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白衣,臉上戴着一個銀色面具,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一雙清亮的眼睛森冷銳利,看着就讓人心顫。
花雲曦嚇得拼命掙扎,卻被那人在身上戳了兩下,就動彈不得了。
然後,她發現,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銀麪人帶着花雲曦一路飛檐走壁,躍過宮牆,往皇宮後山跑去。
風在耳邊呼嘯,四周的景物飛速後退,花雲曦暗歎,這速度真牛逼,快趕上高鐵了。
不過一會兒,兩人來到皇宮後山的亂墳崗上。
看到這熟悉的地方,花雲曦心中一喜,猜到這人是誰了。
銀麪人站定,把花雲曦往地上一扔。花雲曦哎呀一聲穴道被衝開,身子能動彈了,也能說話了,馬上開口叫道:“師傅,你來啦!”
銀麪人冷哼一聲,並沒有摘下面具。只是用那雙大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道:“我以爲你已經不記得我這個師傅了!”
“哪能啊,我日日夜夜都掛念着你呢!”花雲曦爬起身,向她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說道:“師傅,你怎麼這麼快就來到了?”
那日小花從楚亦塵那裡帶來口信,說是已經飛鴿傳書通知了他們的師傅,沈妍雪深陷大牢,等待救援。
花雲曦以爲,從仙瑤宮過來京都,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時間,沒想到才幾天,師傅就來了。
銀麪人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師姐現在怎樣了?爲何這麼多天都不設法救她出來?”
花雲曦道:“她現在還好,就是受了一些苦。我也想過要救她,可是映玥宮那邊守衛森嚴。根本無法靠近。”
“是嗎?”銀麪人嗤笑一聲,“這些日子那邊不是發生瘟疫嗎?這麼好的機會你都不利用?我看你是沒有用心吧?”
花雲曦微微皺眉,想不通她怎麼會知道映玥宮的情況。
卻聽銀麪人又道:“你如今的身份是最好的掩護,又熟知映玥宮的地形,只要趁機動手,肯定能救她出來。”
花雲曦無奈,只好把要救治那些侍衛的事說了。
銀麪人怒道:“哼,你何時變得如此好心?那些人都是上官睿的手下。死了更好。”
花雲曦一陣心寒,那日沈妍雪也是不計後果驅使老鼠咬人,並且毫無半點後悔之意,如今這個師傅也是如此輕視生命。兩人真不愧是師徒,都那麼狠心。
見花雲曦木着臉不吭聲,銀麪人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道:“我聽亦塵說你病了一場,忘了許多事,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委屈,等到把你師姐救出來,我們就回仙瑤宮,到時候師傅給你好好調養一下身子,說不定就能記起往事了。”
花雲曦只覺得好笑,自己是投胎過來的,就算整一車子補品給她吃,也沒辦法讓她變回花二小姐。不過,不想讓師傅多想,她還是故作高興地說道:“多謝師傅。”
這時,遠處忽然傳來老虎的低吼聲,不一會兒,乖乖從前面不遠的樹叢中走了出來,向花雲曦撲過來。
“乖乖!”花雲曦抱住它的腦袋,撫摸着它身上的絨毛,問道:“我師兄呢?怎麼沒跟你來?”
話音一落,就見楚亦塵走了過來。
看見花雲曦,楚亦塵快步跑過來,叫了銀麪人一聲師傅,就開始埋怨花雲曦,“師妹,以後再不可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花雲曦歉意說道:“對不起,師兄,我見你傷沒好,所以才決定自己回去想辦法救師姐。你現在身體怎樣了?都好了嗎?”
楚亦塵笑道:“好多了,今日師傅一來就輸了真氣給我,明日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救師姐了。”
“明日?”花雲曦微微一驚,想不到他們這麼着急就要動手。
銀麪人道:“不錯,我帶你出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這事。現在趁着映玥宮的瘟疫還沒消除,我們趕緊動手。”
“這樣會不會太倉促了?我還沒做好準備。”這個時候石頭的病還未完全治癒。花雲曦真不想那麼快走,可是一旦把沈妍雪救出來,他們肯定就會讓她跟着離開。
銀麪人又不高興了,眸色一沉,道:“還有什麼要準備的?你不是已經把映玥宮的地圖都給了亦塵嗎?明日我和亦塵按照地圖進去,你就在裡面接應。”
楚亦塵也跟着說道:“是啊,師妹,等會兒你回去就趕緊收拾一下,明日救出師姐,我們就回仙瑤宮。師傅說了,回去之後就教你玉女心經,等到你學會之後,我們就可以雙劍合璧,到時候上官睿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了。”
居然還有這種事?
