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的時候,季川過來看過一次,給莫許許拿了個毛絨毯,墊在地板上,房間裡空調很足,盤腿坐在地上倒也不覺得冷。
就這樣,坐在地上,頭倚着沈之珩的胸膛,將就了一個晚上。
……
第二天五點。
蘇雲過來了,說傭人在家裡照顧奶奶,沈違霆大概下午能從北京趕回來。
她給莫許許帶了粥和早點,莫許許牙都沒刷,更沒心情吃。
蘇雲一過來,沈之珩就醒來了,睜開眼,白眼球上血絲密佈,臉色很差的樣子。
莫許許扶着他回了他的病房,讓他繼續睡。
……
爺爺是八點醒過來的。
莫許許一直坐在牀邊,第一個發現,激動得哭了。
蘇雲走過去,很輕地叫了聲:“爸。”
沈老爺子動了動嘴,帶着呼吸罩,聲音發出來也是模糊不清的。
“爸,您別說話,我叫醫生過來。”
蘇雲說着,按了牀頭的鈴。
沈老爺子側頭看向莫許許這邊,莫許許擦着眼淚:“爺爺,您醒來就好,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讓老人家目光一震,手慢慢地伸起,莫許許下意識把手伸出去,要握住爺爺的手。
卻不料沈老爺子手一擺,推她。
莫許許不明白什麼意思,蘇雲嘆息着走過來,拉起她:“你先出去吧。”
“爺爺不想看見我?”莫許許怕爺爺聽見,壓抑着哭聲,很小聲的,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蘇雲聽她顫抖的聲音,看着兒媳,那雙淚光盈然的大眼睛裡,全然是受傷和驚懼。
她沉沉嘆氣,拉她走出病房。
“許許,你別多想。爺爺他只是暫時在氣頭上,他不是針對你,他現在受不得刺激……”
她,對爺爺來說,是刺激源?
莫許許低着頭,小小的脆弱的心,明明哭得那麼傷心,可臉上還是擠出一點笑:“好,我不進去。”
蘇雲看她那強裝微笑的模樣,紅了眼睛,其實她有什麼錯呢?孩子沒了,作爲母親,她是最傷心最痛的那一個,現在卻還要承受長輩的不理解,這孩子,苦了她了。
……
爺爺病房裡有蘇雲,莫許許放心,就一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希望蘇雲能出來說一句,爺爺叫她進去。
可是沒有。
但她還是等着。
下午四點,沈違霆現身。
莫許許站起來:“爸。”
沈違霆皺眉看着滿臉憔悴的兒媳,沉默了一會兒,大手拍拍她的肩:“好好養身體,孩子還會有。”
莫許許恭恭敬敬點頭應是。
心裡是高興的,至少,公公淡淡的一句關懷,對她已經足夠。
沈違霆只在病房裡呆了半個小時就走了。
蘇雲去送他。
病房裡一時沒了人。
莫許許擔心爺爺要喝個水或者翻個身,身旁沒人,抖着膽子走了進去。
沈老爺子正閉着眼睛休息。
聽見開門的聲音睜開眼睛,瞅到門口戰戰兢兢的小身子,臉色一下不好了。
“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見你。”
莫許許一僵,眼淚就要掉下來,她吸了口氣,強自忍住。
微笑着走到牀邊:“爺爺。”
沈老爺子橫掃她一眼,蒼白着老臉沒有生氣的樣子,不開腔。
莫許許站在那裡,像背凌遲一樣。
很久,沈老爺子纔開腔,“也怪我太把自己當回事,以爲你們年輕人能理解我老人家想抱曾孫的苦心,懷孕,你是一個母親!爲什麼連肚子裡的孩子都照顧不好,就那麼讓它沒了?懷孕還要上什麼班,聽李姐說你飲食也不注意,你究竟有沒有一個做母親的基本認知?”
一連串的指責砸下來,砸的莫許許一動不能動。
原來,在爺爺眼裡,孩子沒了,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小心不在意。
莫許許不做辯駁。
蘇雲在外面聽不下去,推開門:“爸,不關許許的事,孩子是她和之珩的,她怎麼會不看重?其實是許……”
“阿姨!”
莫許許截斷蘇雲要說的話,爺爺夠傷心了,要是讓他知道是自家人害自家人,他該怎麼想?
