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夫人,八年沒見,您可安好,您的面子可真大,王爺就連皇上都很少跪,今天一見面,王爺就給您磕頭,看來他很孝順您。”德福微笑的說着,“德福你就別說了,扶我岳母上車,從今天起我們就和岳母住一塊,舒兒可是要盡孝道。”

德福應聲答應後,我們進入蘇州城。“月落烏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姑蘇”,自古均爲吳國所屬,至隋代始稱“蘇州”亦名“姑蘇”。

“蘇州”位於水鄉澤國之地,全城便建於密集河道之上,城內港道縱橫,拱橋處處不下四百餘座,其中最有名的乃是橫跨“據臺湖”及運河(通濟渠)之上的“寶帶橋”。

“寶帶橋”南岸,有數條交叉縱橫的大街,查報茶肆鱗格而立,青樓大院重是集歌響徹不絕於耳,達官貴人萬金商賈川流不息,軒車駿馬往來不斷,真乃顯現繁華興盛的富足景象,決非中原城邑的戰亂之象。

而橋北之地則是行人稀少百商稀落的尋常住家,絕多住戶皆過橋爲販,或是身爲店夥、苦力,也有部分擺舟爲生,十之八九皆依靠勞力爲生。

我騎着馬,和玉玄子一塊欣賞着這,繁華的景色,百姓安居樂業的快樂生活,的確讓我高興不少。我們行使在最繁華的地段,還見到了乞丐,我不由對兩江總督麻勒吉道:“你這個總督做的不錯,比那個該死的楊彪要好很多,不過,你可不要有把柄,落到爺手上,那時爺也會,六親不認的將你給辦了。”

兩江總督給嚇的,不住的擦汗答“是”,早在八年前,我就將一個姓何大戶的房子買了下來,稱其爲梅圓。裡面棟宇連雲,泉石幽曲,亭舍雅緻,建構精美,一看便知每一尺土地上都花了不少黃金白銀。我吩咐親兵隨從都住入園中。索薩哈帶領着黃馬褂的一品侍衛進駐了進去,而我手下的官兵,分駐附近官舍民房。

我的手下都非常懂規矩,所以非常安分,而索薩哈的手下就有幾個,雖然是我提拔,但是已經有幾年沒有跟着我的軍官,他們以前就有些自以爲是,我就有些擔心那幾個人會生事。“額亦都,安費揚古、扈爾漢,給爺傳令下去,誰要是敢在這裡生事,大爺我要他的腦袋。”四人是我的四旗部下,非常驍勇善戰。

索薩哈見到我如此命令部下,他也傳令下去,讓那羣帶刀侍衛安分點。

今天是蘇州府知府崔季書設宴,爲欽差王爺洗塵。他善於逢迎,早於數日之前,便搭了一個花棚,是命高手匠人以不去皮的松樹搭成,樹上枝葉一仍如舊,棚內桌椅皆用天然樹石,棚內種滿花木青草,再以竹節引水,流轉棚周,淙淙有聲,端的是極見巧思,飲宴其間,便如是置身山野一般,比之富貴人家雕樑玉砌的華堂,又是別有一般風味。

那知大爺我喜歡做個庸俗不堪之人,周身有雅骨也裝着沒有,來到花棚,第一句便問:“怎麼有個涼棚?啊,是了,定是你家死人請廟裡和尚搭來做法事的,放了焰口,便在這裡施飯給餓鬼吃,有沒搞錯,大爺我是來玩的,你居然觸我眉頭。”

崔季書的一番心血,全然白用了,不由得臉色十分尷尬,還道欽差大人有意諷刺,只得陪笑道:“卑職見識淺陋,這裡佈置不當王爺的意,實在該死。”

我見衆賓客早就肅立恭候,招呼了便即就座。那兩江總督、江蘇省巡撫、布政司等,這時都陪伴欽差我這個大臣。其餘賓客不是名士,便是有功名頂戴的鹽商。

蘇州的筵席十分考究繁富,一點都不輸給皇宮,單是酒席之前的茶果細點,便有數十種之多,喝了一會茶,日影漸漸西斜。

日光照在花棚外數千株各種花朵之上,璀燦華美,真如織錦一般。我正尋思如何離開時,巡撫曾布笑道:“王爺,一路上車馬勞頓,一定非常辛苦,這是上好的雲霧,再配上,上好的甘露,請王爺品嚐。”衆官只知欽差王爺是統領正黃旗、正藍旗、鑲黃旗以及鑲白旗的滿洲王爺,對於此地的特產一定不熟悉,見那巡撫乘機侍侯我,不由紛紛起鬨。

