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望在一邊好說歹說的,安伯烈卻是帶着一幫手下就是跪着不起來!嘴裡還一直喊着什麼大人菩薩在世,大人慈悲爲懷之類的話,搞得和去廟裡拜神一樣!無恥之極的恭維,叫楊存在一旁聽着骨頭都發寒了!這哪是在恭維白永望,簡直就是對銀子愛的呼喚。
“大人,您大發慈悲吧!”安伯烈突然一把鼻涕一把老淚,死死的抱住了白永望的腳,哀求道:“這筆銀子對咱們兄弟來說可是活命錢啊,您幫了兄弟們的忙,就是兄弟們的再生父母啊!”
“公爺,您幫忙說句話啊!”白永望急得都要掉淚了,誰承想這堂堂的六品武將居然能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耍着無賴。
“這,這,安大人別激動!”楊存張着嘴巴半天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此人沒臉沒皮的程度,即使楊存自認無恥腹黑,看着他也是驚爲天人。
“大人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安伯烈哭得更是兇猛,鼻涕啊,眼淚啊一個勁的往白永望的褲子上蹭!那一臉的悲哀無奈,簡直像是在哭墳一樣。
“這,我,啊……”白永望以及被他搞得六神無主了,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託在楊存身上,哭喪着臉說:“公爺您就開個口吧,下官實在沒這能力啊!”
想把禍事引我身上,沒門,那可是白花花的一萬兩銀子!楊存立刻打了個冷戰,趕忙搖着頭,嘆息着說:“白大人此言差矣,楊某連如何向戶部申報上折都不懂,又哪幫得了這些!!我看大人索性送佛送到西吧,左右這銀子你也得上報撥給,莫不如就幫他們這個忙得了。”
“是啊,大人,你發發善心吧!”安伯烈一聽哭得更是兇猛,立刻又把大鼻涕不客氣的往上蹭。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不明真相的聽他哭得這麼慘還會猜測這人是不是家裡死了一戶口本啊。
“這這,你別再這樣了!”白永望是欲哭無淚啊,趙沁雲在還好點!一不在這傢伙就如此耍無賴,偏偏楊存還在旁邊煽風點火,實在是可恨之極。
“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安伯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搖了搖頭,似乎已經抱着死賴下去的決心了。
“好好,白某答應,白某答應你還不成麼?”白永望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眼看被逼得真是走投無路了,心裡只想着快點打發這個無賴,一急之下立刻脫口而出。
“謝謝大人,兄弟們,快謝謝白大人!”安伯烈擦着眼淚頓時狡猾的一笑,這才放開了白永望的大腿,帶着一羣大兵又給他磕了幾下頭。
這傢伙,是料定我做人證了白永望不敢反悔吧,活脫脫把老子給利用了!楊存這時真是感覺可氣又可笑,不過話說此人的無恥程度,還是值得欣賞的。那白永望的褲子都被他蹭滿了鼻涕,情急之下才開了這個口,估計這會腸子也該悔青了。
“安公,快請起!”白永望也是欲哭無淚,此時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嘴一時的犯賤那可是白花花的一萬兩,比起軍餉和給養,這一萬兩銀子指望戶部下撥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謝謝大人,老安替蕭山衛的兄弟們謝謝大人了。”安伯烈眼淚一擦,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啊!身後的一羣大兵一站起來,也是立刻喜笑顏開,那眼淚掛在臉上怎麼看都表演性質強得有些過份。
翻臉比狗還快,剛纔哭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一樣!這會眼淚還沒擦乾淨就高興得和娶了新老婆一樣,這,這明顯就是表演,赤裸裸的表演,還表演出了強大的內心戲。白永望恨得牙齦都要咬出血了,但也只能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組團忽悠,集體詐騙!楊存也是看得一頭冷汗,這蕭山衛簡直就是無賴集散地啊。
“安公,你們稍事休息,白某這就去湊集銀兩!”白永望感覺已經被耍得有氣無力的,有火都不知道哪發!眼看安伯烈笑得那麼開心,一怒之下也是拂袖而去。
“謝謝大人,大人慢走,大人小心地上那石子!”安伯烈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將白永望送出了公堂。
白永望被他一激,背影頓時一個踉蹌!這杭州府有錢得很,修繕得那麼的大氣,公堂上哪來的石子。
“沒什麼事的話,本公也先回去了!”楊存伸了伸懶腰,一看大戲完美落幕也沒再呆下去的興致。今兒倒是讓趙沁雲撇了個乾淨,不過白永望又吃了這麼大的虧,他這新官上任也夠慘的。
“恩恩,謝謝公爺了!”安伯烈狡黠的一笑,抱着拳很是恭敬的說:“今兒的事全憑公爺做證了,有您在那白知府肯定不敢耍賴。咱兄弟們就在衙門等他的銀子了,事一了公爺那有什麼苦力差使,儘管派人來喊我們,兄弟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公爺。”
“安大人嚴重了!”楊存抱拳告辭,真是哭笑不得,苦力差使,我要你們這些無賴幹什麼!連趙沁雲和白永望都被你們整得這麼慘,楊某還是明哲保身,敬而遠之爲上。
“公爺好走啊!”安伯烈完全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地方了!
