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奧娜夫人和路易斯管家連同重歸“虔誠”的布蘭琪修女一起坐在套房門外寫私人懺悔錄,他們身邊是兩尊亡靈大巫和一位媲美宮廷龍騎的骨骸騎士,在拿到鵝毛筆和紙張之前,和藹和親的執政官大人已經將每個人的懺悔大方向都指出來,菲奧娜負責揭露赫柏子爵言行上對教廷的不敬,例如安息日褻瀆修女,違反教規地接受女性不正當的體位服務,唯一讓奧古斯丁不滿的就是這位平民尤物即使踏入上流社會,也沒肯抽出一點時間來學習帝國文字,字母太蹩腳,語句不通順,估計到時候教廷方面會很頭疼地專門派遣語言學家研究這份“晦澀”的舉報資料;赫柏子爵的男寵路易斯則忐忑不安地將密西西所有罪行都羅列出來,至於那位布蘭琪修道院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修女則用清秀的文字痛斥赫柏子爵的引誘,引經據典,照搬了大量宗教書籍裡對魔鬼的比喻,瑪索郡省女性公認情人的赫柏子爵儼然化身《聖經》中化身斑斕大蛇引誘夏娃的撒旦。
奧古斯丁站在窗口,遠方塵土飛揚,駐紮在城堡北部的200人騎士團衝殺過來,他自言自語道:“等下讓我見識見識驕傲的紅心獅子騎士團,這也是我割下赫柏腦袋的一點私心。”
在史詩大陸任何一塊版圖上,購買一名騎士並不艱難,奢侈的是豢養一名騎士,尤其在遠離戰火硝煙的和平國度,因爲和平往往意味着騎士失去了替主人撈取戰利品的機會,他們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公孔雀,每天都需要家族花費心血去維持它們最美狀態的開屏,神聖帝國除去南方和東南部的軍事貴族,以及有資格參與聖戰的大家族,能夠擁有一支千人以上的騎士團,一般貴族根本不會去衝動地盲目擴充家族騎士團,因爲領地的資源未必能養活,再說帝國地下世界存在不少不被官方批准認可的灰色僱傭軍,真有麻煩,只要給一筆錢,它們基本上都可以幫忙擺平。
野蠻人格林斯潘之所以能多次騎在獅子王頭頂撒尿,不是憑藉它比紅心獅子騎士團略遜一籌的黑鷲騎士團,而是野蠻人與帝國第二大僱傭軍的堅固友誼,奧古斯丁秘密統計過,帝國內部千人騎士團大概在37支上下,紅心獅子處於中游水準,已經十分強大。
昆丁夫人依然盡職地提着那顆差不多血液流乾的赫柏子爵頭顱,根本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
“這個漂亮花瓶值40個金幣,它是我的私人財產了,我要搬回巢穴,可以盛放新鮮血液。”
“這一櫃子葡萄酒是近十年最好年份的,也屬於我了。”
“哇,這隻珠寶盒有很多珍珠項鍊,這麼大顆,一串怎麼也要上百金幣吧,奧古斯丁,不許跟我搶,它們都是我的,因爲我第一個看到。”
守財奴伊麗莎白在套房裡遊蕩搜刮,很快就揣了無數東西,也不嫌累。
奧古斯丁笑道:“都送給你,只要把油畫留給我就行。”
“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拿回詩呢哥城堡書房,然後慢慢欣賞娼妓們的乾癟裸體?”伊麗莎白酸溜溜道,事實上這羣瑪索郡和附近郡省裡有頭有臉的女性裸體非但不幹癟,反而很豐腴,顯然赫柏子爵是個有輕度戀母情結的傢伙,他挑中的女性即便不是貴族夫人,一些年輕名媛也個個身材豐滿火爆。
“它們不僅值錢,以後說不定還能帶給我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奧古斯丁懶得理睬吃了一顆大酸葡萄的伊麗莎白,“當然,我的確想要細緻地以藝術審美的眼光欣賞她們,這點我不否認。”
