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指着莫許許,咬牙切齒。
莫許許呆在那裡,刻意忽略爺爺話裡的尖銳,忍着心裡那份痛,依舊堅持:
“爺爺,不管您信不信,我真的沒有換藥。”
沈老爺子聽得一陣冷笑,他認定的事實,她的任何解釋都是狡辯!
柺杖一揮,拂開她:“你不想生孩子,行,馬上和之珩離婚!我自然能找到一個品行善良的好女人給我生曾孫!”
“爺爺!”沈之珩扶起莫許許,穩穩摟她入懷,五官冷峻:“莫許許是我妻子,她說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不就是避孕藥?停了不吃就行了!”
“你說得輕巧!我還有多少個三個月?你們這羣不肖子孫……咳咳……”
沈老爺子氣急,忽然一下氣沒喘上來,劇烈的咳嗽,整個人都痙攣起來!
“爺爺!”
“爺爺!”
……
“年前出院千叮萬囑,說了病人不能再受一丁點刺激,老人家的心臟就等於一顆千瘡百孔的氣球,一直在漏氣,現在,又讓他受這麼大刺激……你們啊……”
心外科主任搖搖頭,看到辦完入院手術的沈之珩,很客氣地招招手:“之珩,你過來,我這裡有一套治療方案,和你商討一下,看是不是最終適合季首長。”
沈之珩拍了拍一直啜泣的奶奶的背,把一堆單據塞到莫許許懷裡,臨走前低沉的一句安撫:“別多想,奶奶要是問什麼,不知道回答不用回答,一切,等我過來,我和奶奶說明。”
莫許許點頭,爺爺經過搶救陷入昏迷,聽心外主任說,這次發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
她沒做錯事,爺爺發病卻的確因她而起。
沉沉嘆氣間,沈之珩已大步走遠。
蘇雲給奶奶端了杯熱水,莫許許扶着奶奶到沙發前坐下,老人家淚眼婆娑的望着病牀上昏迷不醒的老伴。
手腳冰涼。
蘇雲拿了條毯子遞給莫許許,眼神示意,讓她給奶奶披上。
莫許許感激蘇雲在這時候站在她這邊,選擇相信她。
沈奶奶感覺到肩上一重,把目光從病牀上收回來,哀嘆一聲,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小孫媳。
莫許許安靜等着她發問。
沈奶奶卻是沉默,好一陣,冰冷蒼老的手握住莫許許一雙同樣冰涼的手。
“好孩子,你告訴奶奶,你心底怎麼想的?”
沈奶奶沒有一開口就質問她避孕藥的事兒,算是顧及她的心情了。
莫許許心裡感動,只說事實:“奶奶,我想給之珩生孩子,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努力想懷上孩子讓爺爺開心起來,醫生給我開的明明白白是維生素片兒,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避孕藥。”
沈奶奶溫和地看着她,端詳她臉上每一寸表情,不像是說謊。
那肯定是中間除了什麼差錯,有人故意使壞了吧。
“丫頭,你仔細想想,你那兩瓶維生素片,都經過誰的手?”
兩三個月前開的藥,去藥房拿了就直接往家裡放了,一直在抽屜裡放着,能經過誰的手?
莫許許腦袋裡亂糟糟的,這事兒太詭異,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所幸奶奶一顆心都在昏迷不醒的爺爺身上,避孕藥的事兒,也沒多問。
……
爺爺這次昏迷了很多天。
昏迷時莫許許還能守在病牀前。
醒來後,莫許許知道,她是刺激源,得消失了。
莫許許是那種別人對一分好她永遠感恩戴德記在心裡的人,從小到大的遭遇,內心太過渴望親情,爺爺當初對她的好,她一直銘記在心,即便現在因爲孩子的原因對她態度冷了甚至說是恨了,基於對長輩的尊敬,莫許許不會改變對爺爺的看法。
爺爺是沈家的支柱,是長輩,要孝敬。
沈之珩看着因爲爺爺睜開眼睛而自動走出病房的莫許許,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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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許許踮起腳透過病房門的小塊玻璃窗往裡頭看,看到爺爺睜開了眼睛,手指能動一動,偶爾,奶奶取了呼吸罩他還能慢慢地說一兩句話。
莫許許挽起嘴角,高興,爺爺醒過來,好轉了一些。
沈之珩看她令人心疼的傻模樣,上前,高大的身形從後面擁住她,峻挺的鼻尖點在她頸側,呼出溫熱的男性氣息,乾燥的吻,一個一個,輕輕落在她肩頭,溫柔摩挲。
他的聲音低沉,些許霸道:
“你聽着,不論爺爺奶奶怎麼想,我相信你。”
骨節分明的大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腰,往下,那裡,還沒有動靜。
