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婆母...
長亭側頭看向秦氏,秦氏被長亭三言兩語擠兌得下了臉面,如今臉色不咋好,可又不得不給長亭賠笑,長亭明明出了口氣可胸腔裡還是抓得緊緊的——她看得明白,玉娘那糊塗蛋可看不明白!這回出來長亭故意不帶玉娘,心說若帶上玉娘這相看的意思未免也太明顯了吧,這樣鬧一出之後玉娘還怎麼說親?從一開始長亭就留了條後路的,可玉娘滿心惴惴,就怕她不跟着去惹了秦氏的嫌!
這還沒嫁進去呢!
長亭再瞜了眼秦氏不自然勾起的嘴角,不覺心頭怒道,往後也不定要嫁進去!玉娘會被這女人吃得一根骨頭都剩不下!長亭現在都能夠想到秦氏之後的手段了,讓玉娘嫁進岳家其實不難,照石猛喜愛她的程度,只要她提一句,石猛與庾氏都會樂得送她個顏面也樂得把岳家娶一個無甚根基的女子,可這樣嫁進去了,玉娘日子不知道有多難過!婆婆要折磨兒媳,明的暗的,全都上陣了,男人也不定看得出來!她父親陸綽算是個極聰明的人了,可真定當初如此不喜歡謝文蘊,陸綽不也啥都不知道!?陸綽尚且如此,何況耳根子軟又孝順的...嶽番?
但凡...長亭細思,但凡嶽番能有些擔當,她都敢爲玉娘拼一把。只可惜,這廝當個朋友確實夠義氣,不要臉不要命都可以,只是要這廝當了丈夫當了父親,那麼誰當他媳婦兒誰倒黴——畢竟他有個又蠢又厲害的親孃。
長亭主意一打定,那顆挑刺和尋釁的心淡了些後再與秦氏相處就愉快了很多。嗯,若把秦氏放在同僚親眷的位子而不是摯友未來的可能婆婆上來看,秦氏頂多算是個有點討厭但不至於到讓人想拿被子捂死她一了百了的地步,她的討厭在於...嗯,其實尋常的市井婦人都有這毛病,那就是嘴碎並且喜歡炫耀,炫得是擡高自己看低別人。本來這莊子依山傍水,很是清麗,可秦氏一路都在耳朵邊念念念,念得長亭心情很煩躁,吹噓的無非就是丈夫與兒子。是,長亭承認嶽老三比蒙拓資格老,年限長,也是長輩,可長亭就算尊敬了你秦氏爲長輩,你秦氏敢受嗎?
逛完莊子後頭的水塘,順帶着用了水塘裡剛舀出來的魚做的一桌宴,席上長亭言笑晏晏絲毫瞧不出在馬車上咄咄逼人的神色,秦氏一下猜不透長亭意欲何爲,打量了眼長亭笑着主動將談話往玉娘上靠,“...我着人今日是備下的三人分量,原以爲夫人院子裡那位胡...”秦氏作勢偏頭問侍女,“是姓胡吧?”再跟着重道,“那位胡姑娘也要來的,聽人說夫人、胡姑娘還有我家嶽番都是一路過來過命的情分,也是難得的。”
席上在走清甜的飯後甜飲,是桂子蜜茶,長亭正拿起茶盅聽秦氏這樣講,不由愕然,“她跟着我來做什麼?”隔了一會兒才笑道,“她日日窩在家裡繡屏風呢,笨手笨腳的,往後要自己個兒繡嫁妝的時候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我是想的在城內給玉娘置辦一套周整的嫁妝,嶽夫人有沒有相熟的做喜鋪的人選呢?”
秦氏也大愕,“她要嫁人了?”
長亭再埋頭啜了口茶,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笑着應承,“要早準備着呀。”
秦氏將話頭一岔,賣起這莊子的好處來,畢竟如若這莊子得選,那無論是從錢糧還是威望,岳家都是有利可圖的。她說什麼,長亭順着走,兩人住了一晚,次日清早走的,馬蹄兒踢踢踏踏的,一夜休整馬兒都比來時更精神,只是馬車上比來時安靜了許多,長亭安安靜靜地看賬簿子,把這莊子勾了個圈兒再將安置住下的人名單謄抄過來。來冀州內城接人的是蒙拓與嶽老三,長亭從馬車喚到軟轎,撩簾見嶽番和蒙拓在馬邊說着什麼,蒙拓臉色淡淡的,嶽番倒是看上去頗有些緊張。
早幹嘛去了?
長亭一想到玉孃的眼淚,心裡頭一下又火了起來,回鏡園正堂內廂,長亭拍拍後背整個人就趴在軟榻上,看上去有點疲憊。蒙拓不輕不重地摁揉長亭後背,待長亭睏意來襲,蒙拓穩抓時機,“這回看得怎麼樣啊?”
也不說是看人還是看莊子的。
長亭一下醒轉過來,利索翻身,頭枕在蒙拓腿上,風輕雲淡,“莊子入選,人...賞如意一柄。”
大晉昭和殿選妃就是進貢的賞金元寶,落了選的賞如意一柄。
蒙拓聽長亭說得好笑,正想符合着娘子大笑三聲,可再一聽,這話裡頭內容又不太輕鬆...肩負討好娘子重擔的蒙將軍索性避開不着急的地方,直入主題,“...人咋落選了?那咋辦?咱要努把勁也不是不能把玉娘送進岳家的啊。”
長亭白了蒙拓眼,直接道,“憑啥要拼命去跳一個深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