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是抱了必死之死,滿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不想被鞭子帶着坐在了地上。
悅雅公主忙跑過去抱住那婦人道:“大嫂,有什麼事,也請好好的說,這裡有父皇在,一定會替你做主的呀。你們母子兩相依爲命這麼久,若是你的孩子九泉有知,知道你要尋死的話,只怕他也是不安心的啊。你忍心讓你孩子九泉之下不安心麼?”
在悅雅公主的勸說下,婦人總算是平靜了些,又一次跪了下來。一旁的大皇子早已是沒了底氣,原本的傲氣早已是沒了,現在這樣的情況,他不管說什麼都是無用呀。想到這些,大皇子一下跪在了地上。
“父皇,請你饒了兒子吧,我也是聽了沙莽的話,纔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呀!就請你看在我母親的份上,饒過我吧!”
公孫屠眼見大皇子痛哭流涕,更是厭惡的說道:“我倒寧可沒有你這個兒子!以前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我一次次的原諒了你,即使你再不安分,我也交代悅雅以後要好好的對待你這個哥哥。可是你就是不長進,一定要傷透了朕的心才甘心。”
公孫南滿是痛心的說着,之後便向身邊的陳公公吼道:“還站着幹什麼,帶人去大皇子的那個宅子去看看,若是真的查到什麼,就不要怪我不顧父子之情。還有你,老老實實把事情都說一遍,朕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陳公公忙是行禮之後,便往門外走去,那婦人卻似沉浸在痛苦的回憶裡,深深的吸了口氣,便開始說了起來。
“那日我帶着孩子一大早就出門,走到正午,纔到了昌都的集市。我與我兒子跪了好久,倒是有上來問價的,只是都是些苦活,我又不想兒子太吃苦,一直也沒有答應。正當我想帶着兒子去休息時,卻是出現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過來仔細的查看了一下我兒子的身體,直接丟下了十兩銀子,說是要帶我兒子去做書童。”
大皇子卻是輕蔑的冷哼道:“真是沒看出來,你家兒子還認識字,居然還可以去做書童?”
大皇子這一說,婦人卻是哭着道:“是我害了我兒子呀!我當時被銀子懵了心了,一心只想着兒子去做了書童,就可以有好日子過了,也就答應了。我也說過我兒子不認字,那人卻說只要在旁伺候茶水,磨墨就可以了,我也就答應了。只是我終究是不放心的,又怕他們知道我跟過去不好,也就偷偷的跟在了後面。”
“我看那人帶着我兒子進了後院,好久也不見出來,我看那宅子氣派,可總是陰森森的,又有野獸的嘶叫聲,心裡怎麼都覺得不安,就一直蹲在後院。後來我看一直都不見有什麼事,想着大戶人家養些野獸也是有的,也就放下心來了,剛想走,卻是看到了…”
那婦人說着又是悲從中來,咧開嘴巴哭道:“我遠遠的在後院看到,那個公子哥直接把我兒子拖到了後院的樹林裡,他抓着我兒子的頭髮,不管我兒子當時怎麼求饒,卻還是被那人直接拿刀劈開了我兒子的腦袋。他用刀挖出了…那個禽獸居然把他放在一個銀器中,隨後便有人把我兒子拖走了。”
那婦人不由大哭起來,斷斷續續的說道:“我一直蹲在那邊,卻是怎麼也沒有力氣再動了,等我回過神來時,只看到他們把我兒子丟在了一個大坑裡,那坑裡只發出一陣陣野獸的嘶叫聲。那人在一個臺子上禱告了很久,等到月亮出來的時候,大皇子便來了。”
婦人說着,已是泣不成聲,強忍着悲傷繼續說道:“我看到那公子哥在銀器上撒了些藥粉,之後大皇子居然慢慢的吃了下去。我一直都記得大皇子滿嘴血腥的樣子,我死也忘不了呀!我一直等到第二天,天快亮了纔敢走。可憐我的兒子就這麼沒了呀!”
