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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驚怔地睜大眼睛,心中一陣陣翻攪的抽痛,卻沒有開口解釋什麼,只是默默地苦澀地笑了笑,然後轉身想要離開。
她的笑容激怒了他,宇文楓下巴緊繃,驀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將她的身子甩回來正對着自己。
“爲什麼不說話?”急劇地喘息着,聲音沉鬱而沙啞,他的手指彷彿冰冷的鐵鉗一般緊緊箍住她纖細的手腕,用力的程度足以使她的骨頭碎裂。
靖晚冰沉默地轉過頭去,避開了他暗烈的眸子,她的臉色淡定如水,彷彿沒有絲毫的感情。眼眶裡的淚水也瘋狂地用力眨掉,一滴也沒有流出來。
宇文楓定定地看着她平靜得無異物的臉色,心彷彿被冰冷的海水淹沒着快要窒息,他淡淡地笑了,天在旋,地在轉,恨意讓他的臉龐有種攝人心魄的俊美!
不知過了多久。
他漸漸停下來,仇恨的氣息消失在脣角,慢慢地調整呼吸,他忽然變得安靜極了,一雙熾烈的眼睛盯着靖晚冰,深色的眼瞳裡有種近乎透明的絕望氣息。然後,他冰冷地,一字一句地說,彷彿要把每個字都象兵刃一樣刺進晚冰冰蟬般顫慄的心臟:
“你引誘我啊……你求我啊,求我放過你啊!”
靖晚冰的臉色煞白,雙手暗暗握緊,她剋制住心底咆哮風涌的絞痛,不讓自己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一絲絲的脆弱和無助。
她試圖平靜着自己的情緒,努力地笑着,淡淡地說:“你怎麼對付我都沒有關係,我都可以忍受,真的,我不會心痛,不會難過……”
“心痛?”他怔怔然打斷他,眼底有瘋狂的恨意的在冷冷跳動,“是啊!鐵打的靖晚冰怎麼會有心痛的時候?”
靖晚冰閉下眼睛,身子一陣陣蒼涼的顫慄。
望着她蒼白失血的臉色,仇恨在宇文楓的心中翻滾!沒有更多的思考,這一刻他腦中空白,報復的快感讓他失去了理智,她賜予他心底的痛苦,他要十倍百倍千倍地奉還給她。
盯着她琉璃般失神的雙眼,他殘酷地笑着緩緩逼近她,沉聲:“你不是喜歡上了Leo嗎!我現在總算纔看清楚你了!感情對你靖晚冰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東西。羽子凌怎樣,宇文楓怎樣,楚思南又怎樣,在冷漠絕情的你面前,都只是玩弄的對象。”
靖晚冰的身子晃了一下,耳膜轟轟作響,一顆心已經痛得彷彿不是她自己的,冷靜自持的氣息蕩然無存,極度的痛楚徹底將她心底的防線擊垮,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樣,簌簌滑下了她的臉旁,滴落在雪白的衣襟前。
“夠了!”
宇文楓狂怒地低喊,眼睛裡沒有一點點溫度,又裝出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來了,可是她以爲他還會心軟嗎……
“哭,不能表示你委屈,只能代表我說的一針見血!面對一個曾經被你傷害過的男人,你還有什麼資格,又站在什麼立場上裝出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你以爲你在我面前哭就可以打動我嗎?你以爲你在我面前哭就能抹殺你對別人造成的殘忍傷害嗎……”
手腕的骨骼“咯咯”作響,幾乎快要裂開!
疼痛使靖晚冰驚愕地睜大雙眼,卻無法從他的掌中掙脫,她痛得吸氣,那雙深諳色眼睛離她那樣近。
咬緊了嘴脣,她怔了怔——眼中涌出了強烈的恨意,此刻的靖晚冰就像是受到強烈刺激的傷害後被激怒的鴿子即將振翅飛走!
