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妖窟,長生天,萬屍冢。
這幾句如夢魘般,始終縈繞在我腦海中的話,終於在此時聯繫到了一起。
原來,原來在這極北的荒原之上,竟真的存在這樣一座可怕的萬屍冢,我站在懸崖邊緣,已經選擇蹲了下去,這樣會讓我有些發軟的腿,稍稍好一些。
我無法做到不害怕,相信每一個身臨其境,見到這可怕一幕的正常人,都會有和我一樣的反應,那深淵之下的場景,無數的死人骨骸,如屍山骨海一般,讓人見之心驚膽寒,那巨大到恐怖的龍骨,更是難以用語言和任何文字來描述形容,我的眼中,此時已經只能表達出兩個字。
震驚。
沉穩如安薩黎,也是臉色大變,後退了一步,不可思議的望着那如地獄般可怕的深淵,口中輕喃:“萬屍冢原來在這裡,原來在這裡……”
他重複的說着這兩句話,那投入下方的冷焰火很快落入底部,沒入了屍山骨海之中,只發出如鬼火般的光來,在深淵下閃爍,又過了一會,便漸漸消失了,深淵之下,再次回到了永恆的黑暗。
我聽見安薩黎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手電光開始在周圍不斷掃着,似乎還想要發現些什麼東西,這時我也緩過了勁來,走上前去,壯着膽子往下一看,只見那一片無盡的黑暗中,那具白色的龍骨甚至都看不見了,只有在手電光晃過的時候,纔會反射出一點濛濛的白光。
我知道,若是此時關了手電,那這個地方就會立即陷入絕對的黑暗,即便是一張白紙放在眼前,我也是無法看見的。
太可怕了,這萬屍冢究竟是什麼人所留,目的又是什麼,這難以計數的骨骸,又是如何運到這深山洞窟之中的?
“那、那到底是龍骨,還是什麼,這些死人骨骸難道也是祭天用的?如果這樣的話,那長生天也太殘暴了……”我半是自語,半是詢問地說道。
“那裡好像有一條盤山道,應該可以下到這深淵底部。”
安薩黎並沒接我的問題,卻忽然用手電光指着一個地方說,我轉頭看去,果然如他所說,在我們所站立的地方,左側幾十米的位置,從懸崖邊往下大約十米處,卻出現了一條狹窄的石道,沿着這深淵石壁,盤旋向下,深深地向深淵之中探入。
我很是驚訝,看那石道的結構和形狀,分明是人工鑿刻而出,只是這石道卻是在懸崖下面憑空而出的,我不由納悶,這是怎麼開鑿出來的?
我簡直難以理解古人的智慧,和這麼做的理由,同時我也很是奇怪,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竟在這石崖上,開鑿了這麼一條天險般的石道,這石道的作用,又會是什麼呢?
安薩黎一直皺着眉頭,若有所思,我幾次想要詢問他關於這裡的問題,都被他無視了,我怔怔的出了一會神,忽然想到了什麼,索性轉移了話題。
我對他說:“剛纔那個大薩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滿清皇家的御用薩滿吧?”
這一次他終於有了迴應,嗯了一聲說:“可以這麼講,他是清朝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四帝時期的大薩滿,一切的宮廷祭祀,祭天儀式,都是由他來主持。”
“那他得有一百多歲了吧,歷經四帝,夠厲害的。”
“差不多,家族裡曾有記載,他在九十一歲的時候,奉密令而出,就此一去不回,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若不是後來璦琿城失守,上面傳下一道密令,恐怕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在這荒涼古地,還會有這麼一個地方。”
“那位大薩滿,莫非就是你的先祖麼?”我小心地猜測道,從剛纔在祭壇裡他的一番話,我已經隱約猜到了,安薩黎很可能就是那皇家大薩滿的後人。
他並沒否認,目光卻望着腳下的深淵,許久才點了點頭,說:“你猜對了,這位大薩滿,本姓正是安,我們安氏家族,雖然不是滿族八大家族之一,但世代都有一人成爲皇家薩滿,可以說聲名顯赫。誰又能料到,當年的沙俄入侵,卻是讓這最後一位大薩滿,神秘的埋骨於此,安家血脈,也差點就此斷絕。”
我點了點頭,想不到這神秘的安薩黎,卻有着如此來歷和背景,難怪他一直如此執着的想要找到黑水妖窟,原來這件事和他自己本就息息相關。
“那密令裡所說的,想必就是要你的那位將軍先祖,帶人來到這裡,把大薩滿護送迎回吧?”
