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生產當日元氣大傷,她一連臥牀了幾日,方大娘才准許她下牀走動,可那走動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能超過一個時辰。
方大娘和蘭妮輪番在這邊照顧,周家媳婦偶爾也過來,讓初爲人母的面對孩子的種種狀況,不至於那麼手忙腳亂,生活起居也都被照顧得無微不致,雖然無數次的道謝,卻也難以表達她心中真正的謝意。
這樣的時候,這樣一羣人這般照顧着她和孩子,對於她是莫大的恩德,她這一生都無以爲報顱。
不過短短數日的時間,霽兒臉上已經沒有出生那麼皺皺巴巴了,皮膚看着白皙了不少,睡覺的時間也沒有先前那麼多了,那雙眼睛看着也越來越像她心中所掛的那個人。
“祝一夕,你到底把要把我關在這裡多久?”燕丘滿是怨念地道輅。
“你就不能安靜地待着?”祝一夕一邊哄着懷裡的孩子,一邊道。
幾乎每天他都要鬧着要出來,讓她不勝其煩。
“我要真想看,就是你把我關這裡,我一樣能看得着,何必這麼麻煩呢?”燕丘待了數日,已經頗是不耐煩了,“無極聖尊不僅看了,還睡了,我就看不小心看上那麼一兩眼,也沒什麼打緊的,我這個人很正人君子的。”
“正人君子?”祝一夕聽了好笑,哼道“這詞兒跟你能沾上邊兒嗎?”
他理解燕丘出身,也活得長久,所以爲了自保,很多進修都是習慣性地先考慮自己的力益,以及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而她生活在人世,一向選擇都是跟隨自己的心意,至於其它的,很少會做第一考慮。
所以,這些年來,燕丘無法理解她的行爲方式,而她也永遠學不會他教她的,以自身利益優選的種種考慮和選擇。
“起碼,我比無極聖尊要正人君子多了。”燕丘道。
起碼,他沒禽獸到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弟下手,還把人肚子搞大了,至今孩子出生了,他都沒露個面。
“聖尊師父怎麼得罪你了,你非得每次說話都要把他扯出來,肆意嘲諷一番才罷休。”大約是爲了母親了,大多數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跟他來爭辯什麼。
“沒有啊,我現在就是看他不順眼而已,不過也許是他以前得罪我了,只是我現在還不記得罷了。”燕丘絲毫沒有尷尬或者不好意思,對於無極聖尊的討厭,他一向表現得很直接。
不過,這樣的矛盾也導致祝一夕,對他也越來越不順眼了。
祝一夕聽了不想再說話,只想着以後該怎麼樣才能儘快擺脫他,回到自己清清靜靜地生活。
“無極聖尊看來是不會來找你了,你是要打算出去嗎?”燕丘知道,那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她又會幾天不願意跟他說話,於是轉而談論起眼下最關鍵的問題。
他是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裡的,一直待在這裡,他得什麼時候才能破開封印,回到自己的金身之中。
祝一夕嘆了嘆氣,道,“可是,這個樣子怎麼回去,霽兒……要怎麼辦?”
而且,一旦離開這裡,就意味着她們母子能這樣日日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畢竟在她飛昇入神域之前,這個孩子還不是能讓衆人知道的所在。
“反正方大娘她們挺喜歡養他的,留這裡唄?”燕丘道,他只關心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無極聖尊的孩子他沒興趣去操心。
“他還這麼小,我如何能將他丟在這麼遠的地方。”祝一夕道。
她需要時間練功儘早修出穩固的仙元,而在那之前,這個孩子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可且不說這一年以來一直麻煩方大娘她們,現在還要將孩子丟在這裡給她們照顧,自己卻先離開,她做不來這樣的事兒,也捨不得將他留在這裡。
“那你就帶回去和無極聖尊一起養唄,反正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燕丘說着,突地好笑道,“那這孩子是該叫他爹,還是叫他師公,真是好玩。”
“燕丘!”祝一夕怒然低喝道,跟他說話果然是件傷腦筋的事,若不是她脾氣好,早被他給氣個半死了。
“難道我說的不對了,你現在除了把他留在這裡藏起來,不然就只能帶回去跟無極聖尊偷偷養着。”燕丘理直氣壯地說道。
不過,這個孩子那麼像無極聖尊,只要眼睛不瞎,看一眼就知道是誰的種,帶回去了哪裡瞞得住人。
p“我自己會想辦法的,你可以閉嘴了。”祝一夕被他氣得,不願再跟他討論下去。
孩子留在這島上固然安全,可是他還這麼小,她哪裡捨得下,而且若是想他的時候過來,一來二去多來幾回,撞上了魔域的人,被魔尊帝鴻察覺了怎麼辦?
