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是坐在這棵樹下,有時候,她膽子大了,會臉紅地把腦袋靠在他肩上。那柔得像水的長髮,隨風拂過他鼻息,留下少女的香氣。
十七歲的肩膀,清瘦,還不夠寬闊結實,不夠強大,守護不了一份純真的感情。
所以,他失去了她。
“之珩?”
左側有聲音,柔柔的,像三月裡的春風徐徐而來。
沈之珩雙手從臉上移開,淚光朦朧中,看見幾步開外的距離,紅色格子大衣的身影。
與記憶中總穿紅色格子大衣的她重疊,他恍惚了,認不清了,驚喜,有些不可置信地走過去,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薇薇?”
顧薇雨望着他神思恍惚的模樣,莞爾,果然,從衣櫃底下翻出這件衣服,沒錯。
沈之珩張開雙臂猛地抱住了她,把她抱起,淚光在深凹的眼裡打轉:“薇薇……薇薇你來看我了嗎,你終於肯出現了……”
幾乎是急切的,攫住了懷裡人的下巴,黑眸水光瀲灩,氤氳的霧,看不清了。
顧薇雨配合地閉上了眼睛,她知道,今天,他一定會來這裡,也知道,今天是接近他的絕佳時機。
沈之珩迷茫着,薄脣無意識的懷戀的湊近……
薇薇,他的薇薇……
……
而在同一個城市的天空下,沈家別墅,他的小妻子,傻傻等在大雪覆蓋的窗前。
而今晚,她似乎,等不到丈夫歸來。
無數次想象過他吻下來的樣子。
溫柔的,霸道的,繾綣的,纏綿的……
最壞的情況,是把她當成了別人的。
因爲放在心底渴望了太多年,深入骨髓的渴望,所以,即使明知他要吻的不是自己,又何妨?
“薇薇………”
沈之珩涼薄的脣帶着酒精的滾燙氣息,近乎蠻橫地鎖住她的脣。
顧薇雨輕嘆一聲,閉上眼睛,動情的伸出雙臂,緊緊環住他緊.窄健碩的腰身。
可就是因爲這一動作,男人驀地停了嘴下的吻。
漆黑的眸子睜開,一瞬清明。
不是她……
他吻過薇薇,十七歲悸動的年紀,彼此生澀不已,他的薇薇,害羞不已,怎麼會主動抱住他?
他是喝醉了還是被眼前那張近乎完全一樣的臉魔了心神?
明知,薇薇不可能出現,永遠不會出現。
顧薇雨看着他,有些恐慌,但還是模仿着姐姐溫柔如水的聲音:“之珩……”
沈之珩挺拔的身形不動,那雙又黑又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彷彿要在她身上盯出一個洞。
五官霎時冷了,推開她。
顧薇雨是急了:“之珩,你……”
“你怎麼來了?”恢復過來的男聲,低沉冷淡一如這寒冷蝕骨的夜。
沈之珩看着她的目光深邃逼人,上下掃了眼她身上的紅格子大衣,還有她捋到雙耳後的乖巧清純的髮型。
男人好看的墨眉,緊蹙了起來。
顧薇雨臉上火一般燒灼,一心模仿姐姐的裝扮和聲音,神態,讓他迷惑,縱然低到塵埃裡,可她愛他的心,是高傲的。
她有種被戳穿的難堪。
笑容有些淒涼:“你只記得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沈之珩點燃了一根菸。
寂靜雪夜裡忽明忽暗的火星,吐出的熱氣,一瞬變成冰冷的白霧。
他神情寡淡,並不吝嗇:“生日快樂。”
“謝謝。”
“剛纔,抱歉認錯人了。”
顧薇雨窈窕的身形一僵,苦笑,他爲什麼要點破?她已經夠難堪。
但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殘忍的男人,能對姐姐深情到什麼地步,就能對她絕情到什麼地步。
不然,十五年,她不會接近不了他,原本打算放棄,就這樣相安無事,可他說過的,不會結婚,如今卻嬌妻美眷在側。
而她,三十歲的女人,除了這一廂情願,什麼都沒剩下。
………
用了一根菸的時間,沈之珩從剛纔荒唐的吻裡,自責清醒。
看看時間,晚七點半。
家裡年夜飯應該吃過了。
莫許許……
沒有他陪在身邊,不知道她年夜飯吃的如何?爺爺有沒有爲難她?
沈之珩手裡拿着電子車鑰匙,顧薇雨見他要走,趕緊跟到他身旁。
“我回家,不順路。”男人眉眼涼薄,言下之意,不會載她一程。
顧薇雨笑容有些掛不住:“我開了車過來的,一起走出去總可以吧?”
沈之珩不再開腔,修長雙.腿步子很大,沒有因爲旁邊有位女士而縮小步子的紳士行爲。
顧薇雨爲了跟上,步子不得不快,靴子現在雪地裡,好幾次拔不出來,身形踉蹌時,看到男人冷漠的背影,覺得自己可笑。
做這一切,到底爲了什麼?
他清醒時的淡漠,無時無刻不在傷害她。
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由此,更恨莫許許,憑什麼她那樣一個又傻又毫無競爭力的女人,不費絲毫力氣就成了他妻子?
她不甘心!
……
快走到校門口時,沈之珩手機響了。
顧薇雨在一旁聽他說話。
“哥?”
“……”
“嗯,我在附中?你和嫂子晚上回了她孃家?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