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公社的小孩大多數都是女孩,男的不是殘廢就是智障,難道女孩就沒有享受父母疼愛的權利嗎?父親可以說他是被那些所謂的傳統觀念所束縛着。那母親呢,既然她可以忍受着十月懷胎的痛苦,爲什麼就不肯繼續撫養她,是不是因爲她帶給她不幸與屈辱。懷着她的時候不忍落了,是因爲未知與會帶給她傷害。既然如此,爲何生了她之後又不掐死她,反而要留她在人間遭受白眼,是不是她要以此來報復她,報復她帶給她的傷痛與難堪。每當想到這些的時候,她就會想自己爲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人活着不是要享受這個世界帶給她的美好嗎?爲什麼她卻是來受罪的。
相比之下,凌天恆倒沒什麼反應,千年來他一直與凌天宇相依爲命,可以說,根本就不知父母是怎樣一個概念,他甚至認爲他們是沒有父母的。何曾聽過殭屍能生孩子的。他不解地望着其餘三人,對他們的悲慟有點困惑。突然間,他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是什麼,他又一下說不出來,仰首四顧,驀地他發現洞中的綠火好像多了不少,之前不過是幾團,而且分佈在各處。後來翩翩用妖術試圖迷惑他們時,綠火就多了很多,不過之後山搖地動,倒來了不少,可如今卻比之前更要多,而且還是不斷增多。再看看燕若夢常康寧二人,他們臉上哀痛之色更甚。他心中一驚,連忙叫了燕若夢一聲,可是她卻沒什麼反應,急得他狠狠掐了她一下。燕若夢緩緩擡頭,幽幽道:“幹什麼?”她甚至連痛也不知道了。
“你看——”凌天恆指着周圍的綠火。
“什麼?”燕若夢一臉的茫然,不僅反應遲鈍,眼神也有點癡呆。
糟糕,凌天恆知道她着了道兒,可是他又不知如何去解。瞟向翩翩那邊,只見她雖是神情憂傷,但是眼中隱隱帶着笑意。果然是她,自己的人受她所惑,若是弄不好,就怕會傷到他們。
凌天恆投鼠忌器,不敢向翩翩出手,心中萬分着急,一瞥眼,瞧見燕若夢掛在領邊的耳塞(她雖換上能量衣,但別的東西仍帶在身上的。)
凌天恆靈機一動,馬上就想到了個辦法,決定試一試,他幫燕若夢戴好耳塞,然後調試腰帶上那個微型播放器,很快他從戴着的耳塞中聽到心經的唸誦。若在平日,他纔不會聽這東西,雖可靜心,使人平靜,但若是不靜心,反而適得其反越聽越煩。可是在這個時候,他也唯有靠這個了。他們的通訊器是同套的,所接收到的都一樣,所以他聽到什麼,燕若夢就會聽到什麼,只要耳塞沒壞。
不到片刻,燕若夢臉上的神色漸漸肅然,看來見效了。凌天恆不覺心中一寬,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燕若夢望着他,沒有說話,眼珠一轉,瞟向旁邊的綠火。
火是物體燃燒發出的光和焰。但是這兒卻沒有什麼東西燃着,當然還有空氣和別的一些肉眼看到的東西。在這種地方,看到飄在虛空中綠色的火,感覺上會使人想起夜間在野外常見的“鬼火”。
“鬼火”,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磷火”,是磷化氫遇到空氣燃燒而發的光,這些當然不是磷火,它沒有溫度,只是一種長得像是火焰的光,一種由意念產生的形態色芒,望着它,普通人會掀動某些隱藏心底的情緒,但燕若夢不是普通人,她當然不怕會受其影響,不過剛纔倒是她的情緒,使這些東西有了增加。在這個世界裡,要不是你比它強,那就是它比你強。少數她並不怕,但是多了就難說。
燕若夢目光一旋,瞥向翩翩,她雖沒有用什麼束縛着常康寧,但是她一舉手一投足,都可以制伏他,看這小子的樣子,估計連反抗也不會了。
燕若夢望着凌天恆,對方微微點了點頭,他可以趕在翩翩動手前將常康寧帶過來。燕若夢掏出一張符,冷聲道:“既然你們兩個都承認自己是妖,那就別怪我了。”她要先讓翩翩認爲自己是真的會對付他們才行,這樣翩翩纔不會拿常康寧來做擋箭牌。
誰知翩翩卻大笑起來:“好呀,你動手呀。”
符飄在半空,隨着手印的指示,發出了它的能量。綠火大部分已經熄滅。翩翩仍在笑,十足一個瘋子,她嘴裡輕吟着,不知說些什麼。
燕若夢不解的望向凌天恆,凌天恆道:“這是渡國的民歌。”燕若夢這才略略放心,給他打了個眼色。凌天恆會意,卻見翩翩一副瘋顛樣子,似乎對周遭並不留意,略一動念,腳一擡,腰一扭,就到了常康寧旁邊,手一伸就將他提了過來。翩翩沒有阻攔,常康寧也沒有掙扎。燕若夢見常康寧仍是一副哀大莫過於心死的樣子,便往他額上貼上一道符。然後縛妖索一拋,捆住了翩翩,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搶人綁妖比預料中的還要順利。
燕若夢望向凌天恆,接下來是先處理掉這蝠妖,還是先找出路離開這兒。他們還沒有作出選擇,突然常康寧卻道:“你們走吧。”他掀開額上的符。
“好,我們走。”凌天恆擔心這山不知何時會再搖晃,萬一倒塌了咋辦,當務之急是要將他二人送出去。
