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邊，唐洛煥、唐紫陌和嶽華三人都在。
因爲在昨天的時候，已經收到唐仁修歸國的消息，所以三人今天一早就立刻趕到了公司，只爲了要和他在第一時間談一談。三人神色都是凝重，而從外邊走進來的唐仁修，卻是那樣適然悠閒。
“這麼早都在了？吃早餐了沒有？”唐仁修一邊詢問，一邊走了進去。
他還有心情去理會早餐？
嶽華急忙道，“唐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紫陌注視着唐仁修，而唐洛煥則是凝眸以對。
唐仁修不疾不徐在他們面前坐下，瞧見茶几上還擺放着一壺咖啡，帶着熱氣。他替自己倒了一杯，品了一口這才說道，“就像你們看見的，廣發的股票已經全拋了。”
“哥，你是想到了什麼後招，打算出奇制勝？”唐紫陌冷聲問道。
唐仁修卻道，“不。”
三人錯愕，他又是說道，“我不打算再收購廣發。”
“爲什麼？”唐紫陌好奇詢問。
“到了這個時候，再去繼續收購，只會損失更多。”唐仁修分析了利弊。
唐洛煥道，“之前收購中期的時候，就不該收手。你這一放手，讓沈氏得了便宜，廣發這邊沒有任何損失！”
“唐總，就算你要放棄收購計劃，也不需要每天五個百分點來放啊！”嶽華也是在旁喊道。
唐仁修端着咖啡，擡眸注視着對面的三人，他低聲道，“這個決定已經是事實，沒有必要再去追究過去。”
的確，事實如此，決策已下不可能再回頭。
唐紫陌清麗的眉宇一蹙，那張冷豔的麗容也有擔憂，“大哥那邊已經虎視眈眈很久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是不是？”
“董事會的幾個元老，大哥上週請了一起吃飯，我想他會隨時都行動。”唐洛煥將得到的情況狀告。
“恩。”唐仁修頜首，“大哥的確是在等這個機會。”
“不過，”他卻是頓了頓，讓三人詫異擡眸，他又是說道，“他暫時還不會召集元老們。”
“爲什麼？”嶽華詫異詢問。
“大哥，他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唐仁修淡淡說道，“所以，現在去了澳洲談電網的收購項目。”
唐韓琛的商業頭腦一向靈敏，早在去年就有意拓展澳洲版塊，作爲五洲實質上的副總，業務投資部的第一把手，早將自己的旗幟插在澳洲，只等時機成熟，就要恰時收購。此次投資巨大，而唐韓琛更是企圖要在這一局重新扭轉乾坤。
唐洛煥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來，他凝眸問道，“哥，你這次的美國之行怎麼樣？”
“保羅先生的山莊還是很不錯的，自然保護生態園區。”唐仁修笑着說道。
“保羅？”唐紫陌的腦海裡閃過無數人物，“約翰保羅？”
唐洛煥也在立刻知道這個人物，約翰保羅，美國富商，其名下擁有多個生態園，喜好開發野生保護區，植物自然保護區，以及工業園區，價值逾數十億美金。
嶽華卻是詫異，“五洲最近有和美國那邊要談生態園開發嗎？”
唐洛煥同樣吃驚，“保羅願意和五洲合作？”
熟人不知，美國的約翰保羅，他做生意一向獨來獨往，最不喜歡和人合作。雙方合作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哪怕是一個數億美金的生態園，他寧可向銀行借貸，也不願意和投資商公司一起攜手。
唐仁修微笑，眉宇自然地舒展開，“生意就是要開發出來的，以前沒有談，不代表現在也沒有。”
唐仁修放下了咖啡杯，落下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但是卻讓三人心裡一沉，“嶽主管，找到國內最好的生態園開發專家，我要一份詳細的企劃書！”
“是。”嶽華接了命令。
