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
小道士十分震驚,小小年紀文雲孫竟有堪破大道玄機覺悟。
他將文雲孫帶至鎮妖塔,這是從南陽書院遷來,裡面全是天下,道家珍藏典籍。
“孟珙,王堅,張鈺,餘玠,曹有聞,你幾位學長都曾在此懸樑頭刺骨……”
小道士在前引路,文雲孫的小手輕輕拂過書架上列列書籍。
像是穿越時空感受到了那幾位學長埋頭苦學,廢寢忘食的場景。
“今日老師便由你進出,望你不負期望。”
“多謝老師!”
文雲孫重重跪下接過老師手中的印章,此乃鎮妖塔獨一無二的鑰匙。
深夜。
眼中泛着激動尚未褪去的文雲孫從鎮妖塔走出,明白勞逸結合的重要文雲孫揉了揉眼疲憊不堪的雙眼。
雙眼朦朧褪去可見天上星光璀璨。
山上風大,他裹緊衣服朝着萬壽園回去。
一路上他還在回味着鎮妖塔裡的典籍,下意識推開老師房門卻驚訝發現似乎有一道人影站在熟睡的老師牀榻身邊。
藉着房門推開的月光,他似乎瞧見是九師伯正伸手對準老師眉間的印記。
他大吃一驚:“九師伯!”
一聲驚呼下九師伯下意識回過頭,發現他後身影化爲煙散,而老師也是驚醒大呼道:
“怎麼?”
“方纔!”
猶豫間,小小年紀的文雲孫似乎不想撒謊:
“方纔,九師伯要害您!”
“胡說!”
“真的,老師!”
他自己也想不通,但他知道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就是在加害。
老師獨步起身連衣服都未披,依靠着門便朝着外面喊了一聲:“九師兄。”
“我在。”天地間縹緲傳來九師伯的聲音:“有事嗎?”
“沒有。”小道士鬆了一口氣。
一大早,文雲孫便被老師叫到空地上罰跪,他跪着擡頭,九師伯還是一如既往對着棋盤發呆,似乎昨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那一刻甚至是他自己都恍惚了,難道錯的真是自己?
同年九月,蒙古大帥察罕進攻滁州。
餘玠率精兵應援,大獲全勝。
自趙彥吶丟失巴蜀之地起蒙古每年都入寇四川,僅成都就遭到兩次慘無人道的大屠殺,四川從南宋稅賦半壁變成一片瓦礫。
並在隨後長達三十多年時間裡,近千萬人遭受屠殺。
這些令人髮指的屠殺激起了大量抵抗,面對蒙古精兵,餘玠孟珙不留餘力收復巴蜀之地。
面對妖族擄掠凡人魂魄,七十二道也是奮起抵抗。
張若虛葛洪率領七十二道多次正面迎擊妖帥和妖族大軍,死傷各半。
這一年,王堅也被調來參與忠順軍。
嘉熙三年秋,蒙古大將塔海、禿雪率兵號稱八十萬,再度入侵四川,並迅速推進到了川東,攻破開州,抵達長江北岸。
宋軍急忙屯兵於長江南岸。
不料蒙軍故意先在萬州長江北岸列出大批船隻,做出了一副強行渡江的姿態,又命汪世顯在上流設下伏兵。
次日,蒙古軍開始渡江,宋軍出動數百艘戰船阻攔,汪世顯則率領伏兵乘小船直接衝入宋軍的船隊,頓時將宋軍水師殺得大敗,蒙軍順勢將宋軍追擊到川東重鎮夔州,直逼夔門,其餘蒙軍則從萬州渡過長江,沿南岸急速向夔門挺進。
同年底,孟珙率領萬餘湖北精兵前往夔州路佈防。
此時,孟珙的兄長孟璟爲湖北安撫副使、知峽州,也向他求援。
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孟珙深知絕對不能輕易分兵援助,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區域防守。
他準確判斷出蒙軍主力汪世顯部必取道施、黔兩州渡江,於是派兵兩千駐屯峽州,以一千兵力屯歸州其弟孟瑛以精兵五千駐鬆滋。作爲預備隊,另一弟孟璋率精兵兩千駐守澧州,防施、黔兩州的蒙古軍隊。
孟珙的軍事防禦體系部署得當,環環相扣,遙相呼應。
孟珙於京湖戰場展開的軍事行動藉着孟珙的得當防禦。
大宋方面捷報頻傳:南向施州方面的蒙軍被孟璟部將劉義在清平擊敗,斬獲無數。
孟璟于歸州西大埡寨更是經歷一場激戰後大獲全勝,蒙軍丟盔棄甲後撤至夔州。
戰後,孟珙的爵位晉升爲隨縣子。
嘉熙四年初。
孟珙通過蒐集情報,探知張柔率軍在河南地區屯田,同時在鄧州、順陽積聚造船木材。
他一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老方法,主動出兵騷擾,破壞蒙古的攻勢準備。
