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街道踱步而行的林尋,也發現一路上有不少目光皆都朝自己掃視過來,有些還隱隱帶着一絲掩藏不住的貪婪。
林尋心中清楚,自己鱗馬上那一個巨大的獸皮口袋的確太惹眼,換做經驗豐富的老手,僅憑目光就能看出其中藏着什麼貨物,只需用鼻子嗅一嗅,就知道那些貨物是什麼成色,價值幾何。
再加上自己一個人一匹馬,自然攔不住某些人的窺伺。
遠處人羣中突然產生一陣躁動,引起了許多人圍觀,當林尋抵達時,就看見一名獸皮男子都來不及閃避,被一名修者一刀砍掉腦袋,血水嘩啦啦噴灑而出,滲人無比。
見此,圍觀衆人非但不驚,反倒都大聲喝彩起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架勢。
“敢偷老子的東西,簡直就是不知死活!呸!”
那修者收起長刀,惡狠狠掃視了地上屍體一眼,就大搖大擺離開。
這可是當街殺人!
可卻沒有人去阻止,顯然這裡的人們早已習慣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沒多久,就看見兩名護衛打扮的身影,匆匆把那無頭屍體清理帶走,僅僅片刻而已,街道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彷彿剛纔那殺人一幕根本就沒發生過。
見此,林尋不禁眯了眯眼睛,已大致看出,這青陽部落中根本就沒有規矩可言,想要在這裡立足,強大的武力是必不可缺的一個條件。
又前行沒多久,林尋看見了兩撥人當街廝殺,似乎爲了爭搶一批貨物,但很快就被一位路過的修者制止,制止的手法也很粗暴,直接出手殺了兩人,用血的事實震懾住了衆人,瞬息就化解了這一場爭執。
繁華之下,必藏有污濁暗流。
林尋突然想起了一個被關押在礦山牢獄中的囚徒的話,那時候還年幼,並不懂此話含義。
可現在行走在這青陽部落中,看着那繁華氣氛下被掩藏的一道道貪婪目光,林尋瞬間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林尋也並不畏懼,他一路前行,已經大致判斷出,相較於那些普通人,修者的數目明顯很少,且大多都在真武境內徘徊,鮮少能夠看見靈罡境修者的身影。
如果有人膽敢圖謀自己的貨物,林尋也不介意給對方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只是遺憾的是,林尋似乎今天運氣不錯,一路上哪怕察覺到了不少貪婪窺伺的目光,也沒人跑出來找事。
天色已暗下來,黑夜降臨。
林尋在一個名叫老鴉客棧的建築前佇足,丟給店小二兩枚銅錢,讓他照顧鱗馬,林尋自己則進入客棧中,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前往那石鼎齋兌換物資。
客棧一樓中擺着許多酒桌,此刻已顯得極爲熱鬧,許多身影坐在其中吃飯飲酒,大聲聊天,顯得頗爲嘈雜。
老闆是一個獨眼巨漢,面目頗爲兇惡,此時正懶洋洋的喝酒。
當看見林尋走進來時,客棧中不少目光皆都一亮,齊刷刷落在了林尋手中那足足一人高的巨大獸皮袋上。
當看清楚林尋的面容時,不少人目光中已露出毫不掩飾的貪婪。
但也有一部分人都很識趣的收回目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敢一個人拎着這數百斤重的獸皮口袋出現在這裡,本身就顯得很醒目,只要不傻就能知道,這少年應該是個狠角色。
“住店?”
坐在櫃檯後邊的獨眼巨漢心不在焉問道。
“住店。”
林尋笑着點了點頭。
“一晚上二十枚銅幣。”
獨眼巨漢瞥了一眼林尋,話音剛落,就引起不少鬨笑。
“獨眼龍,你又開始宰客了?也不想想你那隻眼睛是怎麼瞎掉的。”
獨眼巨漢渾然不理會這些鬨笑,只是看着林尋,自始至終沒有解釋什麼。
“好。”
林尋爽快的拿出二十枚銅幣,遞了過去,“房間在哪裡?”
“今晚那裡就是你的了。”
獨眼巨漢擡手指了指二樓角落處,然後就懶洋洋拎着酒壺喝起來。
林尋笑了笑:“多謝。”
轉身拎着獸皮袋走上了樓。
看着林尋的身影走進房間,一名醉醺醺的胖子突然走到櫃檯前,道:“這可是頭難得的小肥羊,身上的貨很足,起碼得有這個數。”
說着,他伸出了四根手指,在獨眼巨漢眼前比劃了一下。
獨角巨漢彷彿渾然不覺,自顧自喝酒,許久才斜睨了那胖子一眼,道:“肖胖子,你在青陽部落差不多六年了吧?難得打算一輩子留在這裡?”
肖胖子臉色驟變:“什麼意思?”