若是在之前,她一定會高興之極,可是現在。她卻只感到心煩。
雖說上官睿害她吃了不少苦頭,又強逼她做他的棋子,可是,她並不想讓他死,更不想讓他死在她的手裡。
她試探着問銀麪人,“師傅,我們仙瑤派爲何非要殺上官睿?他的武功那麼好,我們根本很難鬥得過他,若是沒什麼天大的仇恨,不如就算了,免得……”
“師妹!”楚亦塵飛快打斷花雲曦的話,向她使勁使眼色,卻是已經遲了。
“啪”地一聲脆響,花雲曦的臉上捱了銀麪人一巴掌。
“你這個混賬東西,居然說出這種話來!”銀麪人氣得渾身發抖,“妄我教導了你這麼多年。你居然如此膽小怕事,連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都想放過,是想氣死我嗎?且不說他現在逼你爲他做事,就說當年他父親污衊你爲怪胎,害你們母女分離,這個仇都不得不報!”
這一掌下手極重,花雲曦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捂住臉,心裡是又氣又恨。
原本對這個師傅就沒有半點感情,見她如此心狠手辣不顧他人性命就已經有些反感,如今又捱了她的打,花雲曦就更加惱火,若不是身不由己,她一定會拂袖而去,懶得管他們的事。
楚亦塵見狀心疼極了,想安慰花雲曦又不敢,只好替她向銀麪人求情,“師傅,您別怪師妹,她生了那一場大病,什麼都不記得了,纔會說出那番話來。”
說完,他又向花雲曦使眼色,“師妹,快向師傅道歉。”
花雲曦只好按捺住心頭火,低聲道:“師傅,對不起,雲曦錯了。”
許是想起了花雲曦失憶的事,銀麪人眼裡的怒氣斂去了,語氣也柔和了一些,“好了,以後再不許說這種話。我現在送你回去。明晚丑時三刻,我們在映玥宮的荷塘等你的信號,屆時,你讓小花過來傳信。”
“師傅,有件事我還想問問。”花雲曦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讓師傅改變主意,只好問出心中最擔心的事,“那日師兄說您已經派人去江南接我爹孃,如今可曾把他們接走?”
銀麪人微微一怔。隨即說道:“已經派人去接了,這兩日應該就能到泉州了。”
“那就好。”花雲曦安下心來。
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若是她救出沈妍雪,跟着他們離開皇宮,上官睿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拿花守信夫婦開刀。如今不必怕了,即便上官睿讓人快馬加鞭去江南捉拿花守信夫婦,也來不及了。
“我們走吧!”銀麪人一把抱起花雲曦。順着來時的路,騰身向皇宮方向飛去。
昨夜差不多折騰了一晚上,花雲曦以爲今早必定醒不來,誰知天剛亮,她就被一場噩夢給嚇醒了。
夢裡,她手持雪玉劍,刺入上官睿心口,他卻沒有立即倒下,而是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寶劍穿過他的胸膛,從後背穿出,他的脊背依舊挺直,目光也依舊一片清明。只是那神情,卻說不出有多麼幽怨。
他道:“花雲曦,你爲什麼要殺我?我不過是要你進宮幫我共謀大事,並未讓你有一絲一毫的損傷,你卻要置我於死地。你怎麼這麼狠毒?”
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恨,他的目光充滿了哀怨,她只覺得心驚膽戰,腳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然後,他緩緩倒下,鮮血順着劍尖,流淌了一地,染紅了她的裙襬。也浸透了她的心。
夢在這裡醒來,她猛然坐起身,才知道那不是真的。
可是,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夢是否真的會成真?
“不,我絕對不殺人!”
她低喊一聲,馬上做了決定。
今晚救出沈妍雪後,她會帶着石頭離開皇宮。但是不會跟師傅他們一起走,而是躲得遠遠的,再不攙和他們的恩怨情仇。
打定主意,她趕緊起身去找玉妃。
她必須先把她那個師傅的情況再瞭解清楚些,到時候逃跑也容易成功。
另外,她也想問問,昨晚師傅有沒有過來找過玉妃。
這兩日因爲忙着往映玥宮那邊去給侍衛們治病,花雲曦已經好久不曾陪玉妃採集花露了。今日早早起牀就跑過來。玉妃只覺得稀奇,就笑着問道:“雲曦,你的事忙完了?”
