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崢寫草稿的手微微一頓,偏頭看她,片刻後輕輕一笑,“傻了吧你,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方玫擡起頭,眨了眨眼,眼淚倏然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她手忙腳亂地去擦,忘了手上拿着筆,筆桿不小心刮過眼瞼,刺激得眼淚更洶涌地流了出來,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沈浩崢纔是真的慌了神,扔下筆,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你怎麼了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玫玫,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你跟我說,別哭,你別哭……”
方玫慢慢止住了眼淚,模糊的視線裡,是沈浩崢關切的模樣。
一開始她就錯了。
高一星期六上午的那節體育課,他撞倒了她,彎身把她抱起來,送到醫務室。她當時被身體上的痛折磨的暈暈乎乎,以爲自己在夢中,睜開眼就看到了那個他。
他們都有高高的個子,單眼皮,愛打籃球。同樣撞倒了她,同樣抱起了她,朝她焦急又飽含歉意地道歉。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掉進了一個夢境,把沈浩崢當作當初那個他的影子。
少女的暗戀情結太濃,她甚至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每每在現實與夢境的邊緣徘徊掙扎,總是在不經意間看到當初那個他的臉,卻又隱隱清楚沈浩崢不是他……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漸漸發現,他們不一樣,印象中的鄰家哥哥不會給她講題,不會每晚等她一起走回宿舍那條單調無聊的道路,更加不會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關心她。
眼前這個溫柔帥氣的男孩子是沈浩崢。
她說了對不起,是覺得愧對了他之前的喜歡,她把他當作另一個人。但現在,不會了,她喜歡的是他,就是這個,靦腆的男孩子。
方玫抽泣了一下,撲哧笑了出來。
又哭又笑。
沈浩崢根本顧不得解題,心裡慌亂成一團,不停地抽出衛生紙,給她擦眼淚,不知不覺抽出了一堆。
方玫沾着淚珠的眼睫毛顫了顫,彷彿打溼了的蟬翼。
她要怎麼告訴面前這個男孩子,她喜歡他啊。
要說出來嗎?
說“我喜歡你”?
可她從來沒說過,她慫得很,面對喜歡的人,臉皮薄成一張紙,一不小心就會滿臉通紅,變成煮熟的蝦子。
沈浩崢當真被她嚇到了,盒子裡最後一張抽紙被他扯出來,他呆在了那裡。
茫然無措的樣子,竟有幾分可愛。
眼見她的情緒終於由小雨轉陰,又由陰轉晴,他才低低鬆了口氣,“你……到底怎麼了?”語氣裡帶着小心翼翼。
方玫坐直了,微微一笑,眼睛裡是從未有過的光亮“……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沈浩崢抿了抿脣,壓下心底的失落,“喔。”
——
下午五點半。
宮邪拎着公文包從車上下來,秦灃還沒顧得上將車開進車庫,遠遠地就看見一道人影衝了過來。
宮小白趿着棉拖,噌噌噌跑到他跟前,“幸苦了,我幫你拎東西。”
她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脣角挽着笑,仰着臉獻殷勤的模樣,着實招人疼愛。
宮邪擡高了拎包的那隻手,讓她撲了個空,“不用了。”
“不用跟我客氣。”宮小白跳起來抱住黑色的皮質公文包,拎着公文包的提手,朝他張開了雙臂,“抱我。你今天都沒抱我。”
他今早離開的太早,她還在睡夢中,都沒察覺到。
男人眉眼昳麗,笑起來如詩如畫,修長手指撫上宮小白的臉,捏了捏,帶着幾分逗弄的意思,“特意幫我拎包,就爲了我能騰出手抱你?”