“宇文楓,你說得很對,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那你到底想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星芒般的淚水瞬間濡溼了她的臉頰,靖晚冰的面容蒼白得彷彿透明,寒冷而憤怒的聲音迴盪在客廳裡,使得那些原本溫暖明亮的光芒頃刻間變得冷如冰雪。
宇文楓冷漠地勾了勾嘴角,箍住她纖腕的手指關節青亮如印,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他冰冷地望着靖晚冰,又恨又怒,體內忽然再次涌起陣陣翻江倒海的劇痛,“如果我說……我要你離開朱力安……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呢?”眼睛裡流出了一絲稻草般微弱的光芒,他的聲音寒冷刺骨,顫抖得厲害。
“……不可能……”微愣了一下,毫無畏懼之意地望進他的眼睛裡,靖晚冰的神情有種屬於黑夜裡不顧一切的瘋狂,“因爲從這一刻起……我開始恨你。”
眼睛裡瀰漫着漆黑暗無光亮的淡霧,宇文楓的背脊挺得僵直,他怔怔地注視着她決絕而冷漠的神情,沒有了一絲呼吸的力量,彷彿整個人已經被凍住了。
“我不再奢求……你的原諒,也永遠不會再……愛上你,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眼眶裡的淚水早已風乾,靖晚冰輕咳了兩聲,嘴角有鮮紅的血跡緩緩地溢了出來。她瞪着他,一字一頓地把話說絕,“這樣的結局……還可以嗎?”
眼前漸漸漆黑,空氣靜得讓人窒息。
雙脣痛楚得沒有了血色,腦袋裡是一陣陣白花花的眩暈,一股徹底失去了她的冷意從宇文楓的腳底竄了上去,讓他渾身的血液凝結成千年的寒冰。
他握住她手臂的十指瞬間失去了掌控的力道。
“再見!”凜冽而絕然地說完最後一個詞語,靖晚冰推開了他,踉踉蹌蹌地跑出了門外,宇文楓像一盞深夜中的路燈一樣,孤零零地佇立在空蕩蕩的客廳裡。
他怔怔地凝視着靖晚冰跑出去的足跡,一時之間,他竟開始懷疑,她踩碎的是她的腳印還是自己的癡心。
夜色狂舞,晚風狂怒,靖晚冰渾身顫抖地跑下了臺階。
她的喉嚨“咯咯”地抽搐着,就像瀕死動物在最後一刻發出的哀鳴,她慘白着臉恍惚而決絕地向大門口跑去,步子有些不穩,彷彿隨時會暈倒在地上。
她神智恍惚地在黑暗中奔跑——
夜風撩起了她的長髮,她越跑越快——
腳踝上的櫻花鈴發出了急促而散亂的破聲,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最後瘋狂地跑了起來——
客廳裡冷得像冰窖,宇文楓的大腦裡一陣陣轟嘯,痛楚地擰緊了眉心,他的拳頭狠狠地擊向牆壁。
他這是怎麼了?他都對她說了些什麼,靖晚冰絕望而充滿恨意的眼神宛若一根根閃着冷光的銀針,狠狠地刺進他的每一根腦神經。
他帶她來這裡,是想要告訴她,他沒有放棄她,只是愛她愛得快要發瘋,只要想要跟她單獨在一起。
一顆心破碎地開始拼命狂跳——
他錯了!是他錯了!!
擡起手指煩亂地抵住眉心,艱澀地喘息了一下,等到僵直的雙腿稍稍恢復了知覺,宇文楓便瘋狂地追了出去。
他知道錯了,但是她還會給他機會嗎?