“他孃的,你們當大爺我是白癡,大爺我又不是沒有,吃過這些東西,皇宮內什麼沒有。”我都被這羣人討好的不耐煩了,“王爺息怒,下官還有節目奉上。”崔季書說着就拍了兩聲。

只聽得花棚外環珮玎璫,跟着傳來一陣香風。我精神一振,心道:“有美人看了,大爺我到要看看,她有沒有舒兒漂亮。”果見一個女子娉娉婷婷的走進花棚,向我行下禮去,嬌滴滴的說道:“欽差大人和衆位大人萬福金安,小女子侍候唱曲。”

只見這女子三十來歲年紀,打扮華麗,姿色卻是平平。笛師吹起笛子,她便唱了起來,唱的是一首情詩:“有心已解相思死,況復留心念連理。似此多情世所稀,請君聽我歌天水。天水才華席上珍,蘇娘相向轉相親。一官各阻三年約,兩地同歸一日魂。遺言弱妹曾相托,敢謂冥途忘相諾?愛推同氣了良緣,賽歌一絕於飛樂。”笛韻悠揚,歌聲宛轉,甚是動聽。

可我聽慣了名瑤的歌聲的,所以瞧着這個歌妓,心中就有些不耐煩起來。那女子唱罷,又進來一名歌妓。這女子三十四五歲年紀,舉止嫺雅,歌喉更是熟練,縱是最細微曲折之處,也唱得抑揚頓挫,變化多端。唱的是秦觀一首“望海潮”詞:“星分牛鬥,疆連淮海,揚州萬井提封。花發路香,鶯啼人起,朱簾十里春風。豪傑氣如虹。曳照春金紫,飛蓋相從。巷入垂楊,畫橋南北翠煙中。”

這首詞確是唱得極盡佳妙,但我聽得十分氣悶,忍不住大聲打了個呵欠。那“望海潮”一詞這時還只唱了半闋,崔季書甚是乖覺,見我這欽差大人無甚興致,揮了揮手,那歌妓便停住不唱,行禮退下。崔季書陪笑道:“王爺,這兩個歌妓,都是蘇州最出名的,唱的是蘇州繁華之事,不知大人以爲如何?”

他並不知道大爺我聽曲,最重要的是唱曲的要非常美貌,眼前這兩個歌妓姿色平庸,神情呆板,所唱的雖然頗有意境,但是我還是覺得,她們比不上名瑤的一根指頭。我打了個呵欠,已算是客氣之極了,聽得崔季書問起,便道:“還好,還好,不過她們沒有名瑤唱的好聽,大爺我沒什麼胃口。”

崔季書道:“王爺居然見到了,以歌聲聞名的名當家,下官如果知道,就不應該讓她們出來了,不過還請王爺聽完下一曲。”作個手勢,侍役傳出話去,又進來一名歌妓。

那歌妓走進花棚,我不看倒也罷了,一看之下,不由得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登時便要發作。原來這歌妓五十尚不足,四十頗有餘,鬢邊已見白髮,額頭大有皺紋,眼應大而偏細,嘴須小而反巨。

見這歌妓手抱琵琶,卻聽絃索一動,宛如玉響珠躍,鸝囀燕語,倒也好聽。只聽她唱道:“淮山浮遠翠,淮水漾深綠。倒影入樓臺,滿欄花撲撲。誰知闤?依舊有蘆屋。時見淡妝人,青裙曳長幅。”歌聲清雅,每一句都配了琵琶的韻節,時而如流水淙淙,時而如銀鈴丁丁,最後“青裙曳長幅”那一句,琵琶聲若有若無,緩緩流動,衆官無不聽得心曠神怡,有的凝神閉目,有的搖頭晃腦。琵琶聲一歇,衆官齊聲喝采。巡撫曾佈道:“詩好,曲子好,琵琶也好。當真是荊釵布裙,不掩天香國色。不論做詩唱曲,從淡雅中見天然,那是第一等的功夫了。”

我哼了一聲,問那歌妓:“你會唱其它的一些小調嗎?唱一曲來聽聽,大爺我聽的都厭煩了。”衆官一聽,盡皆失色,都跪了下來。那歌妓更是臉色大變,突然間淚水涔涔而下,轉身奔出。

我哈哈大笑,說道:“他孃的,大爺我只是聽煩了,又不會罰你,何必嚇成這個樣子?還不如去賭錢痛快,你們都起來吧。”