“留步!”楊存哈哈大樂着,轉身走了出來。
衙門門口,已經沒多少看熱鬧的百姓!機靈的阿浪早已經將馬車停妥在了門口,上了車以後就緩緩的朝一品樓歸去。看着滿街的熱鬧,阿浪今天挺直腰板走路過足了癮,這會哼着小曲是心情大好啊。
“阿浪,那些蕭山衛的人,你怎麼認識的?”楊存看了一天的戲,雖然累了點,不過這會心情也是不錯。
“他們呀,天天鬧月月鬧的,誰不認識啊!”阿浪呵呵的一笑,有些八卦的說:“這軍餉剋扣之事,哪個省沒有啊!到了下邊人手裡誰不忍氣坑聲的,不過這蕭山衛的軍餉據說被剋扣得幾乎揭不開鍋的程度。所以但凡有朝廷大員來杭州視察,他安伯烈就得帶人來鬧上一通,別說眼下的白知府了,就連以前的林知府一聽安伯烈來了,都是嚇得稱病閉門。”
“不是吧,林安國也被他糾纏過!”楊存一聽,頓時是來了興致。
“可不是嘛!”阿浪嘿嘿的一樂:“杭州地傑人靈又出美女,不少朝廷大官,甚至皇上年輕時都微服前來。歷任的杭州知府和浙江總兵誰沒被安伯烈糾纏過,誰又不被他糾纏怕了。上次容王爺來的時候,總兵大人還派人監視他禁足,說到底還不是怕這傢伙又惹出禍事!”
“是個無賴,確實有趣!”楊存也是嘿嘿一樂,這安伯烈六品加身!在蕭山衛裡似乎也聲望頗高,一但不要臉的耍起無賴來是羣起呼應,確實讓人防不勝防。
這邊是談笑風生,而在杭州城外的別邸裡!下人們已經嚇得一個個躲在門外瑟瑟顫抖,有個不知道犯了什麼錯的家丁更是在外院被鞭打得慘叫連連,隨之響起的是屋內那砸毀東西的悶響還有摔破瓷器刺耳的聲音。
本該幽雅無比的書房內,牆上的字畫被撕破丟棄在旁!櫃子上的瓶子和賞器也是碎落一地,就連那書桌上的筆墨紙硯也遭了殃,被摔得七零八落,到處都是狼狽的一片。趙沁雲發泄得差不多了,這會已經是滿身的大汗,坐在太師椅上喘着粗氣歇息着,卻也難平這心頭之恨。
見屋內沒了動靜,門這才嘎吱一聲的打開,屠浩守在門外,小心翼翼的問:“世子,您沒事吧!”
“沒事!”趙沁雲閉着眼,即使還咬着牙但還是忍着火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我就是心煩而已,告訴下邊的人不許聲張,誰敢多嘴的話就割了他的舌頭。”
“恩,世子,白大人求見!”屠浩知道眼下的趙沁雲還是個火藥桶,所以說起話來也謹慎得很。
“恩!”趙沁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帶,這才擡步走出!這一向隱忍的三好青年也發了如此的雷霆之怒,可想而知今日的事對他刺激多大。
外院,一身便服的白永望不安的來回走着,一看到趙沁雲出來立刻和見了救星一樣走了上來!恭敬的行了一禮後將安伯烈的所作所爲和自己被逼無奈的應允大吐苦水,說起楊存在旁煽風點火之事更是咬牙切齒!趙沁雲似乎也氣到了極限,聽完神色陰冷也不發惱了!
“先湊了銀兩,打發了這些無賴再說!”趙沁雲不是沒聽過安伯烈的名號,知道那就是一塊狗皮膏藥!自己雖然不懼,但惹上他始終是個麻煩。
“恩,下官已經派人在湊了!”白永望知道這錢懸得很,來這不過是爲了討一下功勞而已!眼看着那家丁被打得幾乎斷了氣,而趙沁雲始終沉着臉不怎麼說話,怕他餘怒未消自己這樣會引火燒身,也趕緊告辭了。
“把他拖去埋了!”屠浩看了眼那觸了眉頭的倒黴蛋,嘆息了一聲後還是心一軟囑咐說:“多給他家人點銀子,妥善的安撫好他們。”
“是!”別邸的下人們戰戰兢兢的,那麼久了!一向溫和又親切的主子發起火來更是嚇人,卑微如他們即使心裡同情那慘死的同僚,但更乞求自己別礙到了趙沁雲的眼,惹他不高興落個一樣的下場。
“屠浩,我又浮躁了!”趙沁雲飲了幾口茶,閉目沉思了許久這才無奈的嘆了口氣,苦澀的笑道:“父王派我來江南,眼下一事無成不說!卻又被一小小的安伯烈氣得打殺自己的下人,說起來確實是我的不是。”
“世子,那安伯烈就是個無賴,世子不用理會他!”屠浩粗人一個,不太善言辭,但還是趕緊開口安慰着。
“我哪是理會他啊!”趙沁雲嘆了口大氣,閉上了眼,有些疲憊的說:“那日街市鬥毆之事,現在想想我實在是鹵莽,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敬國公!眼下看來敬國公是記了仇了,今日他看似是處處打圓場!但卻是在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如若今日他不在的話,我早把那安伯烈綁起來入獄了,哪還容得了他如此放肆。”
“區區萬兩白銀,竟然讓我如此難堪!”趙沁雲自嘲,又不甘的說:“如若不是眼下各處用度緊張,銀兩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父王那邊也急需銀兩週轉!萬兩白銀又如何,我早打發那安伯烈了。”
屠浩看他自言自語一般,這時想安慰一下,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敬國公,楊存……”趙沁雲囈語一般的唸叨着,語氣,平靜而又無力,幾乎沒有任何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