“稍後我會傳真一份名單給你們，我需要你們去搞定德克薩斯州和墨西哥交界處的那十三塊地皮，一定要簽署到五洲名下。”唐仁修對着唐洛煥以及唐紫陌道。
唐紫陌明白應聲，“我知道了。”
唐洛煥也是眉宇一凜，點了個頭。他的目光對上了唐仁修，低聲說道，“大哥那邊的動向，你應該都有注意。他需要大筆資金的投入，一定會去找投資商，在這個時候，可能會聯繫董事對之前的廣發收購討伐。”
“廣發這裡，我會給一個解釋。”唐仁修淡然以對，眉宇之間是奪定，“港城這邊有我，你們先去吧。”
三人已然感受到那份迫切感覺，不再停留，紛紛起身而去。
這三人相繼離開後，徐青一通內線電話直入，“唐總，財務部的高部長到了。”
“讓他進來。”唐仁修應聲按了掛斷。
隨即，財務部的高部長走了進來，“唐總！”
“高部長，我要一份詳細的廣發收購案損失財務報表，今天下班之前交給我！”
“是，唐總！”
高部長領命離開，唐仁修又是接了一通電話。
那是律師遊子敬打來的，他在那頭道，“二少，剛剛廣發公司的夏經理派秘書致電，他要和您當面會談。”
唐仁修揚起了脣角，側頭望向落地窗外，沉思着低聲道，“那就雲都鐘樓。”
五洲海外開發部的樓層裡，唐洛煥已經接受到了傳真資料。
唐紫陌也等候在辦公室，唐洛煥將資料複印了一份，而後將那份遞給了唐紫陌。
唐紫陌低頭一瞧，目光迅速在那一串地皮的文書上掃過。
唐洛煥也是瞧了一眼，而後說道，“十三塊地皮，我從上往下。”
那麼她就是從下往上開始了，唐紫陌明白，“好。”
“我這邊手上暫時沒有事情，所以立刻就可以出發。紫陌，你呢？”唐洛煥將文書收好，擡眸問道。
唐紫陌道，“我還要去一趟孫氏，和他們的經理籤一份合同。下午的時候，就可以出發。”
孫氏。
唐洛煥停頓了下，他已經知道顧敏已經在孫氏工作。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腦海裡又記起方纔最後一塊地皮的所得者，對方如今所在的國家，便又是提醒，“新西蘭地方天氣冷，你記得多帶點衣服。”
“知道。”唐紫陌應聲，又是說道，“有什麼情況，立刻聯繫我。”
“記住，外邊的人要是問起來，得找個說法。收購地皮的事情，沒成功之前，不能讓大哥他們知道。”唐洛煥叮嚀了一句。
唐紫陌犯難，“恐怕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了。”
就如同唐韓琛去澳洲收購電網項目，唐仁修遠在國外，也同樣知道動向。有些事情，怎麼瞞也瞞不住。現在唐仁修回國，他們也料到他一定會有動作。更何況，主力都派出去了，遲早也會揭開。
只是唐仁修這次的行動太過明目張膽，唐洛煥心裡留有一絲疑慮，但是已經來不及多想。
現在唯一能拼的就是速度了！
“紫陌，抓緊時間！”唐洛煥凝聲提醒。
唐紫陌立刻收起傳真的資料，那緊迫感也隨之襲上了心頭。
事不宜遲，唐紫陌離開海外部後，立刻讓秘書訂機票，而後帶着下屬一起前往孫氏集團。
唐紫陌所要簽署的合同，早先就已經洽談過了，所以並沒有多大的問題。由對方助理接應，迎到了辦公室裡，在一番簡短的談話過後，雙方下筆落定。唐紫陌微笑起身，“合作愉快。”
而對方也是握住了唐紫陌的手，“陌經理客氣了，合作愉快。”
“陌經理，你看時間差不多了，賞臉一起用個午餐吧？”經理笑呵呵邀請。
按照道理而言，唐紫陌是要答應的，但是今天卻是時機不對。
唐紫陌感到麻煩，冷若冰霜的臉龐上，眼眸一睜，忽而她微微一笑，開口婉拒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中午已經有約了，下次吧，下次我請纔是。”
唐紫陌本是個美人，可惜性子太冷，一張麗容八百年沒有笑容一般。難得的，露出那一抹笑容來，竟然是美的不可方物，那經理一下暈眩，連連點頭，被她的微笑給惑住了。
唐紫陌一直微笑着，和對方告別。只是一轉過身去，臉上的笑容立刻散去了。