衆官雖然都曾聽過,我賭、色如命,但在這盛宴雅集的所在,怎能公然提到?那豈不是大玷官箴?那歌妓的琵琶和歌喉,在蘇州久享盛名,不但善於唱詩,而且自己也會做詩,名動公卿,蘇州的富商巨賈等閒要見她一面也不可得。我的這一句,於她自是極大的羞辱。

曾布低聲道:“王爺如果喜歡賭錢,幾時咱們找個地方來賭,讓王爺高興。”我一聽點頭,舉起酒杯,笑道:“來咱們喝酒,喝酒。”衆文官聽我突然出語粗俗,都有些尷尬,藉着喝酒,人人都裝作沒聽見。一干武將卻臉有歡容,均覺和欽差王爺頗爲志同道合,邀約我去賭錢。

紀昀那個老混蛋則在一邊,沒有出過一聲。“紀老頭,你今天非常的反常,大爺我出言不遜,你這老頭一句教訓的話,都沒有,看來你是不想和爺鬥了。”

紀昀一聽笑道:“王爺,那幾個女子的確是比不上,名瑤的唱工,更沒有名瑤那麼美豔無比,更何況佳人,常拌於君側,王爺當然覺得比不上了。在京都誰不知道,你恭親王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八大胡同最美麗的,兩位頭牌都侍侯着你,更不用說這姿色平庸之輩了。”

在場所有的官員都知道了,我喜歡絕色美女,可是在蘇州最絕色的當數紫軒閣閣主何向晚,在江湖上別人稱她“才智仙女”,其次的就是南宮世家的大小姐南宮飛雪,在江湖上別人稱她“冰雪仙子”。她們在百曉聲的絕豔排行榜上有名,何向晚排名第三,而南宮飛雪排名第六。她們是江湖中人,當然不能請了,不過在不過在“萬花閣”中的琴心倒是可以請過來,在江南誰都知道,琴心和杭州“江山樓”的鳴鳳號稱歌舞雙絕。說鳴鳳的歌聲美妙,的確過有其實,但是她奏出的美妙的琴聲讓人心動。

在加上她們二人的美色,絕不遜色於南宮飛雪,還有一位與舒兒齊名的,柳涵英柳家大戶的獨生女,江南的第一才女。舒兒和她的美色和南宮飛雪差不多,可沒有何向晚的出塵脫俗美麗,她的確就是仙女。見過了她的官員,都無不驚歎與她的美麗,可是這朵花不好摘。

不久,崔季書這個馬屁精,就將知道的美女都告訴了我。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些大爺我都知道,我沒有理會他,就離開他的地方回“梅園”。紀老頭見我又不是很高興,道:“小子,這些官是這樣的,你要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是王爺欽差不說,還是皇帝的親弟弟,而這次是代天南巡,他們不討好你,難道要等着掉腦袋。”

我嘆息道:“他奶奶的,大爺我這段時間就沒有高興過,我去看看賭錢的地方,明天去賭錢。”紀昀不敢忤逆我,就笑着和我一塊去。

第十一章我和紀昀一路打聽,最後才知道現在的人不在賭桌上賭,居然賭賽馬人們稱其爲“大家樂”,我要那人將明天賽馬的表形告訴我吧!我是一隻“菜鳥”什麼都不懂,但是我的適應能力非常快,那人一說我就明白了,看來他也是個賭徒,他告訴我明天的賽馬場地,就在此處,自綠楊村起點,經徐園,湖山寺,法海寺等名勝古蹟,繞湖一週,終點仍是綠楊村,全程大約有二百餘,而且沿途這些珠樓畫閣涼亭皆是供人蔘觀的!

我一看吃驚道:“乖乖!他孃的,這麼多的樓,閣,亭,可要花不少的銀子哩!這個主持人一定挺有錢的!”

賭徒搖頭道:“全蘇州城內的人,誰也沒有見過這個主持人,他何止有錢,還挺有權勢的哩!不然官府豈會買他的帳!”

“他孃的官府一定都收了他的“規費”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又何必買帳不買帳?”

“老哥!官府起先也不肯收下規費哩!但是聽說宮裡的那一個親王下手條,官府才悶不啃聲,不敢管此事哩!”

“喔!還有這種事啊!嗯!我看此種”大家樂“一定另有陰謀,絕對不是單純的靠抽頭賺錢而已!”我沉思的說着。

“是呀!三十匹馬之中才有一匹人者冠軍,三十人中,纔有一個會中獎,賭的人越多,整個社會越複雜……”這賭徒說道,“唉!咱們人小勢微,欲管也無從管起!”我一聽有理,可是我還是十分好奇,我的那位皇族親人,敢如此的大膽。

“小子,這件事你可一定要管,在皇族中你的權力最大,又是皇上的親弟弟,由您來查此事,一定會很快的真相大白。”紀昀在我的一旁唆使着,我對這件事也十分好奇,“紀老頭,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有小子我給你撐腰,你應該沒有問題纔是。”

他一聽高興的不得了,我也不由對“大家樂”的賭馬十分好奇,有心想試一下,我正欲開口,陡聽前面,“砰”的一聲大響,接着傳來一聲暴喝:“媽的!等了三個晚上,跑了幾百里路,什麼也沒弄到!”

