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躲在樹後的祝福也是心驚,甚至第一次產生了“李墨一是否能打得贏他們”的疑問。
關林森現在心中十分後悔,因爲自己的想法,卻帶累了李墨一。
如果只是北燕的騎兵,他還有相當的自信可以與李墨一併肩將他們給收拾了,但是,當他看見馬隊後面跟着的傀儡銅人時,頓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傀儡銅人是當初他參與研製的,放在今天叫做戰爭機器人,雖然不如現代戰爭用的那麼厲害,但是,對付肉。體凡胎的普通人,那還是很要命的。
當初只是一個設想,沒想到,現在就已經做出來了,想來,是大恆國哪個不要臉的將這東西的設計圖盜走賣給了北燕人。
關林森聽見自己心中的嘆息聲,還有李墨一的話:“你有多少把握能過去?”
他轉過頭,正對上李墨一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就好像在問:“晚上吃什麼?”一樣輕鬆隨意。
“三成不到吧。”就這,也已經是關林森略加誇大的說法了,在傀儡銅人面前,三成?一成都不到!
以關林森和李墨一的輕功,如果是與北燕的良種馬相比,大概就像是在平地追公共汽車,雖然追得吃力,但也不至於馬上落敗,但是如果說與傀儡銅人比,那就好像是人想要與F1賽車狂飆了。完全沒得比,躺在地上看它們衝線就好。
李墨一知道關林森從來也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他說三成不到,那就一定是三成不到,甚至是兩成不到。
“總有機會。”李墨一笑道,“是機械,就會有壞掉的時候。”
祝福從樹後伸出腦袋:“你們會搞破壞嗎?”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李墨一衝着祝福的方向微笑。
李老頭奇怪的也望着那個方向:“你在跟誰說話?”
“勝利女神,她問我那些北燕人是不是也有神靈護體。”
李老頭的嘴張成個“o”型,忙向着祝福和喬瑜躲着的地方也連連拜了幾下:“大神保佑,大神保佑。”
手中有傀儡銅人,高真北氣定神閒:“我看兩位也是少年英雄,何不歸順了我大燕,封你們個王爺也不是不能。”
李老頭竟就這麼被漏了,老頭子當時就氣呼呼的嚷嚷道:“我把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北燕蠻夷!讓你們知道爺爺的厲害!”
舉着長槍卻是衝不過去,李墨一輕輕的搭住他的肩膀:“老爺子,何必跟這幫蠻夷一般見識,徒傷了自己的身子?這種小事,交給我們年輕人就可以了,像您這樣德高望重的人,當然是要在最危急的時候,對付最厲害的人,這些無名小輩,放着我來。”
一番話說得李老頭心花怒放,他滿意的點點頭,李墨一又道:“老爺子,能不能借你這把鑌鐵長槍一用?”
“能,能,都是姓李的,都有什麼不能!”李老頭高高興興的將手中長槍遞給李墨一。
關林森卻是赤手空拳,手中只有一直揣在兜裡的兩把小小手術刀,那手術刀的大小,也就只夠削削鉛筆,想要削人的腦袋,便得費一番思量了。
“你歇着,萬一我不成了,她們倆還指着你給帶出去呢。”李墨一長槍一擺,大步向前。
關林森哪裡肯落後:“拉倒吧,要是我掛了,喬瑜都不會爲我掉一滴眼淚,要是你死了,祝福那還不得哭天搶地,說不定都能把穿梭通道給哭倒了,安慰遺孀這事我做不來,這麼光榮,留給你去做吧。”
“放屁,老子離死還早着呢!”李墨一加快了腳步,面前迎來的,是在陽光下閃着不祥光芒的傀儡銅人。
甫一交手,關林森便感覺到,這傀儡銅人與當初的那個原型完全不一樣了,威力大了許多,就算是熟悉傀儡銅人的他,一時也無法找出可攻破的地方。
就在兩人與傀儡銅人陷入膠着時,忽然聽見祝福的聲音:“打它們的腰節!”