這是自爺爺發病來,他們首次直面這個話題。
莫許許一頓,感受背脊傳來的他的沉穩有力的心跳,閉上乾澀發紅的眼睛,腦袋貼上他的臉側,因他這句話,感到安心。
沈之珩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很殘忍,但不得不說。
“許許,你知道,爺爺對你的誤會很深,他現在的情況一點刺激受不得,你……”
莫許許點頭,拭去眼角的濡溼:“我知道,我不會出現在爺爺病房……”
聽她聲音裡的顫音,沈之珩無言,只是更加抱緊了她。
有些無力,有些自責,身爲她的丈夫,不能很好的處理她和爺爺之間的關係,終究是他做的不到位。
……
日子很快,到了三月中旬。
爺爺身體時好時壞,嚴重時要進手術室,好轉時,能多說會兒話,偶爾,還能推着輪椅到醫院樓底下公園,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當然,這些都是聽沈之珩或者蘇雲說的。
莫許許去醫院的次數不多,去了也只是在爺爺病房門外呆一陣,偷偷往門上的玻璃窗戶裡面看,還不能看久了,怕爺爺察覺。
不管爺爺對她怎麼看,不再喜歡她,或者乾脆厭惡她,她和沈之珩是夫妻,一家人,總要有人讓步,維持和睦的家庭關係,這點,莫許許縱然委屈,但想得通,解決和爺爺之間芥蒂的根本,還得懷上一個孩子。
……
三月二十日。
上班。
韓城從警司科過來,找到她。
莫許許知道,他一般沒事不找她,一找她,必定是父親的案子有了進展。
果然。
韓城說,王東說的那個監獄官,他經過多方打聽,找到了。
莫許許激動地從椅子裡立刻站起來:“今天我沒有任務,我們現在就走!”
車上。
韓城開車,薄脣淡淡抿着,偶爾轉頭看她一眼。
看她的次數多了,莫許許覺得尷尬,咳嗽一聲:“韓城……”
“你瘦了很多。”韓城扭頭,皺眉看着她。
莫許許伸手要摸自己的臉。
韓城好笑:“不用摸,回去稱體重。”
莫許許囧。
他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時不時點一下,終究沒忍住,語氣有些沉:“在沈家受欺負了?”
“……沒有!”莫許許下意識就反駁。
韓城看了她很久,犀利洞穿的目光,久到莫許許覺得他再不看前方就要出車禍時,韓城轉正腦袋。
最終,他輕輕地嘆息:“不要讓自己受委屈,好嗎?”
一句話,莫許許紅了眼睛。
韓城擡手伸向她淚光盈然的臉,但最終,剋制,改爲撫了撫她乖巧的小腦袋:“心裡有事,如果不方便跟我說,要找藍小霜,她性子比你豁得出去,不要藏着壓着,久鬱成疾,知道嗎?”
他就像家長不放心小孩子一樣地哄着她,關心着她,交代她要學會保護自己。
他太有分寸,清冷的男人不熱忱,也從不會像別的急於表現自己情感的男人一樣,成天把愛和喜歡掛在嘴邊,只是在她艱難時,一兩句嚴明重點的安慰,卻總能激起她心底最深處的感動。
這份情意,莫許許,受不起。
感受着腦袋上他寬厚掌心裡的溫熱,像一分支撐,她可以安心依靠,但她不能依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要清楚,不能給的希望不要給。
莫許許把腦袋從他掌心裡移開。
能迴應他的,最終,只有一句什麼都不是的‘謝謝’。
謝謝他的關心,謝謝他在爸爸的案子上全力以赴,對韓城,她要感謝的太多太多。
……
兩個人根據地址,找到了那名監獄看守警司。
王東說,當時爸爸讓他帶話給看守,讓看守找一個很重要的人。
莫許許希望能從看守警察嘴裡知道,關於那個很重要的人的一點信息。
看守已經退休,時年五十多歲,莫許許說明來意,提到莫中三個字後,老警察臉色變了變。
但,拒絕交談,什麼也不肯透露,只說,沒有這回事。
莫許許再三詢問,老警司根本不合作,到後面還生氣地把她趕了出去,關上門,怎麼敲也不開了。
韓城斂目,說根據老警司剛纔的神情,直覺他是知道些什麼的,不說,應該是那個很重要的人身份敏感,不能說。
莫許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只是詢問,畢竟不是審犯人,他有權保持緘默。
鬱悶,線索到這裡,又斷了。
……
老警司看到兩個年輕人離開後,立刻撥通一個電話:“沈先生,他女兒好像知道了什麼,找過來了……嗯,我什麼都沒說,您放心,她查不到什麼的!”
回去的時候時間還早,韓城提議,去當年父親呆過的監獄問問。
結果這一問,還真問出了線索。
當年莫中的案子犯罪情節嚴重,但不知道爲什麼當時並沒公開處理,當時負責這個案子的警署司,好像姓沈,但是,這宗案子完了後,姓沈的警司就調走了,據說家裡很有背景,升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