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龍晃動着自己的流星錘叫道:“這一對錘太輕了,師父給我打一對重的,那個什麼老闆要八萬兩。”海青道:“小徒頗有膂力,我打算給他打一對紫金錘,所以要八萬兩。”吳飛熊久在綠林,看出風龍的銅錘至少有兩百斤,心裡吃驚,讚歎道:“令高足真乃神力,佩服,我先出兩萬兩,將來手頭寬裕只要交給綠林道,提我的名字就可以。”海青抱拳道:“承情,不出三月一定歸還。”吳飛熊命人取銀票,設宴招待師徒兩個吃酒。綠林一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風龍可來了精神,抱着酒罈猛喝一氣,開懷大吃,連吳飛熊都看傻了。風龍吃得高興,整雞整鴨只當點心,一隻豬腿兩三口就吃沒了,這一頓足足吃了三十斤肉,喝了五十斤酒。伺候的人目瞪口呆,吳飛熊挑起大指:“這纔是真正的好漢,早晚揚名天下。”風龍吃飽後熱得難受,把外衣閃掉,一對臂膀好似亭柱一般,胸寬背厚,好似一座黑鐵塔。海青吩咐道:“你到外面耍一趟錘,把酒氣散一散。”風龍答應着跳到院中,也不管有人沒人就輪起流星錘,宅中人都躲到遠處觀看,吃驚不已。吳飛熊習武多年,看出風龍招法極爲精妙,不是憑蠻力,連連叫好。觀看的人一齊喝彩,風龍舞得興起,又有人喝彩,更來了精神,大吼一聲,一錘砸下,把院中一座假山砸得粉碎。吳飛熊心頭一顫,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海青喝道:“龍兒,收了吧。”風龍把流星錘纏在腰上,回到座位,吳飛熊讚道:“好本領,方纔那一聲吼好似虎嘯一般,真乃蓋世英雄。”風龍渾身是汗,問道:“這裡有池塘沒有?我想洗個澡。”吳飛熊道:“池塘是有,不過洗澡應當在屋裡,我叫下人伺候你。”風龍搖頭:“我就喜歡池塘,也不要人伺候。”吳飛熊點頭,吩咐人領風龍到後花園池塘。
海青道:“我這個徒弟來歷甚奇,吳兄不要見怪。”吳飛熊搖頭道:“這纔是男兒本色,依我看令高足定會威震綠林,揚名天下。”海青點頭:“以後紫金錘就是他的招牌,風龍這個名字早晚響遍大江南北。”吳飛熊深知這師徒二人非同小可,有意結納,就留兩人在這裡做客,盛情款待,風龍最喜歡這種日子,每日都興高采烈。只是宅中人都知道他神力驚人,隨手一下別人就受不了,都跟他保持一定距離,生怕受傷。十日過去,海青帶領風龍去取紫金錘,夥計笑臉相迎,老闆接出來施禮:“客官先看貨,不滿意可以再修改。”海青細看,見紫金錘打造得極爲精巧,分量也不差,點頭表示滿意,取出三萬兩銀票交給老闆。風龍可不懂金子比銅重多了,見新打造的流星錘比原來的銅錘小了兩圈,大爲不滿,埋怨道:“師父,這對錘這麼小我不想要。”海青笑道:“傻孩子,這是赤金打造,比你的銅錘重多了。”風龍不信,上手一提,竟然沒能提起來。重新叫力才拎起來,大喜叫道:“原來真的重多了,又好看又趁手。”把銅錘扔到地上道:“這個不要了,給你們好了。”老闆道:“這對銅錘也值幾十兩,我們照價付錢。”風龍得到趁手兵器,欣喜若狂,也不分場合就輪起來,老闆夥計見勢不妙,抱頭躲出去,紫金錘落下,一張桌子登時碎裂,海青看徒弟要惹禍,右手一探,施展分光掠影手法,抓住金鍊,輕輕巧巧把紫金錘接住。這時忽然有人高叫:“好功夫。”海青回頭,見門外站着一人,氣宇軒昂,卻有些面熟,連忙吩咐風龍收起紫金錘,風龍把金鍊掛在脖項上,滿面笑容。海青出門抱拳:“敢問閣下高姓大名?”來人還禮道:“在下呂青,聚風堂分堂主。”海青馬上記起來笑道:“原來是你,什麼分堂主,原來是秦堂主的隨從,還認得我麼?”呂青雖然見過海青,但十多年過去,海青與從前大不相同,實在認不出,問道:“閣下姓甚名誰?在何處會過?”海青道:“我是海青,當年你跟隨秦堂主到百獸谷學藝,就是我領你們進谷的,你不是還有個兄弟麼?”呂青猛醒:“原來是你,難怪功夫如此了得。”
故人重逢,自然少不了感慨,呂青道:“聽說有人打造三百六十多斤的紫金錘我特意過來看一看,想不到會是你,這裡不是講話之所,我們到酒樓敘話。”呂青在成都擔任分堂主多年,幾乎可以算是土皇上,說一不二,街上人都要施禮,呂青倒很和氣,從不擺架子。帶領師徒兩個來到一間酒樓,也是聚風堂的生意,不用吩咐,三人直接到樓上雅間,落座後夥計送上清茶,呂青吩咐:“把你們的拿手菜端上來。”夥計下樓準備。呂青問道:“聽我兄弟說,你到武功山擔任副堂主,後來請長假離開,十年沒有音訊,這是從哪裡冒出來?”海青嘆道:“當年我結拜大哥海雲假扮陰曹懲治貪官污吏,金堂主帶人協助各派,事先又封鎖消息,不讓我知道。