聲音傳來的方向,竟然是北燕大軍的後面,祝福和喬瑜不知道什麼時候,仗着沒人看見她們,走到北燕軍的後面,那裡還站着一波沒有啓動的傀儡銅人,祝福拆開了其中一個,研究出構造。
而喬瑜則是啓動了其他的傀儡銅人,那些銅人以北燕騎兵爲對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慘呼連連。
“是誰啓動的!”方纔還從容自若的高真北,看着自家手下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瞬間臉上就變了顏色,接着,又是一陣機械響動,李墨一與關林森在祝福的提示下,也將面前那幾只傀儡銅人停了下來。
高真北還沒反應過來,一隻傀儡銅人的金屬拳頭,便揮在了他的馬頭上,一匹上好的駿馬嘶鳴着倒了下去,高真北及時騰身從馬背上躍起,穩穩站在地上,傀儡銅人還要向他打來,他照着李墨一和關林森方纔的法子,擡手一刀,正正的紮在了傀儡銅人腰節的位置,傀儡銅人頓時便停住,垂頭立在地面上,就好像一堆廢銅爛鐵。
“繼續?”李墨一微笑着看着他。
戰局陡然發生了扭轉,原本佔了絕對優勢的北燕騎兵,現在只剩下了高真北一個,而李墨一與關林森毫髮無損,看着他,眼中滿是戰意。
“哼!”高真北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再贏,他並不是糾纏不清,明知必敗也要飛蛾撲火的人,因此,他選擇退。
“追嗎?”祝福蹲在一邊,繼續拆着傀儡鋼人。
李墨一站在她身邊:“不追了,他長得又沒你好看,追他做什麼。拆夠了沒有?拆夠了就走吧,從這裡到落月崖還有一段路要走,要是遲了,可能會趕不上吃飯。”
“還差一點沒拆完呢。”祝福手上忙個不停,太有意思了,古代竟然也有如此精妙的金屬機器人,原理到底是什麼呢?好像是發條。
這發條用的是什麼金屬啊,這麼細,還這麼堅韌,要是現在的鋼鐵,早就已經金屬疲勞斷裂了。
“你要是喜歡,我給你做一個。”李墨一說。
祝福眼睛發亮,擡起頭來:“你還會做這個!以前怎麼都不告訴我!”
李墨一看了一眼關林森:“他有圖紙。”
“哦嗬,太棒了。”祝福站起身,“那我們走吧。”
李墨一依舊扶着腿腳不便的李老頭,李老頭過意不去,原本他一腔豪情爲國出征,沒想到,這出師未捷腿先斷,還得拖累一個年輕人照顧他,本以爲自己坐着也能打贏,直到看見剛纔北燕人的數架傀儡銅人,他這才明白,現在的戰爭,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戰爭了。
他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這種銅做的疙瘩玩意兒,竟然會自己動,還能識別敵人,還能……一拳就這麼把良駒給活活打死。
看來他已經遠遠被這個時代甩在身後了,不服老不行啊。
“哎,小夥子,不要扶我了,我自己走,你們先去吧。”李老頭實在是羞愧難當。
李墨一看出了他的想法,微笑道:“這有什麼,你姓李,我也姓李,你的年紀,跟我爺爺差不多大,你就當我是親孫子,不必掛懷。”
“這……這怎麼好意思?”得了人家的幫助,還要平白長人一個輩份,這麼不要臉的事,李老頭做不出來。
“如果你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咱們就平輩論交,你叫我一聲大哥,我叫你一聲小弟,也就是了。”
李老頭說着,一張老臉還是覺得燒得慌,覺得自己提出的這個建議也是可笑至極。
“大哥!”李墨一干乾脆脆的叫了一聲,李老頭愣住了。
走在後面的祝福,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天上掉了個大哥,真有意思。”
關林森走在前面,李墨一扶着李老頭走在中間,喬瑜走在後面,祝福一會兒走的快,一會兒走的慢,她對這個世界處處充滿着好奇,李老頭聽見李墨一有時會對着空氣說幾句,笑道:“小兄弟真是好福氣,竟有女神護體,想來建功立業,指日可待。”
“嗯,那是自然。”李墨一看着祝福東蹦西跳的背影,嘴角露出了寵溺的笑容。
“向前走是駐石村,過了駐石村,再向前,就是落月崖了。”熟知地形的關林森說,“等我們進了軍營的時候,只怕已經用過晚飯,咱們不如在駐石村吃完飯再去。”
“如此甚好。”李老頭表示贊同。
李墨一卻是神色凝重:“你有沒有聞到什麼怪味?”