說完,婦人就那麼蜷縮着哭泣着。那悲涼的哭聲迴響在這大殿上,是格外的刺耳,在場的安王依舊冷冷的看着,公孫南與悅雅公主都是變了臉色。
南越開國之時,聖女就一直如保護神一般的存在着,薩滿教也是這幾十年才興起。在沙填,沙烈的師傅還執掌薩滿教時,薩滿還算循規蹈矩,只是在沙填成爲薩滿祭司之後,原本已經被薩滿教內禁止的密宗邪術,便開始盛行了起來。那些邪術比起聖女的醫術,的確是有難以言明的奇效,只是卻要付出太多慘痛的代價。
公孫南那時候爲了抵制聖女的一人獨大,對沙填也算放縱,也只有提醒沙填注意分寸罷了,到了現在沙烈掌權,這些邪術早已是明令禁止了。
大皇子那時候早已只剩下了半條命,現在卻是明顯的精神了起來,再加上這個婦人所說,公孫南已經確定,這個公孫屠爲了能讓自己的身體好起來,使用了邪術了。
公孫南面無表情的說道:“沙烈與沙莽應該就在門外,都給我叫進來。”
旁邊候着的奴才忙跑下去通報,因喜宴還未開始,沙烈與沙莽也都在外面等候,一聽公孫南傳召,二人忙走了進來。
沙烈與沙莽一左一右的走了進來,沙烈倒是一臉的輕鬆,沙莽卻是感到了不妙。看向公孫屠一臉的晦氣,難道沒有成功麼?只是看到身穿綠衣的婦人時,沙莽是着實吃了一驚。
一直都還算剋制的婦人,見沙莽來了,卻是猛的站了起來,直愣愣的看着沙莽。沙莽也是察覺到了對方怨毒的目光,直視畢竟是在大殿之上,也不敢有什麼舉動。婦人卻是一下失去了理智,猛的揮手向沙莽打去。
“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你這個禽獸,他還只是個孩子呀!”婦人邊說邊打,沙莽也是被激怒了,直接揮手把夫人推開,還想上去給她來二下,悅雅公主已是擋在了前面。
悅雅公主忙扶住婦人,擋在她身前質問沙莽道:“大殿之上,豈容你放肆。她一個柔弱女子,哪裡經得起你這幾下呀!”
沙莽卻是不屑的說道:“皇太女沒有看到,是這婦人對我先動的手麼?要說放肆,也是她放肆在先。”
悅雅公主還想斥責,公孫南卻是冷冷的問道:“沙莽,你是否在利用薩滿的邪術給大皇子治病呀?那婦人指責你害死了他的孩子,你認不認?”
沙莽卻是冷哼一聲道:“事到如今,我沒有什麼可說的。想當初我們師傅還在的時候,這些密術都是得到陛下默許的,怎麼到了現在卻來問我的罪呢?不過是些老百姓罷了,能爲大皇子死,也是他們的榮幸呀。”
公孫屠暗叫不好,這個沙莽的確是有些本事,只是始終是不通世俗呀。公孫南當初也不過是迫於無奈,沙填執掌薩滿教時正是公孫南登基不久,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公孫南也只能默許了沙填的所作所爲。
這些年,聖女也是極少的出面了,沙填卻是越發的張狂起來,別人不知道,公孫屠卻是清楚,自己的父親是有多麼記恨沙填。現在沙填死了,沙烈又是個女子,對公孫南又是表現的極爲忠心的,只是那些日子,公孫南是不想提起的。
沙填掌權時,也是私下修煉邪術,狀告沙填的聲音一直也都沒有停過,公孫南也都忍了下去。
殺幾個百姓,對於公孫南來說,倒是可以饒恕的,但是膽敢冒犯公孫南的權威,他是絕對不能輕饒的。那些邪術就彷彿是顯示着公孫南忍氣吐聲的那些日子,當時的沙填可是連下跪都沒有向公孫南跪過呀!現在公孫南也已經明令禁止了,沙莽如此卻是明白的藐視皇權呀。
公孫南的怒火不斷的翻騰着,卻依舊面無表情看着,突然一笑道:“這麼說,你是承認了麼?是你殺了那婦人的兒子,給大皇子治病的麼?那些邪術是你師傅沙填教你的吧?”
公孫屠已是感覺到了不對,暗暗的向沙莽使着眼色,沙莽卻是沒有絲毫的畏懼,彷彿是在炫耀般的說道:“不錯,正是我師傅教給我的。大皇子的身子好了這麼多,可見我們薩滿的密術比起聖女的醫術可是強太多了。若是皇上願意,沙莽願意爲皇上效勞。皇上想要年輕個十幾,二十歲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公孫南卻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沙填怎麼說也在南越鬥了這麼多,卻不想一個女兒愚昧無知,連最疼愛的徒弟也是如此!”
沙莽也不覺得威脅,只覺得公孫南大笑是認可了,繼續認真的說道:“沙莽的確不如沙烈懂得人情世故,但是比起本事來,沙烈的確是不如我呀。皇上那些年重用師傅,不也是因爲師傅的本事麼?”
一旁的沙烈卻是開口道:“師兄的確是有些本事,若不是一心迷戀邪術,狂妄自大的話,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皇上慈悲,在師兄死後沒有怪責我們薩滿中的其他人,我們應該爲師兄的罪過造福南越百姓,纔算對得起皇上的仁慈呀!”
沙莽卻是冷哼一聲道:“狂妄自大,也要看有沒有這樣的本事了,你以爲只要像奴才一樣的卑躬屈膝,就可以得到皇上的信任了麼?你執掌薩滿以來,碌碌無爲,只懂得做出一副奴才樣子來,真是可笑極了!”
沙莽眼中滿是不屑,在他看來,自己薩滿的密術如此的了得,皇上的年紀也慢慢大了起來,若是自己能幫着他年輕,豈不是給死去沙填長了臉面麼?想着沙烈一個女子整日的騎在自己的頭上,沙莽自然是忍不下這口氣。
公孫南笑完之後,又是極爲平靜的說道:“在你看來,朕是不是很老?現在已經需要用薩滿的邪術來活下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