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四章
大概是許子諾不信任的目光太明顯了，白虎不爽的嘖了一聲，“你以爲我們還會讓那件事在發生第二次嗎？”許子諾沒言語，好一會，對許青龍說，“好好的回來。”主要是單敬言在，青龍會被傷到的，是心啊.......
許青龍對許子諾笑了笑，就出了門。玄武和白虎對視一眼，彼此都有共識，今天必須要了單敬言的命。
廢棄的廠房很好找，許青龍剛到，管哲就出來了。上次的事情過後，這還是管哲第一次見到許青龍。照片不算。她似乎長大了不少，美貌更甚，氣勢依舊，笑容卻真的不見了。管哲到不覺得可惜，但凡心有丘壑的人都看得出，很多時候許青龍臉上的笑容並不是由心而發的。與其時常掛着假笑，還不如現在這樣。
“許姑娘。”管哲打了聲招呼，就把廠房的平面圖遞了過來，“你果然親自來了。”
許青龍沒接，玄武伸手接過。許青龍對管哲微微示意，算是應了，就先前一步，看向了不遠處那間灰黑的廠房。“請問管先生爲何請我來？”管哲笑了笑，站到了許青龍身側，“裡面一個是你許家的對手，一個是你許家廚娘的女兒，一個是你許姑娘的舊識，我不請你來，請誰來？對了，推演的事，多謝許家支援了。”
許青龍扭頭看着他，“我以爲裡面三人都是該被保護和教育的普通國民呢。”管哲神色微變，自知失言了，乾脆認錯，“是我錯了。”許青龍又轉過頭看向廠房，“管先生盡職盡責，怎麼會有錯，相比於剩菜腐食，野狗更喜歡盯着肥牛鮮肉，這是常情。”
管哲被許青龍損的麪皮都青了。藉機對許家動手確實是他的要做的事，可許家哪是那麼好上手的，不過一個作壁上觀就被許青龍罵成吃屎的野狗了.......“許姑娘，我有我的職責，但是，我所願，只是國泰民安而已。”
許青龍點頭，“我所願，也是國泰民安。不過，無家無國，無國無家，這兩點是同等重要的。我只想管先生明白，我若無家，天下，無家。我若無國，天下，無國。”
霸氣絕頂了。管哲後腦勺的冷汗都出來了，這是警告，也是要求，更是表白。管哲僵硬的點點頭，“我懂了，我會幫許姑娘轉告的。”
許青龍淡淡一笑，“管先生最好據實轉告，不然，不少人會只當我是在說笑呢。”
管哲心漏跳了一拍，不再開口。
許青龍又用望遠鏡看了看，活動了一下手腳，腳下一蹬，就飛縱出去。玄武白虎緊隨其後。管哲被這三人驚起的疾風吹的面上一疼，擡手下令，“保護許青龍毫髮無損。留單敬言一條命。”至於唐璟，有許青龍在，他死不了的。管哲擔心，玄武白虎會對單敬言下手.......
許青龍來到工廠外面，這裡說是工廠，但也真不愧是廢棄的。裡面都破舊異常，從裂開的牆縫裡，能看見裡面廢墟似的樣子。這裡似乎年底就會拆遷了，要建一座大公園。
“在東邊那裡的樓上。”玄武指了指，“我先過去，你和白虎呆在這裡，等我的信號。”玄武的手下也在那裡。許青龍應了，老實的和白虎站到牆邊。玄武身影一晃就消失了。許青龍不無羨慕的眨眨眼，她運動神經再好，在玄武和白虎面前，也是不夠看的啊。白虎捏了捏她的手，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十來分鐘之後，玄武發了信號。白虎帶着許青龍，繞到另一邊，進了工廠。遠遠的就看見地上躺了好幾個屍體，血流了不少。白虎捂住許青龍的眼睛，帶着她上了樓。樓上很乾淨，白虎手放下，許青龍就看見了躺在一邊的王瀾，和她身後，用匕首架着昏迷的唐璟脖子的單敬言。
多年不見，單敬言變了很多。個子更高了，很瘦，很白，眉心的紅痣紅豔依舊。不看眼神還有那滿身的血污，還是那個山精的樣子.......
