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拓身上很明顯負了傷,他不想叫長亭擔心,衣裳盔甲都穿戴整齊,可一進車廂,被玉蘭暖香一烘,身上冰片和薄荷的味道就一下子被烘了出來,遮都遮掩不住。這兩東西都是鎮痛的,蒙拓脫了衣裳,腹上、背上、胳膊上、腿上...全都是縱橫交錯的刀疤和傷口,受傷受慣了的人是不輕易用冰片和薄荷鎮痛的,說是有依賴,怕往後在荒郊野嶺裡打仗找不着這東西,能被傷口活活疼死。
長亭再看蒙拓面色,倒不算差,一宿沒睡眼睛也亮,就是嘴脣沒血色,眉骨那處破了道疤,整個人本就輪廓分明,這一道疤叫他的氣勢更凜然了。
“傷在哪兒了?”長亭顧不得雜七雜八問其他的,直截了當揭穿他,“身上敷着止痛的膏藥,昨兒一宿也沒拖人帶話,多半是受了傷。我惦記着你,可也曉得你不樂意告訴我便不遣滿秀過來問。現今兒也甭跟我東扯西扯,直接告訴我,傷哪兒了?重不重?郎中要你怎麼養?”
長亭語氣很嚴肅,可眼神一閃一閃的好像要哭了。
蒙拓伸手攬攬長亭後腦勺,扯開嘴角笑,他媳婦兒就是聰明,啥都猜得中。
“傷胸口了,不算太大個傷口,就是有點深,張郎中拿燒刀子清洗完了再敷的藥,敷藥也不是爲了瞞你,是昨兒我不敷藥壓根睡不了覺。”蒙拓悶聲道,內廂裡頭就剩他兩人,玉娘和阿寧都避開了,蒙拓找了找沒找着阿寧,問長亭,“你怎麼樣了?阿寧怎麼樣了?”
是在問掉下馬車那樁事兒。
長亭試探性地探進外裳,摸了摸蒙拓的胸口,還好傷口不燙,再摸摸他額頭,沒燒,被拉個口子第二天沒發燒就算挺過去了,放下心來再道,“阿寧頸脖後面被割了一條大口子,不太深,沒有大礙,但是傷口離下巴很近,很長一道疤痕,我非常害怕以後這道疤消不下去,小姑娘就毀容了。往後的親事怎麼辦呀?難不成還真留在石家呀?”
蒙拓悶聲一哼,扯動胸口的傷,忍了忍沒哼出聲,伸手再揉揉長亭的腦袋,“你放心,我拿刀也會逼別人把我們家小姨子給娶進門的。”話鋒一轉,“昨日,阿寧是怎麼跌下馬車的?是混亂中自己不小心跌落下去的,還是有人不長眼...”
“不小心。”長亭手握住蒙拓的手腕,掐住他後面的話,“是自己一不小心。沒有別人,以前不會有別人,以後也不會有別人。”
蒙拓眸光一沉,隔了半晌跟着點了點頭。
蒙拓又留着喝了好幾盞茶,長亭想行軍趕路,男人吃的都是冷水泡饃,又吩咐白春去下兩把前兩日她吃着還好的牛肉湯麪,蒙拓連吃三大海碗,抹了嘴,心滿意足,再一次覺着成親真他娘好呀,昨天石閔那龜孫子得假去見崔氏一趟後回來也是吃得個油頭粉面,下頭副將問吃的啥,石閔那廝得意洋洋地仰起方下巴,“都別問!等自個兒成了親就知道了!”再煽煽袖子,叫人聞味,“聞到沒得?羊肉味兒!吃的羊肉鍋子!上頭鋪了三層羊肉片,整三層!”
實在話,蒙拓覺得那副將當時是有點想拔刀的。
有啥了不起?
石閔身上有羊肉味,他身上還有牛肉味兒呢!
不過,不得不說,石閔成了親後確實是可愛了許多,至少討人嫌了,說話也不衝了。相夫教子,崔氏雖然容貌不甚出衆,可品性上倒很端正,這門石猛算計來算計去,快搬空半座城成的親事,倒是物超所值。
馬隊跟着朝外走,那夜究竟是誰探的夜襲?石家傷亡大不大?對方傷亡大不大?這些信息,一概沒有流傳出來,蒙拓不說,長亭不問,也不想知道——反正最後都是會知道的,她早知道晚知道對局勢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山漸綠,水漸清,南地小橋流水似熟悉的景緻突兀地出現在了車窗外。
阿寧頸脖後的傷還沒拆,頭不敢擡頭,可掀開簾帳也興致勃勃地認地方,“姐姐,那是虛無山!”、“那是秦河!”、“那地方我也去過,但是我記不得了!”
建康,要到了。
這個代表着她們所有童年的地方。
她們回來了。
時隔六載,誰也沒有想到,長亭與長寧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建康。
ps:這麼多個月,這個月阿淵只請了一天假,跨越性的進步,以後漸漸也會規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