注視着眼前黑茫茫的道路,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彷彿徹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再也不會出現。
黑,黑,黑,幾乎要把這個世界揉碎的黑暗!在這樣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夜晚,安靜得彷彿一切都在死去。
漫天白霧,暗淡的路燈被樹葉篩得支離破碎,她沒有回頭,一點點眷戀和猶豫也沒有地,消失在冰冷的黑夜裡。
空茫地望着前方的道路,他失魂落魄般地站着,神色恍惚而抑鬱,他的十指死死地摳向冰涼的掌心。
“晚冰!……”宇文楓啞聲低喊,心臟轟隆隆地炸裂,寒冷的疼痛慢慢地滲入骨髓。
他的視線裡沒有了她,她彷彿已經徹底消散在冷風中,無聲無息……
天空忽然下起了濛濛的小雨。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冰涼的雨滴透過雲層直直地拍落了下來,他木然地跪了下去,嘴脣蒼白如紙。彷彿毫無感覺,身體漸漸被淋得溼透,雨越下越大……
白茫茫的雨世界,夜空中炸開的驚雷和閃電,將他的靈魂劈得粉碎。
心臟緊抽到漸漸地麻痹……
好像已經分不清楚疼痛是從哪裡而來……
大雨淹沒了世界,白花花的水世界,大道兩旁的楓葉被雨水嘩嘩地衝洗着,急簌簌的雨珠在地面上濺起朵朵水花。
萬物窒息般的寧靜了下來,只有靜謐的風雨聲,宇文楓的眼睛裡閃過了深沉而絕望的神色。
深深地埋下頭。
肩膀在風雨中瑟瑟戰慄。
手指痙攣般扣在溼漉漉的地面上,連指節都有些發白。
下一刻,微微擡起眼眸來,他迷離的視線裡清楚地顯現出了一個身影。
雨幕下的正前方,在離黑色高欄杆式大門幾丈遠的地面上,躺着一個白色嬌弱的身影。
他窒息,眼底的光芒頓時明亮起來。
“…晚冰…”
望着在大雨中模糊的身影,宇文楓的雙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喉嚨一口血腥氣,他強忍着沒有吐出來,然後勉力地站起身來,踉蹌着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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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報紙新聞沒有絲毫有關Cherish項鍊失竊案的報道。所有有關靖晚冰鋃鐺入獄的消息被壓得密不透風。廖佳倩打電話到報社和電臺詢問此事,卻被告知根本不知道有此事,並強烈警告她,不要無中生有,詆譭她人名節。
《蝶冢》換角風波陡然生變!
據有些媒體披露出來,影片投資方調來了《蝶冢》已經拍攝完畢的片斷來看,對諸葛小蝶的扮演者靖晚冰的表現非常讚賞和肯定,大導演張錫恩也駁回了前段時間謠傳的《蝶冢》劇組打算換掉女一號靖晚冰的消息。
天羽傳媒亦對外召開了新聞發佈會澄清輿論,說公司素來對新科玉女靖晚冰的演技和實力十分滿意。所謂的換角風波只是某些不負責任的媒體斷章取義地進行了扭曲,公司相信靖晚冰的加入使得整部影片大放光彩,《蝶冢》將會是年度金馬電影節上最值得期待的優秀電影!而且,傳媒總部宣稱將會追加大筆投資,計劃將《蝶冢》拍攝成永留影史的輝煌史詩劇作!
張錫恩宣佈年度風雲大片《蝶冢》劇組在一星期後,即將揮師南下轉戰武夷山,拍攝最後的幾個場景。
雖然事態的發展有些蹊蹺,有些匪夷所思,不過外界大衆早已經習慣了真真假假虛實莫測的娛樂圈。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娛樂圈的炒作吧,將影片在上映前大炒特炒,已賺足觀衆的注意力。
而《玫瑰風雲》的珠寶代言廣告也閃亮登上熒屏,朱力安帥氣優雅的紳士風範和靖晚冰無暇嬌美的玉女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一時間所有的媒體都將目光和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兩位耀眼的新星身上。各種採訪活動,新片邀約,廣告代言紛至沓來。
三天後,SET天羽傳媒,一號化妝室。
“她的臉上不需要撲很多粉的,要淡淡,清清爽爽地就行了……”
坐在鮮花環繞的鏡子前,靖晚冰微笑着聽孫程程一本正經地跟化妝師莎莎研討着她的化妝問題。
“哎呀,行了行了,就這樣。”孫程程在旁邊又是蹦跳,又是頓足的,像一隻停不下來的鸚鵡。
“可是我覺得妝化得重一點,在強烈的燈光照射下下才更加光彩照人。”莎莎有些不以爲然,她細細地地打量着靖晚冰臉上的線條,抿了抿嘴,然後開始認真地審度着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沒有。