說不感慨是假的。許青龍覺得自己喉嚨裡忽然一緊，在她意識到的時候，瞬間卻有恢復了正常。但是，那一瞬間的異常，還是讓許青龍明白，她對單敬言的在意，超過了她自己的以爲。
許青龍看了看玄武，“不要傷他。”玄武用手下擡高武器，眼神無奈的看着許青龍，“唐璟一隻眼睛沒了。”單敬言的手段，真的很毒辣。
這點，許青龍並不意外。落到單敬言手裡，沒被他弄死，就是萬幸了。許青龍嗯了聲，往前走了幾步，白虎就拉住了她，許青龍沒再往前走。
“山精......”許青龍想叫一聲單敬言，叫出口的卻是山精。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單敬言，頓時都愣住了。單敬言終於如願的見到了許青龍，心潮澎湃的難以自已，整個人都在顫抖，冷不防的又聽見許青龍叫他山精。這個名字，他就算午夜夢迴，也是難以聽見的，沒想到，乍然重逢，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許青龍居然叫出的是這個名字。
恍惚間，單敬言又回到了那個年幼的時候，他着了魔似的追着那個小小的背影一路艱難的上山，被她打了，被她笑，被她叫山精。那時的他，懵懂單純，只是時常覺得孤獨，被欺負了也不知道生氣不知道報復，只覺得好孤獨。她就那麼笑着，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裡，他說什麼，她都笑，都懂。他高興的忘乎所以.......
再見，確實在他已經變得不堪之後，他努力笑，努力掩蓋自己的骯髒卑劣，可她就算察覺了，也還是笑着拉着他的手，叫他山精.......
單敬言時常想，如果他這輩子，不曾遇見許青龍，就好了.......
在萬念俱灰，被她斬斷了他和她之間的所有之後，他抱着那本畫冊，跳下了懸崖。本想着，就那麼死了吧。可奈何，沒死成.......
那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做不的人，做不得鬼，那他，就做一個人鬼都怨的單敬言吧。以後只爲了一件事而活——死在許青龍手裡。
幾年過去，這個願望，終於要實現了。但是，他心中，分不清是期待還是害怕，萬一，許青龍對自己下不了手，怎麼辦？
沒當想到這點，單敬言就開始係數他做過的事，件件都是能讓許青龍動怒對他下手的事，他心裡稍稍安定下來卻免不了一陣悲涼——當年初見，你我都那麼懵懂年幼，可曾想到今日，我會成爲你敵人的爪牙.......你愛不得我，也恨不得我，讓我該何去何從，不如就這麼的，死在你手裡吧.......
青龍.......這兩個字在單敬言喉嚨裡打了一個彎，卻沒說出聲，而是又被他嚥了下去。他現在，已經叫不得她的名字了.......
“山精，我不會和你說對不起。”許青龍面色平和，輕輕開口，“就算再來一次，我當時也還是會那麼說的。因爲那個時候的我，只會說出那樣的話。現在的對你道歉，就太狡猾了。”
許青龍看着單敬言，“我不是個好夥伴。人說，好的朋友與指路明燈，可以幫助人找到正確光明的人生道路。這點，我不單沒做到，反而放任你越陷越深。作爲被愛慕的對象，我也不是好的。人都說，愛了對的人，好的人，整個世界都會善良明亮起來，可你愛上了我，我卻讓你墜到了地獄裡.......”
單敬言呼吸急促起來，很想大聲嘶吼，不！！不！！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是對的！！你永遠都是對的！！！
“山精，回頭吧。”許青龍伸出手，“這次，我會爲你指引一條光明之路的......”
時到今日，如何能回頭。單敬言閉閉眼，聲音嘶啞的開口，“你做事，從來不給留後路。我又怎會給我自己留後路。”青龍......“成全了我吧.......”
