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象?還是真景?
謝靈運一時都分不出來,那身影漸漸的走近,一股幽幽花香般的香氣已然襲入鼻中,他心中閃過一張俏臉,嘀咕道:“純兒。”
女子的步伐依然輕緩,走動間身姿有點媚嬌無力的搖曳,藉着皎潔的月光,只見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輕紗薄衣裳,烏黑的秀髮綰作垂髻,如雲彩如瀑布一般飄舞,臉帶淺笑,似乎是純兒,但相貌氣質又似乎都有些不同。
他沒有因她的到來而打破心境融合的狀態,只因這倩影與明月幽林毫不相沖,反而更添了幾分美麗。
“謝公子。”她柔媚地喚了聲,只差數步就走到他身前了,她忽然擡手拔肩,頓時間,那粉紅衣裳一鬆,輕輕柔柔地掉落。
先是露出凝脂似玉的雪白香,又是那秀麗的琵琶骨,酥胸半露,溝壑迷人,這時她把衣裳挽住,側身轉了轉,刺在左肩背上的一簇海棠花十分鮮豔奪目,她嫣然一笑,眸波轉盼,那風情,足以讓萬花羞落。
純兒這是怎麼了啊……謝靈運又驚訝又心亂,被這美人脫衣的妖嬈美景勾得心火大起,心臟立時就噗通噗通大跳,卻終於想明白哪裡不對,她的身姿豈是小家碧玉般的玲瓏,如此的曼妙高佻、曲線窈窕!
正當他努力地清心凝神,純兒已經來到了跟前,那股幽香絲絲入鼻,她竟然彎身往他懷中坐了下來,雙腿盤曲,雙手抱着他的頸脖,玉指緩緩地劃過那皮膚,向他的發叢間輕輕地撓撫了起來。
“唔……”美人在懷,謝靈運不由心神盪漾,心境狀態幾乎在一剎那失守,這就是“意馬”啊!
是風動嗎?還是心動?是身動嗎?還是意動?
那一匹千里快馬從心頭暗處突然竄了出來,瘋狂地在渾身奔來跑去,攪得血氣上涌、心息凌亂,要把自己的心境狀態破壞個乾淨!謝靈運連連地默唸着“守住守住!”如果能做到坐懷不亂,大概就算擒住那隻意馬了吧。
她在幫助自己修煉?還是在做什麼啊?
這樣臉貼着臉的距離,自然看得真切,這少女除了眉目間有點相似純兒,卻是年長數歲的桃李年華,也許是純兒變樣了吧。
“呵。”她呵氣如蘭,雙眼似睜似閉,那眸光脈脈如訴,又迷離媚惑,忽然輕搖柳腰,身子往他懷中又貼緊了些,飽滿的酥胸似是不經意地擠了下他的胸膛,然後又如遊如走、隨時壓至,她柔聲囈呻:“謝公子,我該如何答謝你對狐谷的恩情……”
這麼綺羅香澤,芬芳悱惻,謝靈運早已摒住了呼吸,不敢有絲毫的動作,可是全身的毛孔都好像立了起來,隨時就有一種微妙難言的觸電感,又是難受又是舒爽……
當那高聳雙峰又一次地貼來,感受到那份醉人的柔軟挺彈,他終於還是長長地“呼”的呼出一口氣,守不住了,什麼心境都沒有了。
沒法子,從小鑄煉神劍也沒用,還是亂了……坐懷就亂……
少女輕嬌嬌地笑了幾聲,沒有起身離去,玉指在他臉上游走着,問道:“謝公子,我美嗎?”
“美啊。”謝靈運晃晃頭想要驅走那些綺念,咳的一聲:“你是不是該……”少女聞言卻倚得更緊了,伏入他懷中,喃喃着說:“讓我幫你修煉。”
她的話聲總是不落痕跡,宛如從雲端傳來,而又勾進人心底裡,讓人如癡如醉。
尤物!謝靈運忽然想起了這個詞,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義,則必有禍!
像這種漂亮嫵媚到極致的妖姬,是可以迷死人的,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德義,坐擁尤物肯定是引來災禍而已。
果然啊,這纔是九尾狐族的魅力,想必當年的妲己就是這樣,怪不得能夠傾城傾國傾天下。
這樣肌膚相觸下,修煉心性真的行得通?要做到坐懷不亂,似乎不可能……
其實也是有路可走的,佛家五門禪法之一的“白骨觀”,便是專門用來對付色慾。方法很直接,把自己和別人都觀想成一副白骨骷髏,但不是意馬亂竄的關頭才觀,而是時刻都觀,“滿城盡是骨人”,而且開始時要一點點地想着那些皮肉腐爛、臟腑枯萎的景象。如此長期修持,管你美不美,都是一堆白骨,就能做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了。
謝靈運當然不想修白骨觀,開什麼玩笑,修了以後再不能欣賞美色,那真是麻煩大了!再說滿世界都是骨人,師傅是老骨人,恆寶是小骨人,想想都毛骨悚然,這根本不是清靜自然嘛!
