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拓本來一張臉就癱,如今聽長亭此言逾漸僵了,他推波助瀾讓長亭“見一見”嶽老三夫人秦氏,原也是因自小的兄弟嶽番所求,既然嶽番敢來求,那必定是家中已說妥了啊!
蒙拓再討好地幫長亭揉揉額頭,輕聲問,“怎麼了?嶽夫人...還是不同意?”
蒙拓力度適中,長亭被摁得昏昏欲睡,可一聽蒙拓的問話,立馬清醒,想了想便哧道,“北方原本民風彪悍,男子們一語不合便拔刀相向,可放在內宅這話便有失偏頗。”長亭高挑眉,“三爺恐怕是聽秦氏話的,秦氏要找的是有出身有見識有身份的姑娘家的,我們玉娘隔得還遠,攀不上!”
原是沒說妥!
那嶽番求什麼求!這下倒好,婚事和姑娘一樣沒撈到,反讓長亭絕了這門親事的心思...蒙拓在心裡罵了嶽番兩聲不靠譜。這事兒就難了,長亭與岳家是情誼身後,可長亭與玉娘情誼更深厚啊,長亭能眼看着玉娘貿貿然撞進一個將婚事一拖再拖,婆母難纏,丈夫說不上話的人家裡去?蒙拓默了一默,再想想,決定順毛捋,“咱們到底是外人,你說不跳就不跳?如果玉娘還非這個坑不跳了,你咋辦?”
長亭一默,睜着眼看懸在橫樑上的六角宮燈,“嘖”一聲,想了想,語氣堅決,“一個是玉娘,一個是阿寧,這兩個人若過得不好,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而女人過得好不好常常是由嫁出去的夫家好不好決定,若這事兒放在阿寧身上,興許我就應了。只是這事兒擱在了玉娘身上,當年照我母親的家世,大長公主都曾因‘子嗣稀少’給父親塞過通房,玉娘會被秦氏啃得骨頭都不剩的。到時候我纔是真正的外人,要是玉娘黑受了欺負,難道還要我撩起袖子去和秦氏幹架嗎?我站在什麼立場?你又與嶽老三、嶽番如何相處?嶽番和玉娘又如何自處?我們和嶽三爺是天然親厚,我敬三爺是條錚錚鐵漢,也與嶽番是過命的情分,正因爲如此,就別把我們和他們放在對立面,結親不成反結仇的人家,多着呢。”
蒙拓輕聲“唉”,覺得嶽番如今除了跳河以證清白再無他路可走了。
蠢蠢蠢,自家老孃都還沒哄好就往出送,確真是蠢得很啊!
當結果已經很明朗的時候,爲何還要朝着那個註定悲劇的結果奔去,就算過程有喜悅又能怎麼樣?
這是長亭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理智和冷靜,一份感情或許不需要理智和冷靜,可婚姻需要。長亭也很明白,玉娘那傻姑娘大概沒法兒明白...長亭近來事忙,待圈定來客與待客章程,長亭又叫滿秀與玉娘說了許多故事做鋪墊後,才拎着德香苑的點心去到玉娘那處,不過幾日未見,玉娘瘦了許多,圓臉瘦成了尖下巴,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兩隻眼睛大大的卻無甚神采,原本多英朗啊...長亭心疼得酸澀得不得了,伸手去抱玉娘,長亭還沒說話,便聽玉娘聲音喑啞,“我不嫁嶽番了。”
長亭一攬玉娘後背,備好的勸慰一句話也拿不出來了,只能從上至下安撫玉娘,玉娘後背都沒多少肉了,一摸就摸到骨頭了,玉娘就那麼靠在長亭身上,下巴擱在長亭肩頭,長亭一下子心疼得眼眶就熱了,頓時覺得什麼理智和冷靜都不要緊了,過程有歡喜就得了吧,畢竟那是這麼些年一直看做玉娘夫君的人啊,而且...而且除了秦氏,嶽番也沒做啥了不得的埋汰事兒...這人生誰不妥協啊,萬一玉娘就過好了呢?再不然叫她撩袖子去撕也沒啥不行的...
“咱話都不說早了,啊...”長亭聲音放得輕輕柔柔的,“咱不賭氣,慢慢考量,啊...”
玉娘一閉眼再一睜眼,砸了兩滴眼淚在長亭後背,“他不喜歡我...”玉娘努力深吸一口氣,抱着長亭,說話囔得不是很清楚,“除了爺爺,我最喜歡他。可他最喜歡的人太多了,他娘,他妹妹,他爹...他真想娶我,那當時他就應該第一個來找我,而不是讓嶽夫人來找你...他只是篤定我一直都在那兒等着而已,篤定無論等多久我不會走而已...”
兩滴眼淚之後,是一串接一串的眼淚。
嶽番一直沒變,只是玉娘會想很多了。
長亭相信這份感情是真的,也相信嶽番真的是喜歡玉孃的,可是...當真喜歡難道不是心急火燎娶回家嗎?嶽番對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一拖再拖,以爲拖就能解決內外矛盾了?越拖只會越讓人寒心!玉娘噎噎地哭,長亭一眨眼,眼角潤潤的,要是當時真把玉娘嫁給了阿堵就好了,至少不用受這份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