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輕與謝開顏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處位於南方的偏僻地方。
自神農嶺離開之後,嶽輕琢磨着既然有關單位不等紀駿回去、也不吩咐紀駿把自己帶回去,而是以極快的速度親自趕來……那麼想必,事情比自己預先假設的要大上許多,他有兩種選擇,一是和紀駿回去把事情給解決清楚了,二是乾脆冷處理等事情先結束了再說。
嶽輕顯然沒有猶豫,果斷選擇了第二個處理方法,恰好謝開顏又變回了原身,輕而易舉穿山越嶺之後,就出現在了遠離神農嶺千里之外的地方。
適逢天色已晚,嶽輕左右看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除了一間看上去像是道觀的小小院子之外,再也沒有其餘人煙了。
走遠離城市的山道就是有這點壞處,哪怕身上錢包手機□□應有盡有,估計也得暫時化個緣了。
嶽輕敲響了前方院子大門的時候正自唏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院子的主人還真是個道士,並且十分潮流,屋子裡有手機也有電腦,留他們吃了頓晚飯之後又指給他們下山的路,說再翻個山頭就是一個名爲西鄉村的小村子,小村子朝南方向就是出村的路,開車三小時,就能前往最近的一個縣城,縣城通了火車,想再去哪裡,去車站那邊買票就好了。
嶽輕當時衝着主人很鎮定地笑了兩聲,在最短的時間裡打散自己腦海裡山中隱世人的想法,吃了頓飯之後就離開了小院,只是沒有往山下走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個風景不錯的地方,窩在大貓軟軟的毛中睡了一覺。
接着就是方纔的事情了。
聽剛纔兩人的對話,這個村子搞不好還有點奇怪之處……
他暗自嘀咕兩聲,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打算再回小院裡和道士閒聊兩句,看看是什麼事情。不過在此之前,嶽輕又帶着謝開顏回自己方纔的地方逛了一圈,等正式出現在小院門口,敲響了門的時候,嶽輕手裡已經提了一個用草繩織成的網袋,網袋之中是摞疊成寶塔狀的水果。
“叩叩”的敲門聲之後,兩扇閉合的大門很快自裡頭打開。
一位頷下有三縷鬍鬚,穿着藍色日月道袍,看上去仙風道骨的道士打開了門。
道士看見站在門口的嶽輕與謝開顏,微微一怔,很快笑道:“兩位怎麼還沒有離開?”
嶽輕也笑:“道長很希望我們快速離開嗎?”
道士有點尷尬,但很快呵呵笑道:“怎麼能呢,只是昨天看你們半夜也在趕山路,以爲你們急着去什麼地方罷了。”
嶽輕提了提手中的水果:“今天是來謝謝道長的。”
道士連忙側過身體,讓兩人進入:“快進來坐,不過指個路而已,何必這麼客氣?”
嶽輕和謝開顏走進道士的小屋。
進門之後就是一方小院,院中有石桌和數張石椅,昨天晚上嶽輕與謝開顏坐在這裡,今天白天,道士依舊把嶽輕和謝開顏領向這邊。
石桌上刻着圍棋的棋盤線,但上面的棋子已經被盡數收進盒子裡了,道士與嶽輕和謝開顏兩人分賓主坐下後,伸手往底下一提,就提起一個保溫壺來。
保溫壺裡裝着水,道士將水倒入電池爐中燒開,泡了茶招待嶽輕與謝開顏。
嶽輕端起茶喝了一口,甜中回甘,難得的好茶,以前從來沒有喝過。
他放下茶杯,說起了正事:“其實這次來是想問道長一點事情的。”
道士揚揚眉:“你說。”
嶽輕也不客氣,將剛纔自己看到的一幕簡單重述了一遍,問:“道長你住在這裡,知不知道他們說的‘鬼母’是什麼東西?”
道士一陣沉吟。
嶽輕又善解人意說:“像這種什麼‘鬼母’的,聽上去就是村子裡的陳規陋習,雖然道長你在這裡呆得久了,但可能不太出去,不知道也沒有關係,我回頭去村子中走上一圈,差不多就明白了。”
道士:“……”
道士乾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這涉及一些過去過去的事情,我在這裡呆得久了,恰好知道那麼一點。‘鬼母’一說,確實涉及到村中上一代人的一些事情……”
他沉吟片刻,娓娓道來:“西鄉村原名不叫西鄉村,它叫做槐子村,因爲村門口那顆巨大的槐樹而得名。說起西鄉村,大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說起槐子村,附近的人都知道這裡有一樁可怕的習俗,在這個村子裡頭,一旦結了婚,生了孩子的中年與老年男人死去,他們的兒子,就會在葬下父親之後,將母親背到深山中遺棄,遺棄的理由則是:父親已死,活人不能再和‘鬼母’住在一起……!”
嶽輕眉頭微微一跳,他搞清楚了鬼母這個問題,也就明白了之前那對夫婦話中隱藏的含義:
他們嘴巴里說的‘鬼母’是曾經被遺棄的母親,現在他們認爲,被遺棄了的母親變成了孩子再次回到了他們身邊,所以決定把剛出生的女嬰遺棄。
嶽輕正自思考着,道士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客人既然明白了村子裡的過去,還希望不要輕易說出去,畢竟現在社會發達了,這些風俗也早就消失了,就算是村子裡頭的人也不會再提起來。”
嶽輕道:“哦——”
道士看了看這兩人,覺得事情既然說完了,他們怎麼也該走了吧!