…………
這時,化妝室的門被推開,廖佳倩和她的助理喬恩走了進來。瞪了一眼正在化妝的靖晚冰,喬恩的臉上掛着憎恨的淺笑,廖佳倩的氣色有些差,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裙,面色蒼白如紙,嘴脣上塗着暗紅色口紅,使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沉悶的肅殺之氣。
孫程程愣住。
《玫瑰風雲》的珠寶廣告重新迴歸到了晚冰手上,代言落選的廖佳倩居然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嗎,以前無論怎樣,凡出現在公司裡她都看起來強勢地很,妝容衣服無半點瑕疵。
“廖小姐。”
靖晚冰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來,微笑着伸出手。這一刻,她希望廖佳倩能夠接手她的友善之意。看着靖晚冰一幅不計前嫌的樣子,其他正在化妝的藝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隨她一同起身,還是繼續坐着。
廖佳倩眼神古怪地望着她,卻沒有跟她握手。
化妝室的空氣充滿了屏息而緊張的氣氛,所有的人都看着廖佳倩,又看看靖晚冰,想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衆人全都清楚《玫瑰風雲》的這支代言廣告拍了兩個版本,誰料想廖佳倩的廣告根本就是走走程序,靖晚冰纔是傳媒敲定的這則珠寶首飾的簽約代言人。
“靖晚冰,你不用客氣,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沒完呢,”廖佳倩寒淺地笑一笑,走到自己專用的化妝鏡前,閒散地坐了下來,神色是一幅傲慢無所謂的樣子,“你也不用在這裡裝好人。”她輕佻的語氣裡充滿了譏諷之意。
慢慢地收回了手,靖晚冰的身子頓時變得僵硬,孫程程皺眉氣憤地欲向前,卻被她一把拉住了。
“我們走吧。”
靖晚冰低聲說,她無意在這些言語攻擊上多惹是非,而且也到了該去海上花酒吧的時間。孫程程看到她勸阻的眼神,又很不甘心地看了看廖佳倩,終於還是算了,取過化妝桌上的包包拉着靖晚冰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走在明亮寬敞的走廊裡,兩旁遇到的傳媒職員紛紛客氣地向靖晚冰點頭打招呼,靖晚冰禮貌地微笑。
“真是奇怪哦!”孫程程眨了眨眼睛,拍了拍晚冰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人紅了,受到的待遇就是不一樣,你看他們看你的眼神,多麼的崇拜,多麼的敬仰。”
聽到了好朋友戲謔般的話語,靖晚冰沉默地笑了笑。
這時。
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來一行人,爲首的正是一身白色西裝的宇文楓。他邊大步走着邊低頭看一份文件,沉吟片刻,一伸手,助理Paul將一支筆放入他掌心,他蹙眉在文件右下方飛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少董!”
“少董!”
沿途的公司職員紛紛駐足,恭敬地欠身行禮。
神色恍惚,靖晚冰停下了腳步,自從那個痛徹心扉的夜晚之後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宇文楓。
醒來以後是在醫院裡,孫程程陪着她。
她怔住,腦海中閃過那天他瘋狂傷害她的話語。
宇文楓擡起頭來也看到了她。
臉色蒼白得彷彿大病初癒,眼底隱約有絲黯淡,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見,俊美的面容上再也沒有任何表情。
一如往常的淡漠疏離,助理Paul將他簽好名的文件接過去,宇文楓漠然的將視線從她身上收回,彷彿她只是一道並不存在的影子,大步走進了側面的會議大廳,跟在他身後的傳媒公司各部門主管也隨之走進去。
靖晚冰沉默地輕輕吸了口氣,將心頭所有不該有的紛雜思緒全都壓下。
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視線緩緩從那一羣人身上移開,孫程程握住了靖晚冰的手,硬生生吃了一驚,靖晚冰的手指冰冷徹骨。
打量着晚冰的臉色,她的眼底出現了不安的擔憂和安慰,靖晚冰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手指雖然冰涼,但有股堅強的定力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