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了,荷塘中早已沒有了可賞之物,只是她已習慣了睡覺前來這裡站上一會兒,想想哥哥姐姐,想想爹孃,想想他,孤單與思念也成了一種習慣。
正當她凝神發呆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女子輕柔的叫聲:“阿紫。”她回過神來,回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身穿紫色紗衣,薄紗遮面的女子靜靜地凝望着自己。
“你在叫我嗎?”雲袖愣愣地看着那女子問道。
那女子緩緩走到雲袖的身前站住,細細看了她一會兒說道:“阿紫,姐姐來接你了,跟姐姐走。”
“姐姐?你是汐兒姐姐嗎?”雲袖心中激動了一下,又失落了一回:“你不是汐兒姐姐,姐姐的眼睛我認得,比你的靈動清澈。”
那人聞言不禁笑了笑:“你竟把那個女人當姐姐嗎?你看清楚,我纔是你的親姐姐!”說完一把扯下臉上遮面的薄紗。
“啊!”雲袖看到那薄紗下的容顏時不禁驚叫出聲,那張臉和她的一模一樣!“你,爲什麼,爲什麼你……”
“因爲我纔是你的親姐姐,你的姐姐不叫蘇汐顏,叫夜姬!你是紫玉,是巫女!”她看着雲袖驚恐的雙眸,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不是的!我是雲袖,我是雲袖,我不是巫女!”雲袖不敢去看她的眼眸,一個勁地搖頭否認,黑夜中她沒有看出那瞳孔竟是紫色的。
“你是,很快你就會相信我的話了。”夜姬抓住雲袖的手腕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一隻手覆上她的天靈蓋,紫色的光暈自她心灌入雲袖的頭部,雲袖痛苦地尖叫一聲,感覺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衝破了束縛,在她腦海中橫衝直撞,疼得她快要死去。
夜姬眼中滿是疼惜,柔聲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過往的一切清晰浮現眼前……
湖邊,她一個人孤單地坐着,有一下沒一下地向湖心丟石子,姐姐不在,她又是一個人了,她是巫女,沒人敢和她親近,沒人陪她玩,這種空洞寂寞的時光她記不清究竟過了多少年,似乎是兩百多年吧,那樣的生活直到素素的出現才結束。
十七歲的素素見到一個人呆坐在湖邊,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便走過去與她打招呼:“你怎麼一個人坐在湖邊呀?很危險的。”
她木然地看着她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是巫女。”
素素微微愣了一下,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說道:“巫女妹妹,我叫素素,家就在這附近,你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巫女依舊呆呆地看着她道:“我叫紫玉,你不怕我?”紫色的瞳孔閃動着光亮。
“你很可怕嗎?巫女是我們的守護神,爲我們祈福,求雨,除災,我應該敬重你纔是。”素素誠懇地說道。
紫玉看着她,緩緩咧開嘴角,露出了百年以來第一抹笑容,那一刻,她很開心。她以爲素素在知道她是巫女時會像其他人一樣驚慌失措地跑開,可她沒有,她還對她笑,她的笑容真的很美。
那以後,素素成了她唯一的朋友,教會了她許多東西,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她從心裡喜歡素素,可是那個人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和諧的友誼。
爲什麼?明明是她先遇上的他,站在他身邊的卻是素素,她從第一眼看到北堂沛旋時便深深地愛上了他,可她是巫女,是神,巫女是不能和人在一起的,否則要受天劫之苦,爲了他,她忍受了,最終丟了神籍,成了個半人半妖。
爲了愛,她不惜放棄神籍,背叛友情,收買左相,冒充他的女兒,只爲和他北堂沛旋一世纏綿,可他卻利用了她,冷冷地告訴她:“我娶你不過是爲了皇位!”
那一刻,她的心被擊得粉碎,完全失去了理智,滿腦子都是恨,恨他的冷血無情!所以她不惜以自己的命去下血咒,詛咒他……
雲袖身子一軟,便要倒下,被夜姬扶在懷中,已經淚流滿面。
“阿紫,你放心,那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前世,你不能和北堂沛旋廝守一生,今生,我一定幫你得到他,讓他對你寸步不離,死心塌地!”夜姬咬着牙對她保證道,只要是妹妹想要的,不管是什麼,不管用什麼手段,她都要幫她得到,哪怕觸犯天規。
紫玉眼神呆滯地看着夜姬,忽而搖頭道:“我恨他!因爲我愛他,太愛太愛了,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他受到傷害,可他爲什麼要那麼殘忍地對我?爲什麼啊?”她的心一直煎熬着,她對不起素素,對不起她啊!
“阿紫,姐姐知道你不能沒有他,所以姐姐會幫你,等先帝入殮發引,新帝登基之時,便是你與他成親之日。”夜姬輕輕擁住紫玉,向她保證。
“姐姐,答應我,別傷害素素,我欠她的,我對不起她……”
“我答應你。”
煜陽宮中各處懸着白色宮燈,亮如白晝,宮人皆着素衣,跪在宮門外,後宮除皇后秦氏,妃嬪佳人均賜白綾,自縊而歸。
北堂肆與三皇子北堂誠軒,以及兩個年幼的皇子跪在靈柩前,兩個小皇子哭了一天,哭累了,竟靠在一起睡着了。
北堂誠軒體弱多病,經不起長跪,北堂肆便讓他帶着兩個皇弟回了寢宮,自己一人守靈。
“放本宮出去!讓北堂龍影來見本宮!本宮要出去!”皇后秦氏在棲鳳宮中大聲嘶吼着,面容憔悴,臉上還帶着未乾的淚跡,宮門緊閉,她用力地拍打,撞擊着宮門,門外的守衛卻仿若雕像般紋絲不動,對她的呼喊聲不聞不問。
良久,門被打開,龍袍加身的北堂龍影看着頹然坐在地上暗自垂淚的皇后冷冷道:“母后找朕所爲何事?”
“朕?呵呵……”皇后笑,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北堂龍影,朦朧的淚眼中盡是嘲諷,“你這個逆子,亂臣僮尤巳說枚曛悴換嵊瀉孟魯〉模 ?;
“這就不勞母后掛心了。”北堂龍影得意地看着皇后說道,“你和父皇都一樣,都看不起我,我到底哪點比不上二皇弟?我告訴你,我不只要做北懿的國君,該要做這天下的國君!”
“癡人說夢!”皇后從地上站起身來,因爲在地上坐的久了,腿腳有些發麻,身體有些不穩,微微晃了晃。
“哼~”北堂龍影高傲地擡起下巴,“那就等着看好了,看我是怎樣一點點奪得天下!”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爲了皇位,竟謀害你的父皇!你還是人嗎?”皇后突然失控地衝上去抓住北堂龍影的衣襟,用力地搖晃。
北堂龍影狠狠地將她推倒在地,冷笑道:“那是他逼我的,怪不得我!我是大皇子,理應立爲太子,可他遲遲不立太子,就是爲了給二弟鋪路,好找個合適的時機立他爲太子,將來繼承皇位,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