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燈直到天色漸亮才熄滅,原來的地圖早已還了回去,所有派出所的人都已經回來,幾人應該說是收穫頗豐,每一組,都有不小的發現。
幾人看着手中的證據,面色深沉,就憑那一本記錄各地官員喜好的冊子,雖不足以讓天朝地方官員七七八八倒閥,但也足以讓他們忌諱,甚至在關鍵時候保持沉默。馨寧本以爲他手中會有一份已經被拉攏過去的名冊,沒想到那份名冊沒找到,倒是發現了一份更重要的,一個外人手握朝廷大部分官員的隱私,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加重要。
“周氏那裡有什麼發現?”丟下名冊,馨寧轉身問。
“實質性的證據沒有,就是,婢女得稱呼有些奇怪,我聽到婢女一直稱呼周氏爲娘娘。她一個侯爺妾室,配稱什麼娘娘啊?對了,她院子裡有很多藥,基本上一個屋子裡都是抓好的藥,實在不知道是什麼,就每一副都拿了一些出來,也不知道遺漏沒,早知道讓冰兒去那邊了,省事!”雪兒指了指地上十幾個小紙包,一臉嫌棄。
不待人吩咐,冰兒已經自動蹲在藥堆裡,檢查起來。片刻,站起身,拍拍手,看大家都等着,還是解釋一下,“全部都是促進懷孕的,看來這個周氏,是非常急切希望懷孕啊。”
一屋子人滿臉黑線,就算要調理身體,促進懷孕,也不用這樣抓藥啊,敢情,真要當飯吃。
馨寧卻若有所思,也許安樂侯並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麼愛她,否則,爲什麼連一個孩子都吝於給她?周氏進府六年了,卻始終沒能懷孕,若是她自己身體有問題,在姑娘時就會發現,而安樂侯更不可能有問題,人家孩子都有兩個了。兩個人都沒有問題,一方千方百計需要,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另一方不希望她要。看來,這周氏,也並非就是真愛呀!想明白這些,馨寧忽然心情很好,不過,這些她心裡清楚就行,沒必要讓侯夫人知道。
看了看天色,馨寧揉揉有些發脹得腦袋,站起身往外走,一邊喊到,“暗衛,走了。”
端木清淺知道她是要回侯府,想了想還是攔住,“馨寧,不用回去了,你入侯府的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證據需要在外面收集。”今日安樂侯就會發現東西不見了,現在回去不是自投羅網?
“不,我今天必須回去,至少今天要在,否則,不是告訴安樂侯,他得東西是我拿了嗎!並且,我還有一件事未完成,不能半途而廢。我沒有露過破綻,安樂侯一時半會不會懷疑到我頭上的。”一方面,是爲了不引起懷疑,另一方面,是爲了侯夫人……
房門被敲開的時候,馨寧正睡得昏天暗地,昨晚一夜沒睡,回到侯府,第一件事就是補眠。聽着外面吵吵鬧鬧的動靜,馨寧瞭然,不慌不忙的起牀,來的比預期的慢一些,看來,安樂侯對於自己的府邸,很是放心,否則,如此重要的東西,怎麼都過了快一天才發現丟失?
拍馨寧房門的是李嬤嬤,開門的瞬間,馨寧看到的就是李嬤嬤誠惶誠恐的表情,別看平日裡威風八面的,這會完全換了一副面孔。
“怎麼這麼慢,在幹什麼?”李嬤嬤見到人,一把將人拽出房門,門檻帶的馨寧一個趔趄。隨後,幾名帶刀侍衛衝進屋裡,翻箱倒櫃一番搜查。
“嬤嬤,發生了什麼事?”馨寧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害怕的樣子,牽着李嬤嬤的衣袖,小聲的問道。
李嬤嬤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帶頭的人,見對方蹙着眉,一臉不耐,甩開馨寧的手,並向後退了一步,與馨寧拉開一定距離。
最終得結果當然是什麼也沒有搜到,帶頭的人不耐的訓斥了一番院子裡的人,就浩浩蕩蕩的離開。馨寧看着他們遠去的腳步,嘴角微翹。在一院子畏畏縮縮中,慢條斯理的進房間梳洗。她在等,等侯夫人的邀請。出了這個事,侯夫人估計也端不住了,如今,她只能找自己了。
果然,沒過多久,紅魚就親自過來了,馨寧正在擦拭琴絃,看她不緊不慢的樣子,紅魚實在想不明白,夫人爲什麼會對這個很普通的姑娘另眼相待。雖然不明白,甚至有些不以爲然,但在應對的時候,卻不露分毫。
“寧姑娘,夫人的頭又有些疼了,想聽你彈琴,麻煩你這會跟我過去一趟。”
“好,馬上擦好,姐姐等我片刻。”嘴裡應着,手上動作不停,將最後幾根琴絃擦拭一遍,抱着琴,示意可以走了。
這一次,並沒有去書房,而是徑直到了小佛堂,紅魚在門口的時候就止步,只示意馨寧自己進去。馨寧點頭,擡步進入。連紅魚都要回避,看來,是要跟自己攤牌了。
侯夫人正跪在蒲團上,手上轉動着佛珠,嘴裡念着經書。馨寧將琴放到軟榻上,走近侯夫人,在她旁邊的蒲團上坐下,靜靜聽她念經。是的,是坐下,而不是跪下,馨寧不信佛,穿越前不信,即使莫名穿越後,仍然不信。將自己的命運,未來交給一個虛無的存在,這是一件多年可怕的事情。侯夫人,應該也是不信佛的吧,自己的女兒在她上香的時候被害,信女的虔誠卻換不了女兒的平安,信了,又有何用!