嶽輕看出道士的想法,面不改色:“我們差不多也該告辭了,不過我想先問一句,洗手間在什麼地方?”
手機的鈴聲突然在院子裡頭響起來。
道士聽見這個特殊的鈴聲,面色微微一變,也顧不得先把嶽輕和謝開顏給送出去,做了個歉意的手勢後,自己捏着手機匆匆進了屋子裡。
嶽輕在道士的身影消失在屋子裡的時候就飛快側頭,對謝開顏說了句話:“我也去後頭看看,你在這邊盯着對方什麼時候出來,到時候搞出點聲音提醒我一下。”
謝開顏只感覺臉頰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劃過,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身旁的人已經沿着牆角,一溜兒往後院的位置跑去,同樣很快就消失不見。
院中只剩下謝開顏一個人。
他頓了一會,才悄悄擡起手,碰了兩人剛纔接觸的地方。
有點……燙。
另外一頭,離開了前院的嶽輕很快來到了後院所在。
這棟院子建得特別,均等劃爲三塊地方,前院和後院加起來是屋子的兩倍大。
嶽輕在後院裡頭看見了一方被遮在草廬之下的井口,井口之上,正有白氣如同井蓋覆蓋其上,氤氳變化。
嶽輕走進草廬,對着井口微一沉思,從兜裡掏出一枚硬幣照着水中丟下。
只聽“噗通”一聲,一元錢的硬幣掙扎也不掙扎,進入水中就直直往下落。
這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在一元硬幣落下之後,井水突然有輕微的翻涌,只聽咕嚕嚕的聲音從井口中傳上來,就像是井水裡頭產生了什麼化學反應似的,然後突然有一枚東西自水中浮了上來。
嶽輕早有預料,此時撿起一看,面色微異,只見在水中上下翻涌的,赫然是一隻是小小的銀質空心長命鎖!
謝開顏正在院中等待嶽輕的回來。
他所坐的位置正對着屋子的窗戶,坐在外頭的謝開顏能夠看見裡邊人的行動,裡邊人也能夠看見坐在外頭的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
這個時候道士正接起電話,但餵了好多聲,電話那頭的人就是不開口。
他心中有點惱火,回頭一看,又見不知什麼時候,來做客兩人中滑頭的那一個居然不見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道士暗暗氣得吐血,掛了電話就立刻向外走去。
小院就這麼大,謝開顏當然看見了這一幕,嶽輕還沒有回來對方就要出來,這該怎麼辦?
他沒有多想,隨意扣了一枚小小的石子,朝前一射,射中了正要出門的道士的腳脖子,讓道士面朝石地,直接摔了個大馬趴。
好大的一聲“砰——!”
道士摔得不輕,半天沒有站起來,嶽輕就在這個時間裡,堂而皇之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還佯裝驚訝,笑問道:“道長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在自己的院子裡都摔着了?”
聽這話說得!
謝開顏這回忍不住湊近嶽輕,小小聲道:“你是不是太猥瑣了點?”
嶽輕有點驚訝:“你居然也會用猥瑣這個詞語了嗎?”然後他同樣小聲反問,“你扣了石子射他的腳脖子,讓他直接摔倒,就不猥瑣了?”
謝開顏啞口無言。
嶽輕這時轉向道士,施施然說:“道長,謝謝你的洗手間,既然你有事情,我和我的朋友就先離開了,希望我們下次別再不慎碰面。當然,真要碰面,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說完,他也不等中年道士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直接攜了謝開顏的手,向外走去。
兩人轉眼已經出了小院。
謝開顏納悶:“爲什麼你剛纔每一句話都好像很有深意?”
嶽輕回答:“因爲那個小院很有深意。”他先將後院裡頭的水井情況告訴謝開顏,然後說,“我白日的時候在附近觀察了一下山勢,這裡風水還算不錯,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福地,既然是福地,必有真穴,你覺得這裡的真穴在哪裡?”
謝開顏一琢磨:“就在那個小院子裡吧,我感覺那邊的生氣最旺盛。”
嶽輕點頭:“沒錯,就在那個小院子裡頭。而且真穴已被點出,化作泉眼。這泉眼也有說法,叫做投桃報李,每丟下一樣東西下去,必會回給人丟東西的人一樣差不多重量的物品,大概因爲真穴勾連山脈腹地,所有埋在山裡的東西都歸它掌控,而裡邊的質量自有平衡的道理。”
謝開顏恍然,再說:“正好他巧合地接了個電話,你才順利進去。”
嶽輕看了謝開顏一眼,自口袋裡一摸,摸出個陌生手機來,他慢吞吞說:“這個手機,是那一對夫妻打鬧的時候遺落在草叢裡的,我剛纔打開一看,見裡頭的所有號碼都有名字,只有一個號碼沒有備註,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聯絡四五分鐘,非常有規律,就試着打了一下,從結果來看——”
老式的黑殼平板手機在嶽輕指尖一轉:
“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