許青龍神色不變，眼神裡卻閃過了一絲悲傷，“你讓我成全你，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讓我變成和你一樣的人。“你明白的，當年我趕你離開，並不是因爲你對劉三太爺動手，而是我自己醒悟改變了而已。我不想在寬容你而已。你的報復，不該是這樣的吧？”
“我的手，比你的手髒多了。”許青龍倏地握緊了拳頭，“可我從來沒有過一絲的後悔。就算死後真的會有下地獄的結果，我也不會後悔的。活着吃不得鐵丸，喝不得鐵汁，死了吃一吃喝一喝，我就當是一場新鮮。”
許青龍霸氣側漏，說完看着單敬言，“可是，你敢說，你不後悔嗎？”
單敬言手上一抖，匕首就在唐璟的脖子上，破了一條線。他後悔。每次動手之後，他都後悔。可他最大的後悔，確實遇見了她......
“山精，我第一次見你，就把你當成了山精。你和我不同，你本性純善，不然我也不會和你相伴多年。山精，回頭吧.......”這大概是許青龍，除了對家裡人和玄武他們之外，說的話最多的一次了。
管哲聽着耳機裡傳來的這些話，長嘆一聲，真正純善的人，是青龍纔對啊.......她把一切都看的太過明白，難過的，就只會是她自己了。
好半天，單敬言才正視許青龍，眼神格外的清澈，卻不復明亮，“我對推演瞭解不多，我上面的人，叫魏亭。你父親許善桐還活着，推演需要他的血液，不過據說神志不清了。”手上緊了緊......青龍，我就知道這些，只能幫你這麼些了.......
青龍，你我今生無緣，只願來世，我能真的做一個山精，與你日日相伴，快樂無憂.......那時，我一定做一個餐霞飲露，手上乾乾淨淨的山精.......
單敬言深深的看了許青龍一眼，在許青龍衝過來的一瞬間，手上的東西一拋，整個人後跳出去，從窗戶出了廠房的同時，拉開了身上的保險栓........
許青龍被白虎和玄武同時按在窗戶上，在火光沖天之前，只看見了單敬言一個帶着眼淚的笑容——青龍，已經沒法回頭了........
火焰熱烈灼傷了許青龍的額頭，血紅滿臉，玄武把她摟在懷裡，轉個身，背對着窗口，看見她額頭上的傷口，心疼的不行，還是慢了一步。單敬言死志已存，青龍不對他動手，他也肯定不會活下去的。玄武也想過，他會不會自殺，卻沒想到，他會選擇這麼慘烈的死法.......
短短二十來年的人生，痛苦多過快樂，可他寧願選擇緊緊抓住稀少的讓他更加痛苦萬分的快樂不放手，也不願勉強自己麻木的活下去。最後，就用這漫天的火焰，來講訴自己的情感，到底有多麼的熾烈。也用這巨大的爆炸聲，結束自己短短的一生.......
活着的時候不能驚天動地，死了，我也要震動一次，只願你一直記得，這個世界，我曾來過，你的人生，我曾參與過。
許青龍閉眼靠在玄武懷裡，分不清臉上的溫熱，是紅色的還是透明的。
管哲出現的時候，白虎已經抱着許青龍離開了。玄武留下來和他說話。只活了一個唐璟，眼睛還沒了一隻，單敬言粉身碎骨了，王瀾被割破了喉管，其他人更是都死絕了。單敬言對自己都那麼狠，對別人，他有怎麼會手軟。
“他臨死前的話，你也應該都聽見了。許善桐，就拜託你了。”玄武說完就要走。管哲叫住他，“單敬言的哥哥到了。他想見青龍一面......”還不等玄武開口拒絕，他就接着說，“我替青龍拒絕了。現在告訴你，就是希望你明白，青龍是國寶，任何人都不會傷害到她的。”
玄武沒接話，國寶嗎......“被關在籠子裡的，好像只分爲奴隸和國寶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