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木不斷喘息,整個人倚靠在沙發座椅臉色漲紅。
瞧着這傢伙的模樣我也是不禁嘆息,任何時候到眼下爲止,總是有些事態已經發生了變化,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既知危險,自然要避開!
“好,我答應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看到牛爺!”
沉木看着我問了我也毫無保留地說了心中所想。
牛爺之死一直是我心底無法擺脫的夢魘,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維持多久。
但我已經經不住心魔的折磨,無數次午夜夢迴我都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這樣的日子我很難想象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所以,我再度擡頭看向眼前之人篤定道:“我想見牛爺。”
塵木看着我笑了笑方纔說道:“四公子還真是念舊情啊,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想念牛爺,還是說只是爲了彌補心中遺憾?”
遺憾是需要彌補,但人去樓空,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先生看來是可以做了,既然如此,那就來吧,我只要達成了我的目的,自然這件事情就此劃過……”
塵木看着我滿眼慎重,靠近我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慄。
“死十三,我警告你,小晗是我最後一片逆鱗,我希望你記住,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我聞聲倒是笑了笑看着眼前給我警告之人淡然道:“同樣的話,我也送給你,我們,共勉!”
塵木深深看了我一眼方纔退後兩步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方纔說道:“今夜凌晨,牛爺墳墓前集合,記住,身着一層白,來時路上不可亂走亂看,一心只能想自己所想,任何事情都和你沒關係……”
說罷塵木轉身就離開了,我獨自一人恍然坐在沙發上不斷喘息。
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被背叛?被監視?
自從所有人一點點地離開,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夜裡時分,整個別墅裡陷入黑暗,我出了門之後就徑直朝着牛爺的墳墓走去。
按照塵木所言,我身着一身白,大半夜的在這漆黑夜色之下腳下踩着的冰雪不斷髮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街上燈火稀疏,依稀看得到有些人家還沒有休息,仍是傳出些或是爭吵,或是嬉笑的聲響。
這市井小巷裡,煙火叢生,人來人往卻已然成了生活。
疲憊釀造的黑夜,向來是給苟且者的最後的尊嚴。
我閉着眼深深喘息一聲方纔吐出一口氣,再睜眼,我接着心無旁騖地繼續朝前走。
心下所想,皆是牛爺。
初次相見,相知,成爲主僕,至交,在成爲親人。
一步步走過來,直到分離,我仍是覺得往昔仍是在昨日。
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夜半三更喲,唱燈火,長街有怪啊,不留情……”
忽然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聲響讓我渾身不由地一震。
我下意識四下看去,但卻忽然想到了塵木警告的話。
“一路上只能想着牛爺,其他事情都和我無關。”
我硬生生轉過腦袋,只當作任何事情都沒發生,任何聲音我也沒聽到。
“啊!!!”
長夜當空之下,一聲淒厲叫喊將整個寂靜夜晚撕得粉碎。
我儘管只當是任何事情都沒發生,但貌似,該發生的,都已經逐漸發生了。
一人忽然出現在我不遠處,是個老人,衣履破爛一身頹喪。
地上仍是雪水凝成的冰柱,老人趴在地上想起來卻是掙扎着怎麼都起不來。
幾次三番之後,老人像是越來越着急了,分明已經筋疲力竭了,但仍是緊張的扣弄着地板。
“別攆我,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生下你,是我的錯,放過我!!”
老人緊張焦慮的話字字句句都落在我耳邊我聽得很清楚。
生下?莫非追她的人,是她的孩子?
想至此我霎時回神,不應該關注這些,塵木有過交代的。
去時路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無關……
我接着往前走,那老人的身影也離我越來越近,她的身影也更爲清楚。
我只能說太過真實了,老人衣衫襤褸破爛不堪,髮絲凌亂顯然是和人揉打過的痕跡。
臉上各色蒼白與黢黑交錯相映,面目之上更是滿眼的驚恐和害怕。
脣尖顫抖着不斷扣弄着地上的積雪。
忽然,她開始腦袋都往雪裡藏,繼而雙手不斷將積雪往自己腦袋上埋似的?
像是要將自己徹底掩藏起來,說實話,這樣的狀態我是第一次看到。
多厚的雪能將一個大活人埋起來?就街道上經常被打掃得積雪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老人仍像是怕極了似的不斷扒着地上的積雪往自己腦袋上巴拉。
我路過老人,還是接着往前走,這些事情,出現的太意外,也太及時。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深淺尚未可知,自然應該小心纔對。
但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忽然,我剛邁起來一隻腳被抓住了腳踝。
我渾身一陣寒顫,頸部緩緩朝後轉。
當我視線與老人緩緩相對,她看着我,眼裡溢滿了驚恐。
“救救我,快救救我,我要死了,有人要殺我,求求你了!!”
老人像是即將墜入懸崖我便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上一秒她分明還要將自己活埋憋死,這一秒就抓住了生的希望似的?
“我爲什麼要救你?”
我望着老人問道。
老人看着我眼神之中陡然露出一抹困惑,不等困惑全部落下,我仍是望着她問道:“我要救你?憑什麼?憑你年紀大?可我也害怕!!”
說罷老人恍然驚叫着鬆開手,雙手撐着佈滿雪地的地板不住後退。
“瘋子,瘋子,你們都是瘋子,你們都要害死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要你們都去死,全都去死!!”
瞧着這些風言風語我亦是無奈,但無奈爲先,剩下的事情則與我沒任何關係了。
我轉身接着朝前走,背後仍是老人在大喊大叫。
整個夜裡野狗野貓叫聲都像是少了許多,這煙籠小巷裡,多地是詭異之事。
“老不死的,跑到這裡來了哈?嘁嘁,跑啊,怎麼不接着跑了?我早就說了,你跑不掉的,大半夜的,別人只會把你當成亂喊亂叫的野貓野狗,你猜,他們想怎麼對待那些該死的畜生呢?殺了他們?擰斷它們的脖子?”
說話的人是個男人,聲音粗獷充滿邪氣。
嘴裡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驚訝,畢竟沒幾個正常人說得出這樣惡毒的話?
更別說,這是面對自己的母親!!!
“孽畜,逆子,我是你母親,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我無愧於你,你爲什麼要殺了我?我是你母親啊,你不能殺了我啊!!”
老人的話聽起來很是無辜,像是闖入窮巷的狼,沒了爪子,沒了尖牙。
但後代卻仍是要活着,嗜血的一輩,想要活着,就得茹毛飲血。
而他們同樣入了窮巷,想要活下去,唯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吃了已經黃土埋到脖子的人,老一代的死,換來新一輩的生,這筆生意在這些如狼似虎的新一代眼裡,簡直再划算不過了。
“嘻嘻嘻,我的母親啊,兒子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嗎?沒錢,沒飯,沒老婆,沒孩子,可還要養着你?我養活不起,不如,我們倆一起去死吧?”
男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好辦法似的看着老人獻寶似的說道。
他說:“我們都去死吧,都死了,你我都能解脫,我不用養着你,你也不用害怕我,咱們母子,就到此爲止,你覺得如何?”
說着男人開始大笑,一雙嗜血的眸子裡生機未散。
他不會死,他仍是會殺了老人,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