他卻閉了嘴,又一次不回答了,他的目光仍然注視在那萬屍冢裡面,忽然低低的嘆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我微微一愣,不知他怎麼突然念起詩來了,卻隨即也被這首詩中的意境所感染,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般情景與眼下的這萬屍冢,是何等的符合。
他低低的將最後一句唸誦了兩遍,就轉頭看向了我,說:“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頓時嚇了一跳,下去看看?開什麼玩笑,且不說那僅有一米多寬的天險石道有多危險,就下面那萬千骨骸,如同屍山骨海似的,誰敢下去?、
更何況,下面還有一具大到可怕的像龍一樣的骨骸,鬼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我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去,要去你去,我可是還想多活幾年。”
他卻忽然對我笑了:“若是沒有你的那塊玉,我自己可不敢去,怎麼樣,幫個忙?”
“幫個忙?那好說啊。”我很是痛快的就從脖子上把那葬玉取了下來,遞給他說:“別說幫忙了,送你都行,去吧,我在這看着,給予你精神上的支持,要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喊你的。”
我是打定了主意不下去,別的怎麼樣都好說,他卻沒接那葬玉,搖頭說:“我拿這個也不成,難道你忘了你師叔說過的,這東西普天下只有你才能使用?”
我瞪大了眼睛,心說我這什麼狗屁師叔,這不是故意坑我麼,這到底什麼寶貝玩意啊,還普天下只有我能使用,難不成我還滴血認主了?扯淡。
我正要反駁,卻在此時身後的石壁內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響動,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山腹竟似乎都隨之顫抖起來。
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剛驚詫地想要過去看個究竟,卻又是一聲巨響傳來,幾乎是與此同時,那石壁內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石塊崩塌聲音,竟似乎是那石壁被什麼東西轟開了。
“好像是炸藥爆破,那些人估計進入石室了。”安薩黎已經如一陣風般衝到了石壁旁,側耳傾聽,低聲對我說。
我不由一陣緊張,也壓低聲音說:“剛纔敲山壁的聲音,是不是就是他們,老鰉魚帶的那夥人?”
“不錯,不過我剛纔躲避卻不是爲這個,要早知道是他們,我就不躲了。”
“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別的什麼更可怕的東西?”我驚訝道,他剛纔這句話,似乎另有深意。
安薩黎沒有說話,似乎在飛快的思索着,忽然對我一擺手,說:“走。”
他說着卻往那萬屍冢跑去,我下意識的也跟着跑去,就見他回到了剛纔那深淵邊緣,正緊張的往下打量着,我心中大惑不解,問他:“我們來這幹嘛?”
他不答話,從揹包裡掏出一大捆繩索,對我說:“咱們下去,到那個石道。”
我後退一步說:“我說了我不會下去的……”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神秘一笑,說:“放心,我又不會把你丟下去,我是剛纔突然想到,這條石道下面,應該會有另一條路,可以讓我們從這裡出去,回到那鐵索橋的下面。”
我愣了下,卻隨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脫口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人是從鐵索橋下面,進入那密室的?”
他點點頭,把繩索固定在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對我招了招手。
我頓時一陣無語,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走到懸崖邊,伸手拉住了那繩索,同時再次低頭看了那萬屍冢一眼,心中想,這傢伙不會是想把我騙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