到時候,這裡都未必安全,甚至可能還把這島上的人也捲進外面的恩怨之中,他們避世於此就是不想參與外面的事,若是因爲他們而驚動的魔域,打擾了他們在這裡的隱居生活,她如何過意得去。
“你那腦子,現在能想出什麼辦法?”燕丘哼道。
雖然這個地方隱蔽,可是距離魔尊的極北之海太近了,孩子放在這裡再怎麼樣她也會想來看看,可魔尊又不是傻子,北海之上一再有異象,他不奇怪了纔怪,他一奇怪了,鐵定就會發現了這個小盤古島的存在。
小盤古島上的封印固然強大,但是對於全盛時期的魔尊,要想打開封印進來,並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不僅是孩子,只怕這島上的人都要跟着遭殃了。
“那也不用你來想了。”祝一夕踢了一腳櫃子,沒有再搭理他的話了。
方大娘準備好了午膳,送進來見她又抱着孩子,連忙道,“來來來,孩子給我,不都跟你說了別老是抱着他,時間久了以後胳膊會落毛病的。”
她說着,放了膳食,便過來把孩子接着抱了過去。
祝一夕只得坐到桌邊去用膳,雖然以前一向喜歡吃,但如今要餵養孩子,食量完全比以前翻了一倍,得虧飛林不在這裡,不然一天還不知道要怎麼數落她能吃了。
“一夕,都這麼久了,齊公子還不來接你們嗎?”方大娘一邊抱着孩子哄着,一邊試探着問道。
她來這島上也有半年多的時間了,現在孩子都出世了,齊公子還沒有來接他們,可憐他們母子兩個在這裡,都沒個親屬在跟前,她們雖然能搭把手照顧,但總歸是沒有自己人在身邊來得安心。
“他……興許有事吧。”祝一夕道,她只擔心是不是聖尊師父的傷勢真的太過嚴重,以至於他到現在還沒有回到玉闕宮,所以纔不知道她來了小盤古島。
“一夕,你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方大娘擔憂地問道。
雖然那齊公子一向不與人來往,但在一夕面前的時候卻是十分溫柔的,按理說,孩子出生這麼大的事,他不會這般丟着他們母子於不顧。
而且兩人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人,即便他不在身邊,她也不用跑到這小盤古島上來待產,原是人家小兩口的事,他們這些外人也不好過問,只是看着她跟孩子孤苦零仃地在這裡,實在忍不住多嘴問了問。
“沒有,只是先前師父的病需要閉關治療,而我們都沒什麼親人,能想到來的地方,也只有這裡了。”祝一夕說道。
方大娘聽了更是心疼,道,“若是這樣的話,就放心在這裡住着吧,等到他過來接你也好。”
祝一夕抿脣沉吟了一陣,道,“等孩子滿月了,我想回去。”
這裡一切雖好,但她牽掛的人,她孩子的父親在外面,現在生死未卜,她必須要出去,才能知道他的消息。
這一年若不是有這個孩子陪着她,這樣漫長的等待,她無法想像自己要如何等得過去。
“可是,你一個人帶着孩子怎麼走?”方大娘擔憂道。
祝一夕想了想,笑着道,“沒事的,總有辦法。”
事在人爲,她竟然決定要這個孩子,就一定要想辦法護他周全。
方大娘見她心意已定,也不好多勸什麼,只是道,“多待一段日子吧,生產的時候身子虛得那麼厲害,還沒好好補回來呢,而且孩子纔出月子哪能經這長途跋涉。”
祝一夕點了點頭,喉間有些哽咽,自己在這裡若不是有她們照顧,真的難以想象現在是何等無助的境地。
由於實在憂心外面的狀況,她在出了月子多待了十多天,便跟方大娘和島上的人道了別,準備帶着孩子離島,一行人送她到了山崖的盤古陣。
因着自己已經修出仙元,雖然現在很微弱,但有着盤古大神的神骨,又有燕丘的暗中相助,打開盤古陣倒並有像上次那麼困難,看着上空破開一個洞的法陣結界,她從方大娘手裡接過了孩子自己抱着,與他們匆匆話別,便御風而起離開了小盤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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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古島上是白天,外面卻正是黑夜,她沒有直接前往北海之濱,而是御水從海里繞行了好一段才上了岸,沒有再用術法趕路,而是在一座小城買了輛馬車,喬妝改扮前往西陵去了。
“我說,你不是準備把你跟無極聖尊的孩子送去西陵,交給西陵曄去養吧?”燕丘見狀,不禁出聲道。
祝一夕悶頭趕路,沒有搭理他。
“你不嫁給人家也就算了,還這麼去坑人家,太黑心了吧。”燕丘有些爲西陵曄抱屈,雖然只是個凡人,但是在他看來要比無極聖尊要靠譜多了,偏偏祝一夕就是中了邪似是看上了自己的師父,棄這個青梅竹馬於不顧。
現在往西陵曄,她能託付的,也只有西陵曄那家子人,不然自己的親骨肉,交給別的人,她又哪裡能放心的了。
“先前離開陵州之前,婠婠告訴我,霍英奉命要到北疆述職,她也要隨行,估計幾年功夫沒有時間再回陵州。”祝一夕說道。
雖然她知道太后和西陵曄會願意幫她,可是自己已經辜負了他們,現在又哪裡還有臉面再去帶着孩子讓他們照顧,現在婠婠不在陵州,她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在她見到聖尊師父之前,只能將孩子先留在她那裡,待與聖尊商議好再接他走。
婠婠並沒有見過聖尊,也不知道她所喜歡的人就是她的師父,所以將孩子託付於她一段時間,還是可以放心的。
畢竟,除了她那裡,她也想不到別處了,江流煙雖然有些交情,但此事關係重大,她也沒有全然的信心,自己可以信任她,更不敢拿孩子去賭。
“那要是西陵婠婠告訴了陵州那邊,怎麼辦?”燕丘試探着問道。
祝一夕抿脣沉默了一陣,道,“她不會的。”
一來,她是重承諾之人,只要應下她不會說出去,但一定不會食言的。
二來,婠婠一向聰慧,既然她已經知道了她和西陵曄已經退婚再無可能,便不會再把她的消息告訴陵州,惹西陵曄傷心——題外話——今天也是三更,週二週三也有加更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