昆丁夫人輕輕冷笑,這個男人不僅是奸詐的政客,還是信仰畸形的騎士,比老貴族還要色情的教士,更是一個瘋狂到不可理喻地步的執政官。
她提着一顆腦袋,低頭看了眼瞪大眼睛的赫柏子爵,胸中涌起一股悲涼,即使在被教皇廳響尾蛇驅逐追趕的歲月裡,她也不曾如此神經質。
“伊麗莎白,你去密西西收取那羣渣滓的懺悔書,200人騎士團已經到達蘭黛城堡門口了,似乎並不打算直接闖進來,應該在等還需要半個鐘頭左右才能進入莊園的託德侯爵。”奧古斯丁吩咐道,見蘿莉管家戀戀不捨的模樣,忍俊不禁,笑罵道:“好啦,我既然答應這些都是你的私人財富,就一定讓你一件不少地搬回詩呢哥城堡,你帶着路易斯一起去密西西,拿到手後就讓那位赫柏子爵的小男寵帶你去城堡的密室,那裡一定還有很多你要流着口水私吞的寶藏,趕緊去吧。”
伊麗莎白帶着兩具尚處於稚嫩階段的新物種“巫妖王”一溜煙跑出去,指揮其中一名玩具把剛寫完懺悔的路易斯扛在肩膀上,迫不及待奔向地下競技場。
“託德侯爵帶着龐大的紅心獅子騎士團怎麼可能半個鐘頭就從主領地趕過來?”昆丁夫人震撼道。
“當然是因爲我一離開黑天鵝湖,就有人好心地傳達了COSMO要對赫柏子爵動手的機密信息。”奧古斯丁轉頭笑道,很惹昆丁夫人憎惡,但也很迷人,因爲她那位繼承佛羅倫薩伯爵頭銜的父親在巔峰時期,臉上總習慣性掛着這種自信的笑容,只可惜隨着佛羅倫薩的執着被金雀花視作頑固,家族非但沒有崛起,反而下降得更加厲害,那以後,昆丁夫人就再也見不到父親露出過這種自信到近乎驕傲的笑臉。
“是誰?”
昆丁夫人皺眉道,這次行動很隱秘,她見識過奧古斯丁對詩呢哥城堡的嚴密掌控,幾乎是連一隻蒼蠅都不可能從地下城堡飛出去,那根本就是一座只能進不能出的牢籠。她突然神色古怪,盯着奧古斯丁,試探性問道:“是你?”
奧古斯丁點點頭,斜瞥了眼佛羅倫薩小波斯貓異常誘人的胸脯,打趣道:“是不是又覺得不可思議了,你看,我就說女人的胸部跟頭腦是不對稱的。”
昆丁夫人一聲冷哼。
奧古斯丁半解釋半拋煙霧彈道:“一個法官偷偷摸摸來到鄰居家裡,抓住了一個孩子很多不道德的把柄,可這名法官沒有像發生什麼事情都能坐下來談的普通貴族那樣,張嘴要凱撒金幣,也不是趁機對那個孩子說,我這次放過你,你跟我做朋友吧。這個有點腦筋不太正常的法官只是把那個孩子抓起來一陣痛打,還不忘派人去提醒孩子的父親,對他說,你快回家,有人在打你的孩子。然後這個法官就端坐在審判席上,等着那名家長帶着一大批打手來用拳頭講道理。不承認胸部比腦袋‘豐滿’的昆丁夫人,你說說看,這個法官該拿什麼去跟拳頭講道理?是手中的法典?還是送上他身邊漂亮可口的女助理?”
昆丁夫人臉色鐵青,如果不是實力懸殊,她一定會樂意左手一顆赫柏子爵的頭顱右手一顆奧古斯丁的腦袋。
時光流逝,只是比赫柏子爵無頭屍體的鮮血流淌來得要緩慢一些。
奧古斯丁朝敞開的大門方向說道:“菲奧娜夫人,布蘭琪修女,進來讓我看看你們的懺悔。”
他搬了一張椅子到酒櫃旁邊桌子旁邊,拘謹顫抖的兩位女性走到他跟前,將表達兩個極端文化素養的懺悔記錄交給年輕的黑暗執政官,修女的文筆優美,夾雜許多聖徒名言,洋洋灑灑四五千字,菲奧娜夫人那張則歪歪扭扭七八百字,奧古斯丁拿着兩份文件,仔細瀏覽一遍,擡頭望向布蘭琪修女,看似無心道:“按照你的說法,赫柏子爵純粹是一頭面目猙獰手段殘忍的魔鬼,那你如何會輕易放棄你的信仰?這本《撒丁島教義》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是魔鬼的考驗,只能讓義人的心愈發穩固。你難道是在說你一開始就是一名立場不堅定的修女嗎?那你跟那幾只花瓶有什麼區別,就因爲你有一件修女教袍?羔羊,知道帝國有多少貴族在玩弄心甘情願墮落的修女嗎?你以爲教廷會相信你這份看似華麗優美的舉報信嗎?”
