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罈醋打翻在心裡,薄脣冰冷地扯了扯:“許許,喊得夠親熱。”
“熟的人都這麼喊我,小霜也叫我許許啊,你怎麼不說她?”
莫許許知道他對她和韓城有芥蒂,小跑着過去,小手挽住男人胳膊,老男人還在吃醋中,揚手甩開。
莫許許又拽住,再不放手,擡頭,眉眼討好的解釋:“韓城真的就是幫我查案子而已,我們剛纔在審訊室,審的就是那天晚上我們去追沒有追到的那個關係人,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沈之珩眉宇擰起,五官線條冷峻而認真:“你公公就是部長,真要查案子,用得着什麼韓城?”
“我知道找爸爸要容易得多,可是爸爸很忙,而且又在京都,對於地方上的案子,恐怕沒那麼熟悉,我不想打攪他嘛。”
男人大手包住她小手:“要是真的難查,就找他,他一聲命令下去,各局都得聽令。”
“說到這,這有一件事爸能幫上忙,就是我爸當年案子的整個檔案,上面說是不公開,要是藉助爸的權利,說不定我能看到檔案!等爸下次從回來,我和他說說這事兒!”
沈之珩的賓利,停在馬路對面。
兩個人一路討論着,過馬路,上了車,絲毫沒注意到公、安、局門口不遠處的大樹下停了一輛火紅跑車。
跑車裡,坐着的人,身姿優雅清致,半開的車窗,風淌進,吹起她瀑布般的青絲,露出瑩白額頭上那漂亮的美人尖。
他娶了個警察?
不意外。
沈家是這樣的門楣。
手機響了,接起。
“西西?你到了?……嗯,凱瑟慢搖吧是嗎?呵呵,我有導航儀,對,國內路況很不熟悉,不用你過來!你等着就好,我儘快趕到。”
掛了電話,火紅的跑車駛離大樹,涌入馬路上的車流中。
……
夜。七點。
凱瑟酒吧。
蘇西西無聊坐在舒適的卡座,一連打發了前來搭訕的三四個男人。
目光頻頻看向門口入口處。
這個點,酒吧人還不是特別多,一眼就看到門口進來的那抹清婉柔美的窈窕身影,微姐姐江南水鄉的穿衣風格,大冬天的依舊是翠青色的超大裙襬,整個人看上去,美得像幅畫,還不是繽紛多彩的油畫,是中國山水寫意般的煙雨迷濛。
住在西雅圖那麼多年,美帝國文化絲毫沒有污染微姐姐,簡直東方女神一枚啊!
“微姐姐!這裡這裡!”
顧薇雨摘下墨鏡,露出一張絕美的鵝蛋臉,飄逸四散的長髮,烏黑流光披着清瘦的肩頭,長度到了背脊正中。
那張唯美清婉的臉以及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女人氣質,一下子吸引了無數目光。
酒吧配的是慢搖音樂,周身彷彿都寂靜了片刻。
男人的驚豔,女人們的嫉妒。
她全部看在眼中。
臉上淡淡的不爲所動,也早已過了享受這種目光的年紀。
櫻脣漾動淺淺的微笑,走到蘇西西的卡座前,蘇西西已經站起來,激動地張開雙臂就撲過來:“微姐姐!一個多月沒見,你又變美了!”
“嘴甜的丫頭。”
兩人坐下,蘇西西問出最關心的問題:“微姐姐,你見過二哥了嗎?”
顧薇雨柔風漾動的眼眸盯着蘇西西,嘴角上還是笑着的:“說到這個,西西,之珩哥結婚了,你沒告訴我。”
蘇西西臉變了變:“是二哥不讓我說嘛,啊,你怎麼知道二哥結婚了的?”
顧薇雨伸手挽起頰邊垂落的長髮,美眸流轉:“沈爺爺告訴我的。”
“你去見我爺爺啦?”
