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字話音剛落……
楚中天身體猛然一震，整片天地也隨之震動起來。
那尊原本已經徹底坍塌的千丈金色法相，好似無中生有一般，自腳底開始又重新在緩緩凝聚成型，而且體型似乎比之前又高大了幾分，覆蓋在法相體表的那一層淡淡金色，開始隱約透出一抹紫氣。
法相每凝聚成型一部分，楚中天的氣息也在隨之往上水漲船高，很快便攀升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程度。
張天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終於恍然大悟。
好一個破而後立，老楚這盤棋，還真是下得驚心動魄。
此刻的情形，和楚中天當年被李天奕奪走劍胚體魄，打碎全身經脈何其相似。
原來，這纔是楚中天真正的法相感悟所在，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一場變故，非但沒有讓他道心崩潰，反而成爲了證道的契機。
萬丈虛空上，李天奕雙目閃爍，面色有些陰晴不定，口中喃喃道：“原來如此，本座明白了有意思，有意思……”
稍一沉吟，李天奕屈指一彈，朝雲和集仙兩柄飛劍再度疾馳而出，捲起大片雲海，向着那尊還在凝聚之中，尚未完全成型的法相轟殺過去。
一左一右兩把飛劍，宛若蛟龍出海，轉眼呼嘯而至，分別直取楚中天法相剛凝聚成型的雙臂。
只是這一次，這兩把飛劍剛臨近千丈法相附近，就彷彿遭遇到一堵無形的牆壁阻隔，劍身劇烈顫動，發出陣陣嘶鳴，卻始終找不到破綻攻入。
僵持了一陣，飛劍最終也未能像之前那樣一鼓作氣，勢如破竹般穿透楚中天的金身法相。
李天奕眉頭微微一皺，口中輕咦一聲，臉上的輕視之色，不覺也減少了幾分。
不過眼前的小小意外，顯然並不足以讓這位天劍宗太上長老生出懼意，他索性一揮手收回飛劍，不再出手阻擾，靜靜等着楚中天那尊破而後立的新法相凝聚成型。
既然連楚中天都有如此膽魄，敢於置死地而後生，將他作爲磨刀石來淬鍊自己的境界，李天奕又怎會甘心示弱於人，他要堂堂正正擊敗巔峰狀態的楚中天，同樣將其當作破境的踏腳石。
李天奕隱約有種預感，這一戰若是能夠取勝，他已經停滯了兩百多年的境界關卡，極有可能出現鬆動，直接一步踏入中階大聖！
不到百息時間，楚中天的法相便再次凝聚成型，渾身金光大放，威壓着籠罩整個蒼穹。
李天奕雙目露出濃烈的戰意，哈哈大笑道：“楚師弟，本座還真有些佩服你了，居然連這種破境之法也被你想到，現在你我之間，總算是可以公平一戰了。”
“公平一戰？”
楚中天面色淡漠，搖頭道：“三千年前，你可曾給過我公平一戰的機會？如今居然還想拿我當踏腳石，磨鍊你的境界，李師兄，你這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好了。”
李天奕嗤笑道：“你費勁這萬般心機將我引來，難道不準備與本座一決生死？”
此刻，楚中天的境界已經無限接近初階大聖巔峰，兩人之間實力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李天奕怎麼也不會相信，楚中天會放棄這個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
“你錯了。”
楚中天再度搖頭道：“雖然今日你必死無疑，但我這一身的修爲境界，卻並非用來對付你，而是隻需阻止你離開白澤城，或者動用空間符向外界傳訊求援就夠了。”
李天奕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楚師弟，你該不會是腦子在破境的時候，走火入魔了吧，你就這麼確定能殺得死我？再說本座如果鐵了心要走，誰能攔得住？”
他這番話當然並非虛言。
其實到了聖人之上的境界，無論肉身或元神的強度，都遠非普通的低階修士可以相比，如果只是與實力相當的敵人捉對廝殺，一般都極少會在戰鬥之中隕落，因爲但凡能夠修煉到這一步，各種保命手段必然層出不窮，除此之外，如果其中一方根本無心戀戰只顧逃離的話，另一人是很難將其逼到絕境之中的。
之前宇文烈和魏無崖那場戰鬥，只是個例外。
一方面是雙方一開始都抱着必須殺死對方的決心，另外則是宇文烈的處境比較特殊，他根本就無路可退，只有斬殺魏無崖，奪回金甲傀儡屍這一條路可選。
而且最後關頭，還是天合盟那兩位聖人供奉突然出手搶人頭，這才讓魏無崖一舉打碎了宇文烈的法相，將其成功斬殺。
因此當李天奕聽到，楚中天大言不慚，口稱要讓自己無法離開白澤城，也不能向外界傳訊求援之時，難免會覺得有些可笑。
