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該怎麼辦呢?
陸長英話止於此,他不再多言,蒙拓也不再多問,長亭覺得有太多可以做的,可仔細一想又不知道確確實實應當做些什麼。陸長英話沒說錯,蒙拓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而石闊執意親自出徵邕州和幽州,其實是在漸漸剝奪蒙拓自保的資本——這一點,在日子越過越安逸的鏡園裡,沒有人想到。
陸長英點到即止,蒙拓若有所思,長亭暗自鬆了一口氣,好像是有人把她想說的話全都說了,並且說得更好,想得更深。長亭本欲請陸長英下榻鏡園,可陸長英執意要回陸家舊宅,陸宅雖然還沒歸置完全妥當,住人還是勉勉強強的。長亭倒是能理解陸長英絕不在鏡園留宿的寓意,一是覺得寄人籬下,二是他一回來看看妹妹是正經事,可留宿在妹夫這處,妹夫又是一員猛將,這一點就有些敏感了,落在有心人眼裡,難保沒有心思多想得多的,比如...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位石猛。
回了內廂,兩口子都有點累,長亭靠在軟榻上眯着眼,白春拿了熱帕子過來給長亭薰臉,蒙拓轉身到屏風後去換衣服,隔了良久,長亭嘆了口氣,在內廂裡聽得很清楚,蒙拓一邊拿着帕子擦臉,一邊同長亭說話,聲音悶在溼帕子裡面,甕聲甕氣的,“嘆什麼氣呀,你哥哥講得挺對的。”
“我是怕你難做。”長亭抿脣。
蒙拓悶聲笑了笑,怕他顧忌與石二哥的情誼沒辦法甩開膀子去撈好處,又怕他嫌惡了陸長英的這番話,還怕他以爲陸長英這是在挑撥離間吧?
“沒什麼好難做的。”蒙拓聲音淡淡的,“我可保我一生忠貞不二,二哥當然也可以保證,二哥可以保證,可帝王不可以。”又隔半晌,蒙拓方略帶遲疑地開了口,“其實二哥這次可以帶我一起去邕州的,他希望我留在建康,幫他守住建康,可我手上的兵馬全都在邕州,我拿什麼來鎮守建康?張黎現在是二哥的人,就算娶了滿秀,也不能保證他忠心耿耿地對我們。”
石闊將蒙拓留在建康,卻沒有給他人手。
這件事,長亭是第一次聽到。
同樣的,對於石闊未曾帶蒙拓一併去邕州,蒙拓由此產生的悵然與無奈,長亭也是第一次看到。
“他...不害怕後院起火?”長亭不可置信,“萬一石閔發難,你手上一點兵馬都沒有,就算他凱旋而歸,可那時候建康算誰的?”
“是我手上一點兵馬都沒有。”蒙拓加重“我”字,“別忘了,建康巡城防備司泰辦都是二哥的人啊。”
他手上沒人,絕不意味着石闊手中沒有兵馬留在建康。石闊有,只是沒有留給他。
“那...那些兵馬在誰手上握着的?”長亭輕聲發問。
蒙拓搖頭,“沒有人,各自爲政,一盤散沙。”蒙拓再看長亭一眼,想了想添了一句,“他們大概聽我的,不過也聽張黎的。”
也就是說,石闊留下張黎與蒙拓各自牽制?
天啦。
長亭不知說什麼好。
石闊這招棋走得不錯,所以他纔會一直在捧張黎!張黎是蒙拓的謀士,看似是陸家的人,可陸家如今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制約他,自然張黎和蒙拓如今是完全分離且平等的兩個個體。同樣的,張黎與蒙拓交好,這也代表了就算有衝突,這兩人之間也不會做得太過,兩個互相平等卻無從交惡的人是最適合放在一起相互牽制的。
身爲君上,這把制衡玩得很妙。
可作爲兄弟,這一把,玩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