“小姑娘不信佛?”就在馨寧進屋的時候已經知道她來了,一直沒有開口,沒想到看到小姑娘這麼任性的一面。
“額?夫人說笑了,在佛像面前,小女子不敢冒犯!”對着佛像,討論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那個什麼?再說,今天的場合,也不適合討論這個。
侯夫人輕輕笑出了聲,站起身,拍拍膝蓋,直接走到軟榻坐下,看馨寧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招招手,示意她坐過去。
“夫人今天想聽什麼曲子?”等了半晌不見人說話,馨寧也不主動問,只當做自己是專門來獻藝的,催促主人點曲。
侯夫人搖搖頭,只盯着馨寧看,馨寧有一搭沒一搭的碰着琴絃,任由她打量,最終,還是侯夫人率先打破沉默,“寧姑娘,今年多大?確實是姓寧嗎?”
“……十五了。”準確的是應該是二十一了,可看如今的身體,還不如人家十四歲,爲了不被人當作身體有病,對外只好小報一點。
“十五……了不起啊,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卻將我們這些自詡聰明的成人玩的團團轉。”還是平淡的語氣,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說出的話卻滿是諷意。
“夫人嚴重了,我對待任何事,一向都是秉着嚴謹的態度,從不玩鬧。”這些古人可真是討厭,明明就是有求於人,偏偏裝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是,馨寧是同情她的處境,是想幫着將她摘出去,但沒有義務上趕着幫助,更何況,她要求的是合作,而不是無條件的同情心氾濫,既然是合作,已經處於強勢地位,何苦上趕着湊過去?
侯夫人倒是愣住了,顯然沒想到一向綿陽一樣的人忽然硬氣起來。一時間有些拿不準主意了,從昨晚府裡的事來看,人家顯然就是奔着侯府來的,可對方身份不明,到底不是小事,自己該不該全盤托出?萬一說出來,反而將兒子和她自己也打入萬劫不復之地又該如何是好?
見人還是不肯說,馨寧忍不住扭頭,一看,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臉色變換不定。
“夫人?”馨寧都有些不耐煩了,怎麼還不打算說?
“嗯,寧姑娘,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但前提是姑娘要告訴我你來侯府是受誰之命。”在馨寧的提醒下,侯夫人回過神來。
原來是不放心自己的身份啊,自己還真是疏忽了,畢竟事關生死的大事,哪裡能輕易告訴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不是夫人千方百計讓我們來江南的嗎?怎麼會不知我是受誰之命?”這樣也好,乘機確認一下來江南的路上那一堆事是不是她的手筆。
侯夫人難得的平靜的臉上露出了尷尬,“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些事遲早要被爆出來,一旦真相揭露,我薛家和兒子肯定免不了受難,他們的罪孽,卻讓我薛家承擔,我決不允許!但是王爺一向行蹤不定,我只好稍微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引起王爺注意,王爺總算是往江南來了,但是,沒想到,卻在江南邊界,失去了蹤跡。還擔心王爺出了什麼事呢,沒想到,王爺早已有所安排,派了人悄悄潛進來,不動聲色將事情查的一清二楚。王爺出手,果然不同凡響。”說到最後,甚至有些激動,總算等來了救命的人,心情可想而知了。不過,她怎麼就沒想到呢,前腳閒王失蹤,接着這姑娘就進府,兩者之間肯定有關連,還在不斷猜測人家的身份。也是這姑娘扮相太成功,硬是讓他們這些人看走眼了。
“畢竟時間太短,也沒有所有的事都清清楚楚,也不怕夫人知道,我們如今只是確定了他的意圖,卻沒有任何可以定罪的證據,還要仰仗夫人補充。”也許侯夫人真的將王爺當做了救命稻草,一聽馨寧的身份,馬上知無不言起來,甚至連她曾經算計馨寧她們這件事都不隱瞞了。馨寧也實話告訴她,你做了這麼多,甚至不惜算計王爺,但如今他們手上沒有實質性證據,若要報仇,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把知道的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