍,不過是改刺爲挑,削,振,每一次出手,仍是有一人倒下,與先前不同的是,這些人卻是留下了性命,只不過一個個都是琵琶骨被挑斷,枉自有一身武功,卻是再也施展不出了,只是痛得在地上打滾。轉眼之間,場中只剩下了商隱一人。雙手扣着金算盤,臉上青筋暴露,雙目赤紅,恨不得將林鈺一口咬死。
林鈺收劍而立,冷冷地看着他,“你還不自己動手?”
商隱大喝一聲,雙手一振,手中的算盤一陣嘩啦啦亂響,無數算盤珠突地脫手飛出,黑壓壓的一片向林鈺打來,商隱雙手一拉,算盤的框架忽地抖得畢直,變成了一根金光燦然的棍子,一頭尖厲如刀,商隱雙手握住一端,猛地向前衝來。
林鈺長笑聲中,夜雨滴溜溜一轉,劍上似乎生出極大的吸力,無數的算盤珠如同飛鳥投林一般,一枚枚地沾到了夜雨之上,看着商隱不顧死活,空門大開地撲了上來,林鈺反手一振,劍上的算盤珠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卟卟卟聲中,伴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商隱倒飛了出去,全身上下,到處嵌滿了自己的算盤珠子,血一絲一縷地流將出來,片刻之間就將身下染紅了一大遍。倒在地上的商隱摸索着舉起手中的金棍,用盡全力向自己的胸口倒插下去,登時一命嗚呼。
笑傲天長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不忍再看。林鈺看着滿地的屍體和鮮血,也似是有些發呆,半晌,收劍入鞘,緩緩地走了過來,此時地上,哪些被廢掉武功的天鷹堡漢子,相互扶持着站了起來,向林鈺投過怨毒的目光,邁着蹣跚的步子向山下踉蹌而去。
唐維仁心中的壓力越來越重,轉眼之間,天鷹堡的敗亡就已發生,林鈺雖然並未出手,但她的存在,就是一種壓力,而直到上刻,他仍未從對面雲飛揚的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李光看得老大地不耐煩,手伸進靴筒,悄悄地摸出一柄飛刀,心中暗道:“讓老子給你一刀,看你動不動!”其餘幾人此時都是緊張地看着二人,竟是沒有注意到李光的小動作。
李光呀的一聲,飛刀脫手飛出,直奔唐維仁而去。無聲無息,飛刀飛近二人身邊,忽地掉轉了頭,勢若閃電般地倒身回來,直奔李光,李光大驚失色,呀地一聲怪叫,想要閃避,卻又哪裡來得及,眼見就要被自己擲出去的飛刀射個對穿,後領一緊,已是被人憑空拎了起來,卻是站在他身旁的林鈺眼急手快,救了他一命,那柄倒飛而回的飛刀帶着嗚嗚的嘯聲直向前飛去,連接洞穿了幾根大樹後之後,射進樹林,無影無蹤,被林鈺倒提在空中的李光不由咋舌不已,孃的,比我的力大多了。
就在飛刀反振的同時,飛揚和唐維仁同時動了起來,李光剛剛這一刀,雖然讓自己險些喪命,卻是讓唐維仁微微一分神,全神貫注鎖定對方的飛揚那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手一拍,兩人的中間驀地出現了一柄弒神,當胸向唐維仁扎去,唐維仁反手一揮之間,黑沉沉的軟劍應手而出,格向弒神,兩人立時殺在了一起,不過此時飛揚卻是利用對手的分神,佔得上風,雙手揉搓之間,弒神忽隱忽現,將對手殺得連連倒退。
唐維仁此時難受之極,交手數招,他變發現雲飛揚的內力並沒有比上次交手是強上多少,但在運用方面卻是上了幾個臺階,每每一式擊出,都在自己的空當之上。弒神忽隱忽現,忽爾是弒神真身,時而又變成了以氣凝劍,讓他窮於應付,他畢須判斷準確,否則立時就會血濺五步。
意在刀先,雲飛揚竟然達到了這種先天境界,唐維仁又驚又怒。不拼命是不行的了,先不說還有一個莫測高深的林鈺在一旁虎視眈眈,就算是雲飛揚不要此人相助,只怕自己也難得取勝。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兩眼忽地轉成碧綠色,黑色的軟劍一圈圈地划着弧形,每一次劃出,便似有一道波紋出現在飛揚面前,等到唐維仁退出十數步,在飛揚的身前竟似是出現了一個湍急的旋流,飛快地轉動,旋流的深處,竟是生出極強的吸力,將飛揚向前拉去。
“碧波深處有人家!”笑傲天驚異地道:“久聞其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林鈺緊張地跨前一步,夜雨已是揚起。
飛揚冷哼一聲,雙手一拍,空中忽地如同亮起九個太陽。“天啊,他竟然練出了第九劍,只怕邊神劍山莊的開山祖師也不過如此罷!”笑傲天不禁哀嘆起來。
第九柄弒神如同威嚴無比的君王,正在吞噬着其餘的八柄弒神,他的亮光越來越強,幾乎已看不到他的影子,除了一團眩目的白。飛揚臉色赤紅,唐維仁卻是臉色碧綠。
驀地,兩人突地暴雷一聲大喝,旋流當中,黑色的軟劍如同靈蛇一般鑽出,眩目的白光閃電般迎了上去,一聲巨大響,除了林鈺一個踉蹌之外,笑傲天、李光以及上官行三人全被震翻在地,飛揚彈丸般地倒飛回來,唐維仁也是一聲大叫,如飛般地倒退而去,沿途血光斑斑,一條持劍的右臂已是被弒神斬落在地。
連接撞倒了幾株大樹,飛揚才順着樹杆滑了下來,林鈺如飛般地撲過去,扶起飛揚,輕輕地替他擦去嘴角的血痕,飛揚慢慢地站起來,“他好強的內力!”他心中明白,要不是剛剛李光的這一刀擾亂了對手的防線,讓自己一直佔着上風,壓着對方打,否則這最後一擊,鹿死誰手,實在尚未可知。
“唐維仁受此重擊,武功再難復原,以後相遇,再也不足爲懼!”笑傲天笑嘻嘻地道,“飛揚,你還好罷?”
飛揚微笑着道:“還死不了!”
笑傲大叫道:“既然死不了,就快點走吧,我要喝酒啊,我操他奶奶的,商隱這下得什麼毒啊?攪得老子肚子疼得不行?”
林鈺微笑着道:“老爺子,不要叫了,我已將你中的毒逼到了一處,暫時不礙事的,等見着了宛兒姑娘,甚麼毒不能解了?”
笑傲天搖頭晃腦:“那是,那是,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有一壺美酒,好好發祭一下我肚子裡的酒蟲啊,否則他們造起反來,可比那毒藥更要命呢!”
衆人看着他那一臉的饞相,不由開心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