後來我本要辭掉副堂主的職務,只是卞堂主苦苦挽留,只算給長假。我到青雲山莊見過大哥,秦堂主命我回百獸谷靜修,我大哥跟隨堂主出海,我纔回百獸谷,收了這個徒弟,十年纔出山。”呂青點頭:“如今卞堂主已經被調回荊門養老,武功山是我兄弟坐鎮,說句實話,只是掛着虛銜,大小事務都由秦堂主的後人秦徵做主。”海青納悶:“秦堂主的兒子怎會跟金堂主攪在一起?”呂青嘆道:“金堂主把兒子金湯送到青雲山莊,跟秦徵結拜爲兄弟,還想娶秦堂主的女兒玉蓮爲妻,秦堂主不允婚事,並未阻止秦徵與金湯交往。”海青搖頭:“不對,照秦堂主性情,決不會把兒子送到聚風堂,這裡面一定有文章。”呂青點頭道:“我也這麼想,只是秦堂主行事誰也捉摸不透,只好聽之任之。”
酒菜擺下,極盡精巧,色香味俱全,風龍原準備大吃一頓,看到這些菜登時泄了氣,嘟囔道:“還是吳飛熊夠朋友。”呂青問道:“你們到成都不來找我,找吳飛熊做什麼?這些酒菜是本地最好的佳餚,就算皇帝親來也不過如此了。”海青把借銀之事講過,然後解釋道:“我這個徒弟出身很不一般,成壇喝酒,整塊吃肉纔對他胃口。”呂青笑道:“這還不好辦,這一桌酒菜頂得上十頭牛的價錢。”馬上傳下話,準備熟牛肉,烤乳豬,烤雞烤鴨,美酒兩壇。在旁邊另設一張桌子。片刻就擺滿了一桌子,夥計擡過兩壇酒,開封之後,香氣四溢,呂青道:“這酒是正宗的狀元紅,吳飛熊可沒有。”風龍聞到酒香,早就垂涎欲滴,點頭道:“你比吳飛熊有錢,跟他一樣夠朋友。”抱起一罈酒,仰頭喝下一半。這一罈酒三十斤,呂青看到風龍一口就喝下十幾斤酒大爲吃驚。風龍放下酒罈,把碗筷扔到一邊,抓起桌上的肉盡情吃喝,呂青讚道:“壯哉,賢弟從何處尋出這樣一位高足?將來不可限量。”海青笑道:“還是秦堂主成全,對了,小弟十年不曾出山,江湖上有何變動?聚風堂有何變化?”呂青搖頭:“不好說,這十年來確實沒有哪一股勢力敢於對抗聚風堂,金堂主與玲瓏夫人處處攬權,把卞堂主調回荊門就是要收回江南的地盤。黑鷹堡袁堂主夫妻處置得宜,人強馬壯,不好招惹,不過每年上交的例銀已經漲到八百萬兩,依我看來,黑鷹堡早晚自立門戶,脫離聚風堂。”海青嘆息:“金堂主心胸狹窄,遠遠比不上秦堂主,荊門怎麼樣?”呂青道:“金堂主幾次想把我調到荊門,都被我拒絕了,這裡遠離中原,物阜民豐,我打算在此處立下家業,將來把兄弟呂鳳也叫回來,在這裡過清靜日子。至於荊門,有軍師維持局面,風組落到玲瓏夫人手上以後,遠不如從前,雷組也退步不少。”
說話之間,風龍突然叫道:“沒肉了,我還沒吃飽呢。”呂青轉頭一看,風龍桌上的大小盤子都已經空了,吃驚道:“這些肉至少有二十多斤,你這麼快就吃完了?”海青笑道:“他最多吃過四十多斤。”呂青驚詫不已,吩咐人再上,風龍道:“這一回酒好喝,肉也不錯,我想多吃點。”呂青雖然生得文靜,卻極爲豪爽,點頭笑道:“儘管開懷吃喝,要多少有多少。”風龍大喜。海青問:“聽說武漢蔡堂主對總堂不滿,這十年來有何變動?”呂青嘆道:“本來蔡堂主控制着聚風堂一半以上的財權,地位極爲重要。不過玲瓏夫人總想把財權抓在自己手裡,遇事就用金銀邀買人心,到後來無錢辦不成事,價碼越來越高,早晚把聚風堂拖垮。如果秦堂主在,一句話吩咐下來,誰也不敢多問一句,如今的聚風堂根本不像江湖幫會。”海青又問:“大比武還進行麼?”呂青苦笑:“大比武只有黑鷹堡認真執行,袁堂主夫妻極爲重視,認真選拔人才。今年荊門的大比武竟然由金湯來主持,他那兩手只能唬唬外行,如果碰上賢弟的高足,一錘就砸死了。總堂尚且如此,分堂可想而知。”海青掛念自己調教的一百刀手,問道:“我在武功山調教的一百刀手如今在何處?”呂青答道:“我兄弟來信提過此事,秦徵疾賢妒能,容不得別人比自己強,你調教的刀手都比秦徵武功高,秦徵總想把這一百刀手逐出去,若非我兄弟私下接濟,這一百人早就離開聚風堂了。”海青點頭:“如果我站穩腳跟,一定把這一百人帶出來。”呂青問道:“賢弟此次出山有何打算?”海青答道:“先到荊門辭去副堂主之職,見一見卞堂主,然後到青雲山莊打聽大哥的下落,至於下一步該如何走最好向秦堂主請示一下。”呂青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挑出十萬兩交給海青。海青推辭,呂青笑道:“聚風堂的副堂主向綠林道借銀,我還有什麼面子?吳飛熊那兩萬兩也由我處理。將來的事再說,就算你跟聚風堂火併,也礙不着我們的私交。”海青點頭收下,風龍吃飽喝足,摸着肚皮道:“看不出這個小白臉比吳飛熊還夠朋友,我記住了,將來一定報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