孟珙命令張英出隨州,任義出信陽軍,焦進出襄陽,分路連續襲擾蒙軍,讓蒙古無法安心屯田。
同時派遣王堅偷襲順陽,將蒙軍積聚的造船材料全部燒燬,又派遣部將張德、劉整分兵攻入蔡州,焚燬其物資。
可以說,宋軍取得了一次對蒙軍後方基地的進攻性作戰的重大勝利,把敵人的攻勢扼殺於萌芽中。
同年九月,在宋軍成功救援夔州和襲擾河南後,理宗授孟珙寧武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兼知夔州。
四十五歲的孟珙繼岳飛、畢再遇後,成爲了南宋第三位旗幟性大將,並且承擔了建立四川防禦體系的重任。
孟珙兼管四川后他很希望建立一支如岳家軍一般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打虜,軍紀嚴明的鐵軍。
但如之前所說宋朝由於奉行不殺大臣的國策,對於失職的前線將領處罰也不是很重,這一直阻礙着孟珙施展抱負。
殺,軍紀能立,但廟堂必定遭受非議,會更加坐實南陽書院一派想自立爲王的風聲傳言,很可能他們幾人將遭受非常大的排擠。
不殺,對於行軍打仗不知何時會再次出現如趙彥吶一般重大失誤。
於是百般權衡之下,他與幾位兄弟協商一致後認定非殺不可。無非是爲衆人開道,落一個身死異處的下場。
於是。
一次權開州樑棟藉口乏糧擅離職守,孟珙把樑棟押解到夔州後當即斬首,以明“不許失棄寸土”之令。
經過孟珙大力整頓,以及兩年後新任四川制置使餘玠的治理,四川戰局煥然一新,恢復戰鬥力的宋軍一直堅持到宋亡數年後。
但這一殺,還是讓朝廷對於孟珙怨聲載道已經到了頂點,朝中文武不知誰走漏風聲,各個都拿當年孟珙在京一事,餘玠張鈺幾人不盡君臣做文章,奏章中對南陽書院一脈充斥着明目張膽的排擠。
孟珙幾人得知,氣的牙後槽直嗝嗝作響:“若真德秀尚在,這等斷脊之犬怎敢衝我等嚶嚶狂吠。”
好在這幾年幾人戰績斐然,朝中即使百般怨聲載道但也礙於幾人與蒙古叫戰鮮有不勝才作罷。
嘉熙三年,餘玠率軍遠襲開封、河陰一帶的蒙古軍,全師而還。
嘉熙四年九月,被提升爲淮東提點刑獄兼知淮安州,主持濠州以東、淮河南北一帶防務。
嘉熙四年,蒙古軍駐順陽丹江沿岸,準備造船南侵江漢。王堅潛兵燒燬其船材,自此嶄露頭角,成爲宋朝又一出名將領。
之後蒙古軍攻四川,王堅隨孟珙入川禦敵。
淳祐元年十一月,張鈺在釣魚臺擊斃蒙古窩闊臺汗病死,內部紛爭汗位,無暇全面部署對宋大規模戰爭,宋得以暫時休整和調整防禦部署。
宋理宗命在淮東屢立戰功的的餘玠爲兵部侍郎、四川制置使兼知重慶府,全面負責四川防務。
淳祐元年秋,察罕再出兵安豐軍,餘玠率舟師進擊,激戰四十餘日,使蒙古軍潰退。
此戰後餘玠憑軍功拜大理少卿,升淮東制置副使。
淳祐元年春,孟珙專任京湖安撫制置大使,後進封漢東郡侯。再加檢校少保,進封漢東郡公。淳祐四年春,又兼知江陵府。
淳祐二年,餘玠任四川制置使,順路拜訪孟珙處。
孟珙認爲重慶的糧草太少,慷慨地發送十萬石屯田糧給餘玠作爲見面禮,並派兵六千入蜀,隨時準備救援。
同年,孟珙奏請朝廷,希望爲在抗蒙戰爭中犧牲的文武官員立廟,以紀念他們保衛國家的功勞,並激勵後人獻身報國。
他在岳陽的慈氏塔下,建起了一座祠堂,朝廷下旨賜名閔忠廟,每年祭奠一次殉國者。
自淳祐三年至寶祐元年,在蒙宋戰爭中,出守四川的餘玠又多次擊退蒙古軍進攻的作戰
而孟珙也不甘示弱自淳佑四年開始,孟珙利用蒙古大汗窩闊臺病死、大蒙古國陷入內亂的時機,又開始使用“打穀草”的策略
打穀草策略便是一種“以戰養戰”的後勤保障制度。
就是說在對外擴張的過程中,蒙古軍隊攻陷一座城池,攻佔一個國家後,都會派出小分隊到周圍搶掠糧食等物資,這種行動被他們稱之爲“打穀草”。
而這套策略也被孟珙玩的出神入化。
他多次派兵出動出擊,攻打蒙古在河南的要塞,焚燬囤積的糧草,屢次獲勝。他的聲名至此更加顯赫,不少原先向蒙軍投降的大宋將士紛紛來歸,京湖戰場上的形勢一度出現好轉。
但此時三清山上,小道士已經開始有了擔憂。
如今天下形勢大好,而他幾位學生功高震主,再來幾場勝仗怕是封下去便是異姓王了。
按照趙詢的性格怕是要坐不住了。