又是一張冰山美人臉，帶着下屬離開。
唐紫陌這邊搭乘電梯就要離去，電梯門一打開，卻是遇見了一個人。
就在電梯裡邊，顧敏安然站在其中。
外邊的唐紫陌瞧見了她，美眸一緊，而在裡面的顧敏也對上了她。驟然之間，突然的相逢，讓兩人都是一怔。
“紫陌？”顧敏輕呼，唐紫陌則是點了個頭。
身後的秘書有些詫異，原來她們是認識的。
隨即，顧敏往旁邊一退，讓出了空間來。唐紫陌便帶着秘書踏了進去，一個轉身，只任電梯往下降。
秘書按了一樓的按鈕。
唐紫陌的冷漠不是一日兩日的，她站在旁邊，一言不發。顧敏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她想要問問五洲這邊的情況。儘管從唐仁修這邊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現在碰到了唐紫陌，她就又有了希望。
眼看着電梯就要到達顧敏那一層，唐紫陌往後一走，這下是她側身讓道。
門又開了，迴廊裡沒人，顧敏卻沒有動。
她並不離去，唐紫陌側目瞧向了她。
顧敏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中午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
“今天沒有時間，改天吧。”唐紫陌道。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顧敏鍥而不捨。
唐紫陌默然了，只感覺到那扇門又關上了，電梯已然往下降去，她並沒有再拒絕。
走出孫氏大廈，唐紫陌對着秘書道，“你先回去。”
秘書點頭離開。
“哪家餐廳？”唐紫陌又是扭頭問道。
顧敏立刻的，帶着她前往附近的餐廳用餐。午休時間，來就餐的人很多。顧敏讓人找了後方的一個卡座裡，這裡比較僻靜，也方便談話。隨意點了套餐，兩人便默默吃了起來。
唐紫陌用餐的時候都是寧靜，顧敏早就知道。所以，她也沒有再開口。
等到用完餐了，侍應生前來詢問，“兩位小姐，要喝什麼？”
顧敏望向唐紫陌，很是自然問道，“蘇打水是嗎。”
唐紫陌一愣，她是詫異了，卻點了個頭，“恩。”
顧敏這才又道，“一杯蘇打水，我要檸檬水。”
立刻的，兩杯飲料就放到了兩人的面前。
唐紫陌望着那杯蘇打水，擡眸瞧向了顧敏，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喝蘇打水。”
顧敏笑了，“你不記得了嗎？以前你也找我一起吃過飯，你就是點了蘇打水。”
唐紫陌也有些記起來了，彼時距離今日也有五年之遙。而在當時，正面臨唐仁修要和徐怡靜訂婚期間，她約她出來的目的，在明確不過，希望她知難而退，自己選擇退出。
可是，爲什麼在這麼遙遠的年歲過後，她居然連一杯蘇打水都還記得？
這樣的細心用心，讓唐紫陌也會感到詫異。
“這麼多年了，你都沒變，還是愛喝蘇打水。”顧敏又是笑道。
唐紫陌的眸光落向她手邊的水杯，“你不是也一樣，還愛喝檸檬水。”
顧敏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以前喝習慣了，改不了。”
那種會酸到牙齒深處去的液體，唐紫陌是不愛的。但是恐怕習慣使然，有些東西確實是改不掉的。
“你今天找我吃飯，是要和我說什麼？”唐紫陌沉眸，終於挑開了話題。
顧敏臉上的笑容有些收斂了，她默了下開口道，“他昨天剛剛回國，今天去了五洲。公司這裡，沒什麼事情吧？”
“你說呢？”唐紫陌反問。
顧敏皺了下眉，任是誰都知道，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會解決。廣發收購案半路退出，已經造成了一大筆的損失，他必定是要有個交待的……想到此處，顧敏一顆心又擰起了，“很棘手嗎？”