難怪,今天下午去醫院的時候,爺爺奶奶臉色都不太好,就連媽媽也沒說幾句話。
顧家和沈家有什麼恩怨,蘇西西不知道,但察覺的出來,很微妙。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顧薇雨不着痕跡把話題轉到沈之珩身上。
“……所以,他們是奉子成婚?”顧薇雨鬆了口氣,無愛婚姻,她更不用擔心了。
“對啊!不過……唉,一個月前,我二嫂不幸孩子沒了。”
顧薇雨美眸凝了凝:“這樣啊。”
“是啊!車禍,不僅害得我小外甥沒了,還撞壞了二嫂的身體,雖然醫生檢查說沒事,可是二哥和小嫂子努力了這麼久了,還是沒懷上,我爺爺因爲小曾孫沒了大受打擊住院,他一直怪小嫂子呢,都不喜歡她了。小嫂子多委屈啊,爲了爺爺病情能好轉,天天拿驗孕棒測試,奶奶給她開的補藥都補出鼻血了,那麼苦的中藥,她一天喝三大碗,可憐死了……”
說者無心,聽者卻上了心。
顧薇雨修腿交疊,優雅地端着高腳杯,低頭,盯着玻璃杯裡暗紅色的妖冶液體,櫻脣一點淡笑:“懷不上孩子,的確可憐呢。”
更可憐的是,接下來,有她在,那個女人就別想懷上了。
既然沈老爺子這麼想要一個曾孫……
顧薇雨突然覺得,她回國的不早不晚,恰是最佳時機。
……
莫許許望着那大碗黑不溜秋的中藥,真的受夠了。
醫生檢查都說了,身體沒病,半個月懷不上孩子在正常不過,懷孕這種事兒,天時地利人和,和男人也有那麼點關係!
可奶奶油鹽不進啊,非是給她開了一大堆中藥。
奶奶擔心爺爺的病情,着急抱孫子莫許許能理解。
但沈之珩身爲一個醫生,一個最科學的人,居然也跟着奶奶起鬨,逼她喝藥。
而且,喝完藥還不給她糖中和一下味道,說是怕藥性受影響,就那麼無動於衷看她跑進衛生間狂吐不止。
“我不想喝”
莫許許撒腿要往樓上跑,沈之珩寒着臉端了藥過來,不容商量的語氣:“必須喝。”
“沈之珩!”莫許許紅着眼睛,受委屈的兔子一樣,但是爲了該死的儘快懷上一個,不得不張嘴一口灌下。
喝完藥就跑上樓,甩給他一個背影。
沈之珩看着空空的碗,五官上一點灰暗的情緒顯出來,如何能不知道,中藥苦,可是沒辦法,她太瘦,身子骨不好,需要調養。
……
樓上臥室。
莫許許換好睡衣鑽進被窩。
門開了。
男人的氣息侵襲而來。
燈關了。
很快,牀另一側下沉,被子掀開,男性溫熱堅硬的胸膛貼上來,修長分明大手,帶着些冷意從她睡衣下襬伸進去。
雖然每晚都做這事,但莫許許還是不習慣,身子僵了僵,肌膚被他摩挲的酥麻難耐。
她低低吟了一聲,腰身被他一帶,身子帶的,朝他轉過去。
然後,他雙手撐在她身側,高大挺拔的身軀朝她壓下來,熱熱的吻,一路流連過頸子,鎖骨,接着往下……
莫許許今晚一點興頭都沒有,不想和他那個,小手抻住他胸膛,不讓他壓下來。
老男人興致正好,氣息不穩地微喘着,擰了眉頭:“怎麼了?”
“不想看見你這張關公臉。”還在爲了剛纔逼她喝藥的事,生氣中。
男人低笑:“關着燈呢。”
姑娘不依不饒:“有月光!”
男人的脣從她心口移開,也是來了點氣,二話不說大手一撈,將她翻了個身:“那就背對我。”
“……”
急躁不耐的吻,悉數落在姑娘的背脊,惹得她輕.顫不已。
……
正要提.槍上陣,牀頭櫃上手機響了,莫許許看一眼來電顯示,臉一紅,把手機遞過去:“西西的。”
沈之珩擰眉摁斷。
正要把手機扔到一邊,屏幕又亮了,來電顯示上的名字,讓他一下停了動作,眉眼深凝,起身,身體離開她。
莫許許感覺到背脊上壓着的重量一輕,扭頭一看,他一提褲子下牀,手機屏幕冒出幽藍的光,還在震動。
“怎麼不接?”莫許許還在情韻中,腦袋昏沉的,沒往深處想。
沈之珩卻已眼神清明,深深看她一眼,出去接電話。
……
顧薇雨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氣息不穩低沉男聲,擡手看看這個時間,想到了什麼,不由美眸一緊,但聲音還是溫和如風:“之珩,我回國了,和西西在一起呢,剛纔她打你電話怎麼不接?……忙什麼呢?”