花雲曦笑道:“差不多了,該陪陪母妃了。”
玉妃笑得更是高興,要宮女拿個玉瓶給花雲曦。
看到玉妃的神情一如平常那般,花雲曦知道,昨晚師傅並沒有過來找她。
真是奇怪,兩人是師姐妹,她師傅這麼大老遠來,都到了玉瓊宮了,爲什麼不去瞧一眼玉妃?
心中有事,花雲曦哪裡有心思採集花露,只好拿着玉瓶裝模作樣往那花瓣上湊,嘴裡則說道:“母妃,你以前在仙瑤宮也會日日採集花露嗎?”
玉妃搖頭,“那時候每日一早就要起來練武,哪裡有閒心採集花露?這是來到皇宮纔有的習慣。”
“這樣啊,那你和你師姐,哪個武功好些?”
“自然是我師姐。”提起師姐,玉妃的眼裡又放出光芒,“她的武功是我們幾個當中最好的,那時候師傅就說了,將來要把掌門的位置傳給她。”
“那爲何你師傅後來決定傳給你呢?”花雲曦想起上回玉妃曾經說過,最初她的師傅是想要她做掌門。後來她進宮做了妃子,才把掌門之位交給她的師姐。
玉妃道:“師姐自己不願意。”
哈,居然有人不願做掌門?這倒稀奇。
花雲曦記得自己看過的武俠片裡,不知有多少門派爲了爭奪掌門之位,師兄弟們打得你死我活,沒想到她那個看上去兇巴巴的師傅,卻不愛爭權奪利。
她問道:“母妃,你師姐爲啥不願意?”
玉妃想了想,忽然眉頭微微蹙起,低聲道:“她爲了我師兄。”
又一次聽玉妃提起師兄,花雲曦不禁緊張起來。那日玉妃一提她師兄就犯病,這回不會又那樣吧?
卻見玉妃只是神情有些落寞,並沒有激動,花雲曦安下心來,小心問道:“母妃,你能跟我好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玉妃微微勾起嘴角。苦笑道:“師姐喜歡師兄,想與他成親,若是做了掌門,就不能嫁人了。”
原來如此!花雲曦這纔想起,玉妃當初是說過,她進宮做了妃子,就不能做掌門,纔會把掌門之位讓給師姐。
“那她後來爲何沒有跟你師兄成親呢?”既然現在師傅做了掌門,就代表沒能如願嫁給她師兄。
玉妃嘆了一口氣,道:“因爲,師兄不喜歡她。”
花雲曦撇撇嘴,那樣的人,不招人喜歡也正常。
看一眼玉妃,花雲曦忽然想到那日玉妃犯病時說了一句對不住師兄的話,這是不是代表,她的師兄喜歡的人是她。
又是一個你喜歡我,我卻喜歡她,而她又喜歡他的愛情故事。可憐玉妃的師兄師姐,到頭來都沒能如願。
也許是回憶往事讓玉妃覺得心潮澎湃,她也沒心情再採集花露,把玉瓶交給一旁侍候的宮女,就說要有些累了,要回去歇息。
花雲曦不敢再多問,忙扶她回屋。
進門的時候。玉妃突然嘆一聲道:“多年不見師姐,也不知道她現在可好。”
花雲曦順口說道:“她很好啊!”
玉妃腳步一頓,詫異地看着她,“你怎麼知道?”
花雲曦趕緊嘻嘻一笑道:“我猜的。”
玉妃又長嘆一聲,進屋坐下。
想到師傅臉上戴着那個銀面具,花雲曦問道:“母妃,你師姐是不是生得很美。”
玉妃笑了,“當然,特別是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她正好又姓水,她家人就給她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水靈。”
花雲曦想起師傅那雙大眼睛,覺得這名字倒也貼切。只是,既然生得美,爲何要戴面具呢?
她又問:“她平時喜歡蒙面嗎?”
“不喜歡啊,她長得美,走出去人人都愛瞧,又怎會蒙面?”玉妃微微皺眉,覺得花雲曦問得奇怪,“你爲何要這麼問?”
花雲曦忙道:“我以爲她長得美,不想讓人指點,沒別的意思。”
看看時候不早了,該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了,花雲曦要玉妃好好歇息,就回到屋裡,匆匆吃了早飯,往映玥宮去。
今晚要行動,她必須先去跟沈妍雪和石頭打個招呼,讓他們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