“大哥!別動怒!那個麥粉盤上面不是浮出了一隻烏龜嗎?”

“媽的!你不說我還不生氣哩!都是你出的‘餿點子’,害你老頭在荒郊野外墳堆中睡了三個晚上,被蚊子叮得到處是紅斑,媽的!”

“大哥!那隻烏龜…”“拍!”“哎唷!”

“媽的!你不提那支烏龜、我也不會揍你,你知不知道烏龜就是王八,一定是那位缺德鬼看見我們這似”傻鳥“有牀不睡,睡墳場,罵我們是王八哩!”

“這……一對王八,大哥,會不會是十八號?”

我心神一震,與紀昀相視一眼!

“媽的!十八號,十八鳥了!這一期什麼號都有人籤,你呀!有夠豬腦!”

“大哥!那是三天前的情形哩,就不定又有變化哩!何況你不是常說:‘你丟我揀’,專籤沒有人要的號碼嗎?”

“媽的!少煩我呀!還不給我買些吃的來?”

“是!是!是!”我和紀昀二人相視一笑!

紀昀移動身子湊在我身旁,在我耳邊低聲道:“王爺!真是天下奇譚,居然有人睡墳場求牌,對了!‘麪粉盤’是什麼玩意?”

我哈哈笑道:“據說,將白麥粉鋪平在小圓盤內,向神明。有應公,孤魂野鬼被允可後,一天內將會浮出字或是圖形。”

紀昀想不到有如此荒唐的事,問道:“想不到竟有這種事,準不準呢?”

“可能很準哩!否則怎麼會有那麼人發神經拼命往那些地方跑呢,換了我,一定也如此的。”

“小子不可胡說,記住,擡頭三尺有神明。”我也懶得頂撞他的,陡聽……

“大哥!這回咱們到底要籤那一號啊!”

“媽的!足足跑了八、九天,花了一大堆時間,精神及體力,弄來這麼一大疊籤詩,來!好好研究研究!”

“大哥!這張‘豬母精’不錯哩!”

“嗯!‘十八姑娘一支花’!媽的!不可能出‘明牌’的,不會是十八號,很可能是十一號,黑狗!先記下十一號!”

“老大!你的意思是仍然採用,‘歸納法’,把每一張籤詩悟出來的號碼下來,最後採用出現次數最多的那個號碼呀!”

“嗯!你忘了!上一期咱們就靠這招中獎的!”

“不錯!老大!這一張是‘樹仔公’的牌,咦?劃得亂七八糟的,有一,有六,有九!有零,有八!哇!傷腦筋!”

“媽的!暫時丟開,免得搞昏了頭!”

“老大!這一張是‘小飛俠’出的牌,‘猴子爬樹’!”

“喔!猴?爬?是不是九號及八號?全記下來了!”他們二人看一張,悟一張!

我和紀昀都不由覺得好笑暗歎:“想不到這麼多人爲‘大家樂’瘋狂到這種程度!怪不得他們會謹慎得分開來籤牌,真的不能大意哩!”

“大哥!十一號有八張,五號有四張,八號,九號各二張,十八號一張,咱們不是仍然按這個比例籤牌?”

“媽的!辛苦了這麼多天,好好的拼一次,十一號一千支,五號三百支,八號三百支,九號三百支,十八號一百支…”

“大哥!我想單獨籤一百支十八號我總覺得‘豬母精’那句‘十八姑娘一枝花’很有意義!”

“行!反正銀子是你的,虧了自己負責!”

“大哥!咱們還是到‘老王茶記’去籤牌啊!”

“不錯!咱們南官世家對他不薄,諒他也不敢搞什麼鬼!”

我不由喃喃自語道:“南宮世家?想不到武林第一世家也會插涉於大家樂,看來真的波濤洶涌,危機暗伏了!”

“王爺,你不會是要和他們一樣去賭吧!武林中人都參加了,依我看這事必須快速的查清。”我點點頭的,離開了,雖然有興趣,但是這遊戲太幼稚了,如果後方有人作假,你也不知道。紀昀見我打消了去賭錢的念頭,不由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