“血腥氣?”關林森方纔輕鬆自在的模樣一掃而空,對他來說,血腥氣是平時工作中常常打交道的,再怎麼也不會弄錯這股氣息。
“怎麼回事?”祝福問道,她剛纔落在後面,剛在手裡握着一把剛剛採來的野花,卻發現李墨一和關林森都停下來了。
喬瑜也皺着眉。
祝福不解:“怎麼了,這村子裡鬧鬼不成?”
“嗯,快了。”喬瑜迴應道。
“什麼快了?”祝福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沒有聞到血腥味嗎?”喬瑜奇怪地看着她。
祝福伸手揉了揉鼻子:“我有鼻炎啊,到這邊來,又幹又是土,早就犯了鼻炎,你沒聽見我一路上打了多少個噴嚏,現在我什麼味兒都聞不到。”
“那還真是一種幸福呢。”喬瑜快被這個沖天的腥氣薰得頭暈。
“要不,進去看看?站在這也沒什麼意思啊。”祝福一腳剛踏進村子,一股強烈的悲傷、憤怒、不甘……便衝進了她的情緒。
共情!
這村子裡不知死了多少人,不知死的有多慘,臨死前的怨念集於一處,無比強烈的向祝福衝擊而來,祝福幾乎抵禦不住這股力量,腳下一軟,差一點摔在地上,幸得李墨一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怎麼?”
“一定死了很多人。”祝福說,“雖然我聞不到血腥味兒,但是,那些死人的怨恨,我都感覺到了,好強大。”
“要不,我們不要從這裡走了。”李墨一擔心祝福會承受不住,他轉頭問關林森:“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兜過這個村子,到落月崖?”
“沒有……”關林森說,“這裡是唯一的一條通路,其他地方都是懸崖,她們兩個是絕對過不去的。”
“那,你不要過去了,就在這裡等着我們,好不好?或者,你回到王都?”李墨一看着祝福。
祝福搖搖頭,她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我是這麼無能的人嗎?”
“這不是無不無能的問題,你……”李墨一還得小心的挑選着詞,來安慰祝福的情緒。
“沒事,我能行。”祝福強撐着站了起來,並推開李墨一,以示自己絕對沒有問題。
再向前幾步,眼前的一切,卻差點讓她一屁股又給坐在地上。
巨大的火燒雲之下,有一顆粗大的樹,樹下,有一堵牆,碼得整整齊齊,不是用土,不是用磚,也不是用石頭,而是,人頭。
一顆一顆,或死不瞑目,或是七竅流血的人頭。
排在樹下,將那棵樹圍了起來,就好像很普通的小花壇似的。
而那棵樹杈上,則是掛滿了沒有頭的屍體,數不清的屍體,掛在樹上,就好像本身就是樹的一部分那樣。
祝福緊緊捂着嘴,差點吐了出來。
李墨一將她抱在懷中,掩住她的眼睛:“別看。”
雖然眼睛沒有看見,但是,那些帶着怨恨和不甘的情緒,卻使她強烈的感覺到痛苦和悲傷。
“是京觀。”關林森也看見了。
京觀,又叫“武軍”,北燕人有風俗,凡是打下一座極其難打的城池或是村子之後,爲了炫耀武力,更是爲了恐嚇其他的目標,他們會將那個城市或是村莊盡數屠殺殆盡,然後,將那些被殺者的屍體堆在村子的道路兩旁,蓋土夯實,形成如金字塔一般的土堆,來顯示軍威,以彰武功於萬世。
“變態!”祝福在李墨一的懷裡,大聲咒罵着幹出這等禽獸不如之事的北燕軍隊。
喬瑜曾經做過古代刑罰和活人祭祀的專題,雖然也是第一次真正親眼看見這樣的鮮血淋漓的場面,不過,倒也情緒穩定,比祝福的情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