況且就這種尤物,他覺得就算大家都成了一副白骨,她都會是尤物白骨。
必須要做到收放自如,定的時候,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美人坐於懷而心不亂;而動的時候,又可以盡情享受溫柔鄉。
“謝公子……”見他久久沒有說話,少女輕喚了聲,擡起螓首,滿臉彷彿剛剛睡醒的迷離神態,真讓人心醉。
“來吧,誰怕誰。”謝靈運嚥了咽口水,開始默默地清心止欲,他就用最直接的方法,古有關雲長下棋刮骨療毒,今有謝靈運唸經擒捉意馬!
他在心中默唸起了往聖的教義,平和血氣,消止意馬,大丈夫當如柳下惠,坐懷不亂!
“呵。”少女又輕笑一聲,檀口微張,香舌半露,繼續纏綿挑逗他,這回更拿起一束青絲去擾他的臉龐,弄得酥酥癢癢——
鬢黑如漆,光可鑑人,飄若神仙……不對,是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然而意馬豈是善家翁,雖然不像心猿那樣兇惡,但一旦竄出來,就難以拴回去了,只會越竄越難受,直到綺念佔據每一個念頭。謝靈運念着念着,又唸到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連孔聖和南子究竟有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浮想出來,心火變成邪火,恐怕這樣下去,不泄火不行,要一桶冷水潑下來,才能讓這次的意馬消退……
媽呀!胸膛又生起一道碰觸櫻桃的感覺,他眼睛一閉,無奈地喊道:“不行,先停停,修煉不下去了!”他猛地搖搖頭,這才平靜了些,疑惑問道:“這是狐族的媚功嗎?純兒,怎麼你今天這麼……”
“狐有媚骨,何需媚功?”少女說着忽而顰起墨眉,唔嗯的一聲呻吟,一臉天真的樣子,身下腰臀微擺,囈語道:“謝公子,你褲裡藏了什麼,硌得人很難受。”
一句話,讓謝靈運不由得再度摒住氣息,一動都不敢亂動,這傢伙……他血氣澎湃的同時也感到不對,純兒不會這樣的啊!他不禁皺眉問道:“你不是純兒!?”
少女一笑:“你猜猜?”
謝靈運驟然一驚:“你不會是狐祖師吧?”
這麼一想,慾火急退,倒是比白骨觀還要有效。
“哈哈哈!”少女被逗得噗通大笑起來,笑得軟倒在他懷中,山巒起伏,更是春光乍露,她仰頭笑道:“謝公子,豆豆芽芽她們說得不錯,你真有趣。狐祖師?呵呵……你猜猜咯,你看看這是什麼?”她從髮髻中一取,卻拿出一個大金牌來:“我剛去狐祖房間一看,牌子做好了。”
謝靈運看了眼,正是一塊串有紅繩的金字木牌,而牌上鑲着的篆字是“謝大才子”,他就要伸手去拿——
少女卻把它戴到自己玉頸上,垂了下來晃盪不已,更襯得那半露的酥胸雪白炫目,他的手頓時停下,她俏皮地將金牌埋入胸壑,道:“先不給你,我聽小狐們說,你連詩都不會作,拿了這牌子,去招搖撞騙咋辦?狐仙就愛才子,我可不能給你呢。”
“但我會作詩啊……”謝靈運嘀咕,好不容易纔移開目光。
“是麼?嗯,我聽說你不是參加了那個中秋鬥纔會嗎?”少女轉了轉眸波,似是有了主意,道:“這個牌子先放我這兒,等你奪了冠,我再還給你;奪不了冠,就沒有了哦。”
謝靈運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好霸道,這金牌本來就是狐谷送給我的禮物好吧!”
“呀?那交換禮物好不好?”話音未落,少女就朱脣湊去,蜻蜓點水地吻了他嘴巴一口,囈道:“這是謝謝你爲狐谷做的事。”她馬上又吻了一口,囈道:“這是交換。”
我好像沒說同意啊……謝靈運抿了抿嘴脣,只感到脣齒留香,還有一絲絲甘甜。
這時少女撐了撐他的肩膀,嬌柔的站了起身,把衣裳一扯就掩住海棠春光,她往林間走去,又回頭一看他,含春笑道:“鬥纔會要努力哦,如果還有下次見面,我們就來一些琴劍修煉。”
謝靈運聽得心神一蕩,狐狸精啊……
“喂!我是正人君子,別以爲這樣能搶走我的金牌!”他急忙起身追去,只是少女的命功顯然比他高強得多,一進樹林,就已經是倩影杳然了。
不會撞鬼吧?謝靈運離開樹林回到谷中,只見狐祖師在給小狐們講故事,其它老狐也各有事做,沒看到那少女的身影。他走了上去,問狐祖師道:“純兒回來了嗎?”
“沒啊。”狐祖師和小狐們紛紛回答,純兒一大早就出谷找他去了,沒回來過。
謝靈運聞言怔住,問道:“那剛纔的狐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