獨眼巨漢嘆了口氣,道:“聽我的,就別惦念此事了,那少年不好惹。”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不,是很不好惹。”
肖胖子神色變幻,許久才苦笑道:“我明白了。”轉身離開。
獨眼巨漢眯着眼睛,看着那肖胖子走出客棧,話已經說到,至於這胖子是否明白,就和他無關了。
獨角巨漢端起酒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漿泛起的漣漪,喃喃道:“最近可不太平啊……”
……
與此同時,吳氏商行。
作爲青陽部落首屈一指的商行之一,吳氏商行稱得上是財大氣粗,根基渾厚,其背後老闆,據說是帝國東臨城中的某位大人物。
夜色中,吳氏商行後院大廳中,燈火通明。
吳德勇一臉陰沉的坐在主座上,一言不發。
他是被派來青陽部落,執掌吳氏商行運營的掌櫃,年約四旬,正當壯年,本身也是東臨城吳氏宗族的族人,擁有真武七重境修爲,在青陽部落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個人物。
在吳德勇下方,則分別坐着一衆商行中的管事,此刻皆都神色默然,不敢出聲。
“到今天爲止,距離和吳恨水大執事約定的期限,已經超過了三天,至今卻一點消息也沒有送回,不知諸位如何看待此事?”
吳德勇沉聲開口,打破了大廳中的死寂氣氛。
“此去那緋雲村足足有兩千多裡地,大執事或許路途上有事被耽擱了一些時間也說不準。”
有人小心翼翼道。
“哼!即便有事,以大執事的縝密心思,也定然會派一名屬下回來傳達消息,可如今卻什麼消息也沒有,你覺得這很正常?”
吳德勇皺眉冷冷說道。
“掌櫃,莫非您以爲大執事他遭遇了什麼不測?”
有人禁不住說道。
吳德勇沉默了,臉色陰沉如水,顯然他正是如此想的。
這時候,一名僕從匆匆進入大廳,道:“啓稟掌櫃,城門護衛那裡傳來消息,說傍晚時候,看見有一名少年騎着連如峰的鱗馬,已進入青陽部落中。”
此話一出,吳德勇眼眸登時一亮,他記得連如峰,這是一個來自緋雲村的護衛首領。
“那少年現如今在哪裡?”
吳德勇問道。
“據探子傳來的消息,這少年已居住在老鴉客棧。”
僕從飛快答道。
“情況有些不對啊,這少年若是大執事派回來報信的,理應第一時間前來咱們吳氏商行,可如今卻跑去那老鴉客棧,明顯有些蹊蹺。”
大廳中一名男子皺眉說道。
吳德勇目光閃爍,略一沉吟,就揮手道:“派幾個人去老鴉客棧,無論用什麼方法,務必把那少年給我帶回來!”
僕從立刻領命而去。
吳德勇想了想,話鋒一轉,朝在座衆人道:“諸位,近段時間這三千大山中頗不太平,許多來自帝國中的頂尖大人物,皆都爲了一件‘絕世重寶’匯聚而來,在此期間,諸位務必要小心行事,莫要惹出什麼端倪,否則出了事,連我也救不了你們!”
衆人皆都肅然點頭。
他們自然也清楚這件事,近些日子以來,青陽部落中來了許多陌生面孔,還有一些極爲強大的貴胄人物,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這些地頭蛇也只能低調行事。
“好了,諸位散了吧,等那少年被帶回來,問清楚了一切,我自會告之爾等。”
吳德勇揮手道。
事情已經有了眉目,自然不必再勞師動衆。
最重要的是,在吳德勇看來,一個來自緋雲村的少年而已,派幾個人已足可以輕鬆把他帶回來,不虞出現什麼意外。
……
老鴉客棧,二樓房間中。
林尋甫一走進來,就在房間中四處查探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這才把手中拎着的獸皮袋丟進了儲物戒指。
在外邊時候,爲了掩蓋自己擁有儲物靈器,林尋也不得不把這獸皮袋暴露出來,不過如今既然沒人了,就不必再多此一舉。
只等離開客棧時,再把這獸皮袋拿出來就行了。
“我騎着連如峰的鱗馬進入青陽部落,也不知是否被那吳氏商行發現了,不過不管如何,這個問題遲早也要解決一下。”
林尋翹着二郎腿懶洋洋躺在牀上,陷入沉思。
他清楚,因爲吳恨水的死,那吳氏商行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與其被動的讓他們前往緋雲村找麻煩,還不如就在這青陽部落中把此事給解決了。
這也是爲何林尋會大搖大擺騎着連如峰的鱗馬進入青陽部落的原因,就是爲了讓吳氏商行察覺到,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這麼做雖然危險,可林尋心中已有了打算,倒是不會因此而緊張。
就在林尋思索這件事的時候,四五個灰衣男子已經趁着夜色,走進了老鴉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