最後一句,到底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那頭停頓很久,只有低沉凜凜的一句:“在哪?”
顧薇雨報了地址,掛電話,蘇西西湊過來:“還是你面子大,我打電話都不接,估計忙着和小嫂子造人呢!”
管不住嘴,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妥,哎呀,自己這張嘴,明知道微姐姐喜歡二哥……
顧薇雨莞爾一笑,似乎並不怎麼在意,當然,那只是表面。
……
沈之珩回放時,莫許許已經穿上睡衣,窩在被子裡,擡頭看他。
門口高大挺拔的男人,壁燈昏黃的光線在他峻挺的側面打下一層暗影,襯得他表情灰暗不明。
尤其那雙深沉漆黑的眼眸,此刻,叫人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莫許許看他已經換好衣服:“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沈之珩一直望着她,眸底閃過一絲複雜,但很快消失:“你先睡吧。”
沒給她問去哪裡的機會,臥室門已關上。
莫許許調整了數番姿勢,還是睡不着。
習慣果然是可怕的,習慣了牀身側他的體溫他健碩的胸膛貼着她的背脊,忽然空空清冷,便再也睡不着。
想到他出門前站在臥室門口看她的眼神,太深太沉,夾雜了許多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莫許許打開一盞牀頭的小燈,發了會兒呆,看看時間,拿出手機撥了過去。
沈之珩其實早就抵達凱瑟酒吧。
車停在酒吧對街的馬路上,街燈照出寒冬朦朧的霧靄,形成淺淡的光暈籠罩着車子,這番清冷與街對面霓虹閃耀光影綽綽的凱瑟酒吧形成鮮明對比。
那些或璀璨或殘缺的光影,全數落入他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中,混合着灰白的不能承受之重的回憶,在他英俊深刻的五官上表現出空洞恍惚。
蹙了眉頭,就那麼坐着,勁瘦的手肘支着車窗,另一手從方向盤上下來,取了根菸,點燃。
煩躁不定時,吞雲吐霧的習慣。
一根菸的時間用來思忖,掐滅菸頭,解了安全帶要下車,手機響了。
名爲‘老婆’的來電。
像警鐘,驀地敲響他有些迷茫的大腦。
車門開了,已經跨出去的一條長.腿,頓了頓,回頭,目光定在手機屏幕閃爍的來電顯示。
很久,薄刃的脣緊抿,長.腿收回。
車門關上。
顧薇雨與記憶中的人太像,去見她等於去見那抹回憶,他有家室有妻子,邁出這一步,無論是對莫許許抑或是心中那個人,都不公平。
接了顧薇雨的電話下意識就從家中出來的原因,大概是太過思念顧薇雨那份相似或者乾脆說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
十五年前那件事後,他把薇薇的所有照片裝在一個小匣子裡,埋進那時他們的高中校園裡,他和薇薇經常坐的那顆大樹底下。
他有這個忍耐力十五年不去翻出那些照片,今晚就能剋制自己不去見顧薇雨。
不對的事情,不能做。
……
莫許許撥電話撥到第三遍,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放下手機,手因爲長時間暴露在空中而有些冰冷,失去孩子後,她的身體不如從前,從禦寒能力這樣的細微處便可察覺。
沒人接聽,是在手術室?
往常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他半夜接到電話,急急忙忙起來趕去連夜做手術的情況,她有一個很忙的醫生老公,隨時待命,今晚突然出去,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但心裡隱約的不安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
凱瑟酒吧。
凌晨一點半。
蘇西西哈欠連天,擡手看看錶,再看看對面端坐的顧薇雨,她瑩白如玉的臉上,是沉靜安然,但那雙盈盈水眸裡,已隱隱泛了淚光,在光怪陸離交錯的等下,那雙水漾柔潤的眸子,顯得落寞而楚楚動人。
凝白纖手端着一杯紅酒湊到脣邊,蘇西西嘆口氣,截下顧薇雨手中的酒杯。
“微姐姐,咱們回吧,我二哥大致不會來了。”
顧薇雨怔了怔,輕嘲的語氣:“他分明跟我要了地址,爲什麼不來?”
“也許他臨時接到手術通知,也許……他覺得太晚,留二嫂一個人在家,不好。”
蘇西西一晚上,勸過,她喜歡微姐姐,也喜歡二嫂,微姐姐喜歡二哥,可二哥二嫂纔是一對,他們生活的很好,微姐姐縱然再喜歡二哥,也不該再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