淳祐五年,時任沿江制置副使的賈似道在淮西築城,政績斐然,名聲鵲起。
孟珙在瞭解情況後,向宋理宗建議讓賈似道接任京湖安撫制置大使的職務,並把初露頭角的李庭芝推薦給了賈似道。
他將此舉告知老師,並洋洋灑灑讚揚,此人爲宰輔能人,當能爲我幾位兄弟仗義執言。
誰料一封回信徹底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少年公卿半青面,紫次之,枯斯下矣。”
袁天罡師兄面相學曾說過,面部青色爲貴,黃中透紅的紫色比青色略次一等,而面如枯骨塗粉的白色最爲下等。
這賈似道雖然政績斐然,名聲鵲起,但小道士觀察過此人面相,很容易成爲腐敗之人,他將此番見解書信與孟珙。
只是孟珙收到此信便沒有回覆。
身在三清山,小道士長唉短氣了一番。
驕傲自滿,一直以來是他改不了的,可這也是他是璞玉最好的證明。
隔年。
原大宋鎮北軍將領、時任蒙古河南行省長官的範用吉暗中向孟珙請降。
孟珙大喜過望,急忙上書請求朝廷予以批准,但理宗“不從”。
一時間流言四起。
一說宋廷怕惹出事端,不願意招降納叛。
但還有一種解釋認爲,理宗害怕範用吉的歸順增長孟珙的勢力,起了猜忌之心,竟以範用吉“叛服不常”爲由,拒絕了孟珙的請求。
孟珙聽說後,不免心灰意冷。
他明白,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他便是第二個嶽少保。
禍且不免,況欲成功乎?
自此一病不起,主動上表請辭,理宗馬上批准,讓孟珙以檢校少師、寧武軍節度使致仕。
他回到江陵養病,狀況每日愈下。
得知消息的小道士在張若虛幫助下匆匆而來。
自蒙古全面入侵以來,他們師生兩個差不多十年未見。
一到江陵,他已經感覺到孟家府邸一片死氣沉沉。
房間內,滿鬢灰白的孟珙虛弱躺在牀上。
張若虛與葛洪不知在交談着什麼唉聲嘆氣。
一見他來,幾人先是愣住隨後紅了眼。
“小柒。”
“老師安好?”
孟珙試圖起身給小道士行禮,小道士來到牀榻邊讓他停下:
“都什麼時候了。”
小道士含淚打斷:“你啊你.....”
“怎麼如此認真上了。”
他從未想過孟珙有一天會對趙詢如此在意。
御臣之術本是天子之術,手段詭譎不近人情。
但他們不是普通臣子,他們是南陽書院出來的,帝王權術比誰都瞭解,更應該比誰都應該提前避諱。
孟珙一時哽咽,似是覺得委屈。
小道士也不再提,轉頭問道葛洪師兄。
“如何?”
葛洪抿着嘴搖搖頭,孟珙此番乃爲心死,堪比仙人道隕。
“壽命於天。”孟珙搖搖頭替葛洪辯解道:“生老病死各安天命罷了。”
只是……
孟珙帶着嘆息向他老師道:“三十年收拾中原的人,現在志向卻不能夠再伸展了。”
小道士聽聞攥着其手潸然淚下;岳飛當年仰天悲嘆場景歷歷在目。
問君爲何淒涼;
君爲何,報國無門無人講。
君爲何,城外壯志無人講。
白馬安在,君卻怎像那嶽少保。
他一開口枕戈泣血:“老師帶你去找趙詢算賬。”
“好不好?”
他不想自己學生報國無門受欺負,更不希望自己學生含恨而終,孟珙不是嶽少保,他不認這個結局。
這一句孟珙覺得此生無愧了,他笑着流淚搖搖頭。
他知道老師有這份心便很開心,他轉念問道:
“老師,我是不是你師兄?”
孟珙臨死前問了他這輩子最想確認的事實。
天師府傳聞,兵仙郭璞尸解時最放不下的便是他最愛的小師弟,輪迴轉世後依然呆在他身邊。
這個秘密所有人都隱藏的很好,只是不管是老師還是師伯們,有意無意看自己的目光都讓他覺得自己便是兵仙郭璞。
是那個即使老師在地府也要找到他的郭璞。
他撐着一口氣不願離去,迫切想要揭開這層迷霧。
他滿含期待望着老師。
最後一刻,老師含着淚衝他喊了一聲:“郭璞師兄!”
他開懷一笑,笑着咳出好多血。
“那個郭璞啊,小柒最喜歡了。”
“還說什麼,即使小柒去十八層地獄,也要親自去接他回來。”
這一刻,他什麼都釋懷,什麼都不屑一顧。
他帶着微笑將頭顱垂在老師懷裡安然離去。
離世前,他夢迴跨在了心愛的白馬上,手提游龍劍闖入蒙古大軍之中,在他身後是老師熾熱惜翼的目光。
當晚據稱有一顆大星隕於境內,聲如雷鳴。
隨後狂風大作,掀開房屋,折斷樹木。
孟珙享年五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