燕若夢望着翩翩,忽地道:“帶她一起。”既然不能在這兒殺了她,那就出去再來行弄。誰知常康寧卻道:“不,是你們走,我留在這兒。”
凌燕二人一怔,燕若夢氣道:“你傻了?”她手一翻又給他打了一道符。可常康寧將它掀下,低聲道:“我沒事。”他望着地面,並沒有看他們。
“那你……”
“我只是不想出去,外面太亂了,人殺人,人殺妖。”他這口氣活像一個看透世情的人,哪像平日活蹦亂跳的他。
燕若夢望向凌天恆,後者眉頭一蹙,回望着她,兩人心裡都想這小子是怎麼回事。
常康寧指着那張粉碎的石牀那邊道:“你們從那邊出去吧。”說完,沒理他們,徑直走向翩翩。
“站着。”燕若夢突然喝過去:“你必須跟我們走。”
常康寧站着,但並沒回頭,哀聲道:“走?去哪兒?我都沒家了。”
凌天恆沉聲道:“胡說,新苑不是你的家嗎?衛宅不是你的家嗎?你怎麼能說沒有家呢。”
常康寧搖了搖頭:“不是的,我自小就生活在渡國,已經二十年了,而我去香迦也不過一年而已。這兒纔是我的家,我是吃這兒的水長大的。我的童年在這兒度過,我在這邊讀書,在這兒成長,甚至……”
說到這,他住了口,望向翩翩。
燕若夢大聲道:“我不管你在哪長大的,總之你必須與我回去,要不然我如何向衛叔交代。”
常康寧低頭不作聲,沉默了半響才道:“你是不是覺得欠了我。”他轉過頭望着燕若夢,跟着又道:“我不怪你,跟了你這麼久,你教會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有自己要做的事,碰到那樣的事,換作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但是現在我累了,不想幹了,你能不能讓我離開。”
燕若夢吼道:“不行。”
常康寧又低下頭,無力般道:“我這樣的狀態,別說捉妖,被妖捉還差不多,你不是說沒能力就不要逞強嗎?你又爲何……”
燕若夢怒道:“誰讓你去捉妖的?是你自己當初硬要來幹這一行的。”
常康寧低聲道:“那我現在不想幹了,行不行?”
燕若夢睨着他,狠聲道:“好,你不想幹也行,你殺了她,讓我將她的妖靈帶回去,就說你被她害了。從今以後,你要去哪我不管了。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去。”她認爲常康寧肯定是愛上了翩翩,所以要執意留下,要不然他怎麼會放棄仇恨。
常康寧搖了搖頭:“我不會殺她的,她其實挺可憐的。”
燕若夢怒道:“可憐?有什麼可憐?”
常康寧回頭望着翩翩,見好她呆呆的坐在地上,彷彿根本就不知旁邊發生了什麼事。他走過去,爲她解了縛妖索,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幽幽的道:“她的父親利用了她,而她的愛人卻又出賣了她,一生之中最愛的兩個男人爲了達到目的捨棄她,你說她是不是很慘,很可憐。”:
燕若夢冷冷道:“所以你覺得你與她同病相伶,你也覺得你的親人從小就將你拋棄,他們也不愛你,對不對。”
常康寧垂下頭,不作聲。
燕若夢繼續道:“所以你連殺母之仇都不願報,因爲她從小就不要你,她是妖,是不是?”
常康寧淡淡的道:“其實你不用激我的,我知道肯定是她不好,那天在山坡下她不是在追殺那個女主編嗎?”
燕若夢道:“所以你就覺得她很壞是不是,你不想認她是不是?”
常康寧道:“是她不想認我的。”
燕若夢道:“那你可有想過她有什麼難處的。”
常康寧道:“如果她當我是她兒子,就應該對我說。”
燕若夢怒道:“對你說?對你說有什麼用?她解決不了的事,對你說有用嗎?”
“或許我幫不了她,但總好過她一個人承受。”常康寧忽地覺得很難受,說話也大聲起來。
燕若夢道:“就因爲這樣,你就覺得她不好嗎?”
“她好?她有什麼好?如果她好,當初就不應該生了我下來,就扔給別人養。如果她好,這二十年來就不應該對我不聞不問。一個將小孩生下來不教不養的媽媽有什麼好,她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常康寧說着說着就不覺流下淚來。
“你……”燕若夢氣憤不已,幾步衝上前,一巴掌就揮過去。“啪”的一聲響亮,給了常康寧一個耳光。她冷聲道:
“這一巴是替你媽打你的,無論她做錯了什麼,所有人都可以指責她,唯獨你不可以,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可是你卻還怨恨她,你不體諒她,你這是不孝。”
說完跟着又上前,手一揮又是一個耳光,這一下直將常康寧打在地上。燕若夢又道:“這一巴是代衛叔打你的。當初逼不得已將你送給別人撫養,他希望你過上新的生活,驅魔之路不好走,驅魔家庭的小孩是不可以像別的小孩那樣快快樂樂的成長的。他想你過得好,可是你仍然堅持要走這一條路。他阻止不了你,那你就應該一直走下去,可是現在你受了一點不滿就要放棄,這簡直是對驅魔師的侮辱,視爲不忠。”她下手很狠,直打得常康寧嘴角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