天劍令這種東西，對於天劍宗普通弟子而言，無疑是夢寐以求的保命之物，只要及時捏碎，就能召喚宗門內一位太上長老趕來出手救援。
但幾乎沒有多少外人知道，天劍宗內十二位太上長老的手中，同樣也都有一件比天劍令更爲神奇的求援利器，叫做空間符。
在修真世界，大部分宗門內的那些頂尖強者，基本上都是獨來獨往，性情孤傲之輩，哪怕在外歷練遭遇危機，也極少會想到向宗門求援。
但天劍宗卻是例外，在天劍宗看來，每一位聖人境界之上的強者，對宗門來說都是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隨便隕落一名，就意味着天劍宗的高端戰力會被削弱一分。
因此天劍宗自創派之初，就流傳下來一條鐵律。
不但門內的普通弟子，要受到師門長輩的庇護，那些聖人強者也是同樣如此，幾乎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枚空間符，一旦遭遇生死危機，只需將其捏碎，無論你身處修真界何處，哪怕相隔億萬裡，都會在瞬間開闢出一條空間通道，直達天劍宗總舵。
無論是返回宗門，或者宗門內的強者趕來救援，都是瞬息之間的事，旁人根本無法阻止。
只是這種符籙的煉製太過複雜困難，只有天劍宗高層長老纔有資格持有，而以李天奕的超然身份，自然毫無疑問是其中一員。
楚中天之前也曾身爲天劍宗傳承弟子，對此並不陌生，他想要殺死李天奕報仇雪恨，自然會將這一點考慮在裡面。
只是在李天奕看來，哪怕楚中天現在實力大增，在他眼中也依然不過是一塊磨刀石而已，遲早要被自己斬落在劍下，成爲他證道破境的契機，他又怎麼可能不戰而退。
楚中天剛纔那番話，若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自信得太過頭了，簡直可笑至極。
但還不等李天奕笑出聲來，楚中天突然動了。
並非直接出手攻擊，而是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驚人舉動。
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楚中天站起身來，長吸一口氣，擡手遙遙指向半空那尊巨大的金色法相，口中低喝一聲；“爆！”
李天奕心頭猛然一驚，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轟隆隆！
原本高大千丈的法相，體型突然之間再次暴漲數倍，幾乎佔據了整個虛空，彷彿一個被強行吹漲的氣球，隨時有爆炸的危險。
雲海突然劇烈沸騰起來。
金色法相，在下一刻轟然碎裂，千萬道令人盲目的耀眼金光，自法相身體各處噴涌而出，將整片蒼穹都染成了金色。
這些金色光芒，並未消散在天地間，而是組成了無數條縱橫交織的細線，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金色大網，將天空籠罩起來，虛空之上千裡範圍之內，此刻已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籠，連一絲靈氣都無法透入。
做完這一切，楚中天面色蒼白，氣息一下子變得無比微弱，但神情卻顯得異常沉靜，冷冷望向李天奕道：“我方纔已經說過，這尊法相或許殺不死你，也並非用來準備殺你，只是爲了不讓你動用空間符而已，這座九天十地絕靈陣，已經將我們所在的千里範圍，徹底與外界隔絕，在分出生死之前，我們誰也出不去，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進來。”
張天九呆呆擡頭看着半空，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副奇怪的畫面。
這一幕，和科技世界之中，那些血腥地下格鬥場的囚籠之戰何其相似，敵對的雙方都被鎖在大鐵籠內，直到一方被打死爲止。
楚中天這一手，簡直是太狠了，爲了不給李天奕逃離的機會，居然連金身法相都捨得自爆，將其化爲陣法。
九天十地絕靈陣到底有多厲害，張天九也不知道，但既然楚中天敢做出如此破釜沉舟的舉動，想必就有絕對的信心，阻止李天奕動用空間符離開白澤城，也無法再尋求天劍宗支援。
只是張天九想不到，如今楚中天爆了法相，等於就是自毀境界，還拿什麼來殺死李天奕這樣的強敵。
總不可能還玩一次破而後立的把戲。
李天奕同樣目瞪口呆望着這一切，神色終於再也無法保持之前的那份淡然自若，俊美的面容五官扭曲，怒聲道：“瘋子，你簡直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