就讓他誤會自己,也好過他承受不住打擊,身體更差。
眼神交匯,蘇雲已經明白莫許許的意思,爲她的懂事,感動。
“你如果真的做到足夠小心謹慎,外出時車禍完全可以避免!世界上那麼多孕婦能把孩子安全生下來,爲什麼到了你這裡就出意外?這個你自己好好想想!”
沈老爺子在氣頭上,聲音和語氣都不分輕重。
莫許許一直低着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想到許美靜,想到許美靜和沈之珩無法割離的關係,再想到爺爺的病情,她不做辯駁。
“我盼了多少年曾孫?一把快進墳墓的老骨頭!你奶奶老花眼拙的,甚至還親自織好了一件嬰兒毛衣,就等着寶貝生出來大冬天的好穿,沒有讓你做別的難事,就讓你吃好喝好把孩子伺候好,你太讓我失望。”
蘇雲在外頭聽不下去,推開門:“爸,這件事不能怪許許,其實車禍是許……”
“阿姨!”莫許許冷靜擡頭,目光與蘇雲的交匯:“既然您進來了,我先出去。”
病房門關上,卻關不住沈老爺子憤怒的聲音:“看看,什麼態度,說兩句說不得了……”
她全身無力,背脊靠着的牆壁,冰冷刺骨,她卻感覺不到。
白語語說的或許沒錯,她的確是憑藉腹中孩子才得以嫁進沈家,在爺爺的眼裡,也是因爲有了孩子,才連帶着喜歡她。
不告訴爺爺車禍的真相,是把爺爺當成最親的一家人,許美靜到底曾是沈家人,自家人傷害自家人的事,爺爺知道了,只會更寒心。
誤會她也好過這個關口上給爺爺的病情雪上加霜。
她的這份顧慮,蘇雲如何不明白?
暗自嘆息,這孩子,太懂事。
……
莫許許在醫院走廊裡站了很久,冷風刺骨,懾人的寒度幾乎能把她臉上的淚凍幹。
直到骨頭髮僵,才拖着發麻的腿,蹣跚走回沈之珩的病房。
沈之珩自蘇雲來過一趟,說完那番話之後,坐立難安。
爲着她的那份傻氣。
一回頭,孱弱的身子,蒼白中凍得通紅的臉,神情呆滯的在門外。
他輕輕一嘆,上前,很大力度地擁她入:“許許,車禍真相,爺爺該知道。”
她卻不做聲,額頭蹭着他微微冒出的青色鬍渣。
“爺爺的身體要顧及,可你也不該白白受他誤會。”
沈之珩擰眉,繼續說。
莫許許卻揚起笑臉:“你鬍子該弄弄了,有帶剃鬚刀嗎?走,我親自上陣,伺候你。”
她刻意堆出來的笑是想讓他放心?
沈之珩薄脣輕扯,卻是,更不放心了。
……
爺爺和沈之珩的病房都在VIP區,莫許許就此上班醫院兩頭跑。
爺爺的病情得到一些控制,但還是不見好轉,吃得少,說話也少,因爲沒了小曾孫,整個人都怏怏的。
莫許許怕爺爺見了她動氣,幾乎沒怎麼進去過病房,總是守在門外。
奶奶握着她的手說,爺爺有他的心結,讓她多理解。
莫許許自然理解,爺爺對她有看法,她心裡委屈,一陣也就過去了,一家人和和氣氣,都健健康康的,才最重要。
……
一個月後。
莫許許下班後先往醫院跑一趟,照例在爺爺病房外逗留了一會兒,趁醫生查房,病房門開的當口,瞧瞧把頭湊近去偷偷看了爺爺幾眼。
氣色,比一個月前剛做完手術時,好很多。
和奶奶蘇雲說了會兒話。
去泌尿科,季川在給沈之珩做術後一個月的檢查。
其實是能否行房的測定。
莫許許捂着發燙的臉,等。
檢查室門開了,季川拍着沈之珩胳膊,語重心長:“這次可得小心,哥們兒,慢慢來,千萬別再折了,男人就一根那玩意兒,珍惜點……”
“滾蛋。”
沈之珩黑着臉踹嘴賤的某人,一扭頭,看見他的小妻子緋紅着小.臉兒站在那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傻愣愣的望着他。
修長手指曲成拳,堵住薄脣,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頓了頓,走過去,大手包住姑娘小手,尷尬時不說話,只管拉着她就走。
“小嫂子,別再像上次那樣折騰我們家之珩了啊,他老胳膊老腿的,記住,要溫柔啊!”