布蘭琪修女臉色蒼白,奧古斯丁刻板的臉龐浮現一抹笑容,道:“沒有關係,重新寫一份懺悔,記住,赫柏子爵是魔鬼,卻是披着人皮的奸詐魔鬼,他很溫柔,很英俊,第一次出現在你面前必然是虔誠貴族的偉岸形象,你的重點在於他是如何一步一步拖你進入地獄,這樣你纔是無辜的,他纔是有罪的,對嗎?現在你還有大概20分鐘。”
布蘭琪修女使勁點頭,由衷感謝這位英俊智者的指示,在修女院修習這麼多年,眼前這位年紀可能比她年輕20歲的男人是第一個讓她生出“自己是迷途羔羊,父是牧羊人”聖潔感的存在。
奧古斯丁轉頭對菲奧娜夫人笑道:“夫人,您寫的很感人。”
菲奧娜喜極而泣,無限感激道:“感謝大執政官的認可。”
奧古斯丁望向中年修女,問了個問題,“修女,你在懺悔的時候有人在旁指示嗎?”
布蘭琪修女趕緊搖頭。
“如果不是我這麼問你,而是拉姆大主教,或者瑪索郡的行政長官,你還能堅持嗎?”奧古斯丁繼續問道。
布蘭琪修女明顯猶豫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我會說,沒有誰指示我,連暗示都沒有。”
“很好。”
奧古斯丁讚賞道,自己打開了一瓶葡萄酒,倒了兩杯,其中一杯讓菲奧娜夫人送去給他的小貓咪昆丁夫人,剩下一杯自己品嚐,這玩意在詩呢哥城堡可喝不上,他看着神情堅定的修女,笑了笑,“布拉姆主教或者行政長官最多就是威脅要把你送上絞架,或者之前讓你飽受凌辱,但那都是肉體上的小傷害,不是嗎?我自我介紹過,我是聖事部的大執政官,與我平起平坐的知道是誰嗎?是列司盾,是條頓,是海姬,偉大的奧狄斯親王進了拷問廳,結果如何?我能保證,你就算死上10次都一定都不希望進入拷問廳。”
布蘭琪修女再度崩潰,捂住嘴巴,不敢哭出聲。
眼前是一個敢直接說出聖事部神聖三叉戟巨頭名字的大人物啊。
衣衫不整的菲奧娜夫人畢恭畢敬站在一旁,雙腿還在顫抖。
對於骨子裡還是平民的她來說,聖事部等同於地獄,聖事部巨頭等於撒旦。
昆丁夫人打斷了菲奧娜的畏懼,輕聲道:“紅心獅子來了。”
一支騎士團,只有綿羊一樣的領袖纔會追求數量。
託德家族的家訓是,一頭獅子可以咬死一百頭綿羊。
大地轟鳴。
規模和戰鬥力都排瑪索郡第二的紅心獅子騎士團涌入雅詩莊園。
旗幟鮮明,一頭咆哮的紅獅子。
它雖然沒有參加東南部的聖戰,卻是曾經和奧狄斯親王那支載入史冊的黑玫瑰騎士團一起並肩作戰過的英武騎士團。
獅子王英格蘭·本·託德一身耀眼重鎧,將近兩米身高的他穿上厚重鮮紅色的【北冰哀霜】後,顯得更加魁梧神勇,這位瑪索郡省唯一一名拿到宮廷龍騎士勳章的著名貴族騎馬在隊伍最前端。
200人騎士團與之匯合,主動尾隨在紅心獅子末端。
號角聲刺破耳膜。
託德侯爵來到城堡門口,讓騎士團停下步伐,只是帶着近百人扈從騎士進入城堡,朝窗臺憤怒喊道:“奧古斯丁,帶着赫柏一起出來見我,三分鐘後不出來,我就是踏平雅詩莊園,也要把你揪出來!”
一分鐘,寂靜無聲。
兩分鐘,受到生命威脅的奧古斯丁依然無動於衷。
三分鐘後,終於一扇窗戶打開,露出黑暗執政官的身影,他提起手,那是一顆真實的頭顱,然後他將這顆毫無生氣的頭顱丟下去,剛好滾到【北冰哀霜】龍騎士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