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1996年6月19日,媽媽陪我去人民醫院婦產科產檢,我全身腫得很歷害。醫生例行檢查後要我馬上住院,說我得了妊娠高血壓,尿蛋白3+,很危險。

我趕緊去找公用電話給阿飛打電話,他公司給他配了手機的,他馬上趕過來給我交押金辦了住院,第二天醫生就抓緊時間把我推進了手術室。

我做的半麻醉,我迷迷糊糊的聽着醫生護士的對話,開刀後第一個孩子取出來了,沒聽到哭聲,醫生護士好像手忙腳亂的在搶救,第二個又取出來了,有一些微弱的聲音,又有醫生交代趕緊送去保溫箱,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醒來時我己經躺在了重症病房,爸爸媽媽都陪在我旁邊,阿飛不在。

爸爸說阿飛的爸媽都從老家趕過來了,雜貨店有阿飛爸爸看着。

我虛弱的急問:“我的孩子呢?他們怎樣了?”

爸爸望了媽媽一眼沉重的說:“你生的是一對女兒,有一個沒搶救過來,有一個在保溫箱,你放心養好身子先吧!”

我流淚了,我知道第一個孩子取出來就危險,果然是沒有保住,希望第二個好好的!

我在重症病房住了兩天轉去普通病房,阿飛每天晚上來看我,陪我一兩個小時就回去,他白天得上班,他的臉色很憔悴,每次看到他都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問他那個女兒怎樣了?他總說好好的,過幾天就能抱來給我看了。

手術一週後,我的身體恢復得還可以,差不多可以拆線了,這一天我又追問爸爸怎麼還不把我的女兒抱給我看看,他終於告訴了我實話,第二個女兒也只在保溫箱裡呆了兩天,也沒有救活,孩子早產了兩個月,一個才兩斤多,很多器官沒發育成熟。我崩潰了……

我心情沉重的出院,回到家也是鬱悶得很。家公家婆盼望了那麼久的雙胞胎孫子沒養到,他們在阿飛面前責怪我爸媽不該在我孕期搬家。兩家父母南北生活習俗不同,互相說話也聽不大懂,家裡又住不下這麼多人,我爸媽準備回老家了,說等我坐完月子就回去。

我知道爸媽受了委屈,家公家婆明裡暗裡的怪罪他們,阿飛又是對自己父母親熱孝敬得很,對我爸媽也不會虛假的客氣一下。

我爸媽是很敏感的人,心裡肯定難受得很。爲了彌補爸媽的心情,我在坐完月子後去給爸媽買回去的火車票那天把我們家存在我卡里的一萬多現金偷偷取了一萬出來,回家後我私下叫媽媽把錢分別縫在他們的內衣上帶回去。他們不肯要的,但我堅持給他們,說這樣我才安心,爸媽也就接受了。

我的家公家婆是很不一般的一對夫妻,我家婆竟然不怎麼會做飯,她也和我媽媽一樣沒讀過書不認識字,但她能說會道很聰明。聽阿飛說家裡的房子全靠家婆能吃苦有頭腦會賺錢才做起來的。

我家婆個子矮小才一米五,她解放前當過地下交通員,給共產黨員送過情報,別人送不了的情報她能送,因爲她膽大心細。

解放後別的地下交通員都被政府安排了工作,我家婆這個貢獻最大的地下交通員竟然被漏掉了,她在縣城找不到說法就揹着阿紅姐沿路討飯到惠州市告狀,政府終於也給她安排到了縣城食品廠上班。

後來她又嫌工資太低養活不了這麼多小孩辦了停薪留職,她去批發黃豆做豆腐賣,又可以賣豆漿賣豆腐渣,這樣日積月累賺的比工資高的辛苦錢才和人合夥買地皮建了那個小兩層樓。

我的家公是個老實本份的好男人,他在製藥廠上班,工作之餘他做飯洗衣,他做本該女人做的所有家務事,這是大多廣東男人做不到的,所以我家婆才死心塌地的給他生了兩兒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