季川欠扁的聲音……
羞得莫許許臉紅滴血。
……
到家了。
在車裡與他詭異沉默了一路,莫許許幾乎是跳下車逃跑。
李姐從廚房出來:“少奶奶,少爺呢?要開飯了哦。”
莫許許一門心思盾記着奶奶的叮囑:許許,今天之珩術後複查,如果醫生說他可以……你們回家後立刻把事兒辦了,我給你算好排卵期了,今天正好,你們隔了起碼一個月沒有那個,久逢甘露,最容易懷上……
紅着臉,聲音如蚊吶:“李姐,我們還有點事,晚飯推遲……”
肩上驀地一重,一隻大手,男性溫熱的胸膛貼上來。
沈之珩灼熱的呼吸在她發間,低低笑了:“傻瓜,彆着急,先吃飯,吃飯了有體力。”
莫許許:“……”
小.臉兒上冒出一陣一陣血紅的煙……
搞得好像是她迫不及待似的!
她只是謹聽奶奶的命令啊!囧死……
沈之珩迅速打發走李姐,莫許許端着碗戳着筷子躲在廚房,沈之珩怎麼叫她都不肯出來。
……
半小時後。
沈之珩撂下筷子起身,走到廚房,敲敲玻璃門:“我去洗澡了。”
低低沉沉的明顯是某種暗示的聲音,驚得莫許許差點掉了手裡的碗。
確定他上樓後,莫許許才從廚房出來。
跑上樓,迅速拿了睡衣,去另一個浴室。
匆匆打上沐浴露過了一遍,貓着身子回臥室,浴室裡水聲還在,莫許許一個飛撲撲到牀上,迅速掀開被子鑽進去,死死裹住自己。
沈之珩圍上浴巾出來就看到這一幕。
姑娘把那牀大大的被子包糉子一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腦袋都不敢露出來。
害羞得厲害。
菲薄的脣勾起,眉宇風情地擡了擡,盡是雅痞的壞:“開燈還是關燈?”
那團糉子猛地一縮。
僵住。
身高腿長的男人斜斜倚着門框,眼眸裡笑意更深:“不說話那就開着燈了。”
“別!關、關上!”
被子裡悶悶的驚叫聲,聲音裡都帶了要命的嬌羞。
聽得沈之珩全身發酥。
心猿意馬,關了燈,踱步牀邊,大手毫不留情地拽開被子。
莫許許力氣敵不過他,再加上在被子裡悶了那麼久,急待呼吸,身子上一涼,被子沒了,她下意識往牀邊爬,腳踝上卻是一熱,他修長的指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跳動的脈搏,溫熱,灼人。
身體被拉回去,拉到他覆下來的寬闊結實軀體之內。
黑暗的好處是誰也看不清誰。
但臉上卻滿滿是他鋪陳下來的氣息,他低沉沙啞的笑聲:“躲什麼。”
“我沒躲!”
他更是低低笑開了,骨節分明的手指蹭上她滾燙的臉頰,狠掐了一下:“還想像上次一樣躲我,掉下牀,然後把我撞折?”
“……”
一句話湊效,她果然不再動了。
兩個人的體溫,隔着一條浴巾,隔着她礙事的保守睡衣,相互融合。
明明是大冬天的冷,室內的溫度,卻一再升高。
“許許,乖乖的……”男人壓抑不住的低啞急切,在她耳邊,急待釋放。
莫許許愣生生的,捂着快要跳出身體的心跳,臉上在冒煙,她無力管了,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聲音,能低魅蠱惑成這樣。
如果不是蠱惑,她又怎麼能當真乖乖不動,任由他卸下她最後的遮擋?
沉重的身體徹底壓了下來。
肌膚貼上肌膚。
男人沙啞難耐的喟嘆。
莫許許閉上眼,心和身,不再屬於自己。
很聽話地記得上次的教訓,老實孩子,一點沒敢反抗地承受着,只在最痛的時候,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一會兒飄在雲端,一會兒沉在海底,跌宕起伏,一直搖一直晃,有時候難受,有時候快樂。
兩個人,翻涌。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平息。
沈之珩平復呼吸,輕啄幾下她汗溼的小.臉兒,把她身體放平,曲起她的雙膝:“保持這樣,躺十五分鐘。”
姑娘累的聲音都在顫:“我……我腿真沒有力氣了。”
他笑:“乖,堅持一下,這樣容易着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