“對咯!”她笑得露出編貝般潔白的牙齒,往他懷裡撲。
宮邪在心底無奈地喟嘆一聲,明明想着要好好調教這丫頭,卻怎麼也沒想到,養成了這樣的嬌慣性子。
他微微彎腰,將她抱起來,擡步朝正廳走。
小丫頭鋪了滿背的髮絲,像一匹柔滑的錦緞,隨風拂過他的面龐,癢癢的,香香的,撩動他的心。可能風中浸了酒,他有些醉了。
宮小白趴在他懷裡,手垂在他背後晃悠着他的公文包。
一時間又想起了下午的事。
她沒能說服上官婧放棄跟霍錆在一起,他們一定會結婚,她阻止不了,沒幫上忙。想想都有些失落。
客廳裡換上了新的花卉,奼紫嫣紅,鮮豔美麗,空氣裡飄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純天然的花香比調配過的空氣清新劑好聞多了。
宮小白低低地嘆了口氣。
宮邪覺得不對勁,側目打量她的臉,“怎麼不說話?”
宮小白動了動嘴脣,還是什麼都沒說。
宮邪越發覺得不對勁,聲音如清風穿過鬆林,夾雜着點水汽,溫溫潤潤,喚道,“宮小白。”
“嗯。”宮小白應了一聲,從她肩上擡起頭,凝視他湖泊一般沉靜的雙眸。她沒幫上忙,心裡失落,可又不想讓他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兒。
默默調整了呼吸,她捧着他的臉,嬌俏一笑,美若客廳裡最鮮妍的一朵花,“我在想,你今天還沒親我。”
她撅了撅小嘴,像往常那樣撒嬌,“親親我。”
宮邪撫在她腰間的手,扣緊她的腦後,將她的腦袋攏到面前,薄脣壓住她的嘴脣,他的脣瓣缺少水分,起了點皮,刮擦着她豐潤的紅脣。
宮小白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站在樓梯上跟他親吻。
微眯起的眼睛看到了客廳裡有人,他們有沒有在偷看,她不清楚,只覺得積聚在心頭的那點失落變得微不足道。
宮邪舔了一下她的脣角,低醇又霸道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想親,還不專心?”
“唔!”宮小白猝不及防下,被他咬了下脣,吃痛地分開紅脣,他趁虛而入,毫不客氣地掃蕩她檀口中每一滴糖汁兒。
宮邪邊吻着她邊上樓,腳下彷彿長了眼睛,每一步都穩穩地踩在臺階上。
秦灃自外面進來就看到這曖昧至極的一幕。
他扔車鑰匙的動作驀地停下。
爺背對着他,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半邊側顏,線條俊朗的臉上帶着些動情的神色,半分銳利都沒有,給人的感覺,這男人溫潤得像一塊美玉。可事實上,他骨子裡都是沒有溫度的。
也是這一刻,他才肯定,爺對小白,早就超出了圈養小動物的溫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愛。他愛上了宮小白。
宮邪騰出手摁開了主臥的指紋鎖,一腳踢開了門。
反身將懷裡的小姑娘抵在門板後面,頭微微偏向她脖頸一側,用力地吻她。
玻璃窗開了一扇,涼涼的風從外面吹進來。
室內的溫度卻沒降下來,反而節節攀升。
宮小白四肢無力,再也抓不住公文包,手指輕輕一鬆,啪地一聲,包掉在了地毯上。彷彿打開了某個開關,宮邪倏然擡眸,看着她。
他從她迷離水潤的眸子裡看到了獸性的自己,他雙目赤紅,裡面藏着濃濃的慾望,胸腔劇烈起伏,彷彿有什麼東西從體內噴薄而出。
作爲男人,縱使以前沒有過女人,他也清楚那是什麼。
可是,行麼?
小丫頭她……
宮小白蹬腿從他身上滑下來,一下子矮了他不止一點半點,努力踮起腳尖,嬌笑着說,“宮邪,你以前騙過我。”
“嗯?”他尚未從情慾的浪潮中抽身,聲音低低繞繞,沙啞中帶着點性感,撩得人耳膜顫顫的。
他俯身,薄脣有一下沒一下啄着她紅得滴血的耳垂,沒想明白她說的是哪一次,低聲問,“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宮小白清亮的眸子浮了一層水,動人不已,招了招手,“你湊近我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