所以，他表面的雲淡風輕都只是假象嗎？
唐紫陌道，“你爲什麼不直接去問哥？”
顧敏更是煩惱，“他要是肯說，就不是他了。”
似乎在所有的歲月裡，那些相識的時光裡面，他都是這樣的，從來隻字不提那些公司的紛亂。就像是今天早上的時候，他說着不如跳槽，卻只說讓她當二十四小時的貼身私人助理，每天只要陪着他就行了，如此這些，這麼任性的話語。
唐紫陌心裡邊也不免嘆息，這確實是哥的作風。
“紫陌，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好嗎？是不是很嚴重？”顧敏又是問道。
瞧見她如此着急的模樣，唐紫陌也有些不忍心了。她美眸一緊，冷聲說道，“我想你也知道，廣發這邊已經是事實，不可能再改變了。造成的損失，也需要負責，董事會這邊不會坐視不理。”
顧敏一聽到這裡，一顆心擰的愈發緊了。
“不過，元老們暫時還沒有來公司，因爲現在廣發這裡也還在處理。”唐紫陌又是道，“但是現在，最關鍵的，並不是廣發的損失，而是內部動盪。”
“內部動盪？”顧敏立刻醒悟，“你是指公司政變？”
顧敏近期來到孫氏工作後，倒是聽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說唐氏家族，從來都是從一般公子爺中挑選最爲優秀的人才作爲繼承人。只要是唐家的少爺，不管是不是董事長的兒子，都有可能勝任。唐家雖然是世襲制，但是
內部的爭鬥從來都沒有止住過。
五洲韓總。
顧敏也聽說了這位人物的名號。
唐韓琛，五洲業務投資部的總經理，唐氏家族的大少，據悉早年就已經和唐仁修爭鬥不斷。早在兩年前，唐仁修在家族內鬥中拔得頭籌坐穩唐總之位。而後大少唐韓琛多番挑釁，想要將他拉下這個位置，但是都沒有成功。
如今此時此刻，無疑是最佳的時機，一定會攪亂出一些事端來。
唐紫陌輕輕推了下眼鏡，卻是不願意再多說下去，只是點到爲止，“放心吧，公司的政變每年都有可能發生，也不只是因爲廣發這件事情而已。哥是唐總，他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那就一定會有辦法。”
顧敏心裡邊明白，她是往好的方向在說。
實際上的困難，遠比說的要複雜得多。
唐紫陌望着愁眉不展的顧敏，她卻是也有困惑，“其實我倒是很想問你，你知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對廣發收手？”
顧敏眼中也是混沌一片，她輕聲說，“我不知道。”
“那麼你又知不知道，廣發當時所需要的那一塊城南地皮，原本是在周老的手中，那是他用自己手上一塊城東的地皮換來的？”唐紫陌又是詢問。
顧敏默了下，“……我不知道。”
“那麼你一定也不知道，城東那塊地皮的意義是什麼。”唐紫陌緊鎖麗眸，顧敏心中一驚。
只聽見她說，“那是哥，他以自己的能力，買下的第一塊地皮。”
“顧敏，你知道第一次意味着什麼嗎？”唐紫陌凝眸瞧着她。
顧敏忽然沒了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天的午餐謝了，我先走了。”唐紫陌又是輕聲一句，起身之前，她又是說道，“對了，他的辦公室裡，放了一罐糖果，和你以前在寶華公館裡的那一罐一模一樣，不過你最好提醒他，早就過期了，是不能吃的。”
唯有顧敏還坐在椅子裡，久久沒有回神。
半晌時間，顧敏纔買單離開了餐廳。外邊的陽光燦爛而刺目地照射而來，她必須要眯起眼睛，才能迎向那些光芒。
第一次，那意味着什麼。
顧敏並不知道。
過期的糖果，爲什麼還要留着。
顧敏也不知道。
但是卻彷彿感受到，那陽光斑駁的痕跡，在那歲月無聲裡，心動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