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於盧三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更是他滿懷期待的日子。以至於雞未打更,他便早早起牀翹首以盼着。
這一天,盧三老宅前也一改之前的冷清模樣。原本有些坑窪的宅前,已被整平,四周懸掛着各式的布幡,有黑有白,上面的符文或筆走龍蛇,或生動形象,隨細風輕擺着。
臨時搭建的棚子底下,十來個人身影在來回忙碌着。
這天,何雲飛也起了大早,換了身道袍,攜着郝仁郝意兄弟倆在約好的站臺,由小袁親自開車接到盧三老宅處。
“何先生,已按您的吩咐準備妥當了。”
車子剛停下,盧三就有些焦急又激動地湊了上來。
何雲飛點了點頭,詢問了一些容易忽略掉的細節,得到滿意的答覆後,再次仔細地檢查起法器來。
確定一切毫無差錯後,何雲飛退到了一旁,靜待吉時的到來。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與倍感煎熬,擡腳與落步間,宛若十載。
盧三一臉焦急地來回踱着步子,時而擡腕查看着,時而仰首盯着牆上臨時懸掛的掛鐘。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吉時的到來。
“何先生!”當盧三看到牆上掛鐘的時針指向九點時,有些急切又激動地道。
何雲飛輕嗯了一聲,徑直走到了案桌前,將袍袖一捋,燃上三柱香,又向前跨了三步,畢恭畢敬地三叩首。
退回原位的他神色有些凝重地仰頭望了望。
“沐浴!”
何雲飛將鈴鐺一搖,隨手拋灑起桌上的數紙符籙。
頓時,空中猶似下紙雨般,漫天飛舞着。
得到指示的盧三,毫不猶豫地一腳跨進了案桌前足有半人高的巨桶內。原本僅盛有七分滿的水頓時頻頻往外溢出。
“薩啊嘛啊薩哞……”何雲飛手持鈴鐺,圍着水桶重複着冗長的淨身咒。
淨身,意爲洗心革面,除去塵雜,是破繭重生必不可缺的。
三遍淨身咒過後,何雲飛取過郝仁遞上的金剪,凌空畫了一道符籙,然後一手持剪,一手持盤,嘴裡喃喃的同時,手裡的金剪不停地朝着空中揮舞着。
“一剪長生絲!”
何雲飛手裡的剪刀應聲而起。
盧三的一撮頭髮也應聲而落,直接掉落在何雲飛手持的盤中。
“二剪庫墓榫。”何雲飛再次手起發落。
“三剪朽冠帶。”
三剪完成,何雲飛迅速掏出一紙符籙貼了盤子上:“旺衰一輪迴,病死入庫墓,胎養復帝旺……”
三剪行雲流水,亦是根據十二長生旺至衰,衰復旺的輪轉規律來完成。
即刻間,只見摻雜着幾縷白絲的斷髮,頓時突兀地冒起一股白煙來。然而,盤裡的斷髮卻未見焚燒抑或化灰的跡象。
咒畢,何雲飛取過一塊黑布將盤子整個包起,嘴裡喃喃有詞着,又貼了數道符籙,最後放入了備好的棺材內。
放下盤子,準備抽回手時,他突然感覺恍惚間似乎有一股青煙從棺底冒出。他怔了怔,又揉了揉自己眼晴,再次定睛時又並未發現異常。
何雲飛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趁着四下無人,迅速取出一道符籙貼到了棺材內壁。
返回水桶旁的他再次持起了剪刀,可當他瞧見盧三迫不急待地將腳伸出桶外時,不由得皺了皺了眉,繼而感覺鼻子突然竄進一股薰天之氣,直衝內胃,使得他胃中一陣翻滾。
想畢這盧三定然是謹遵何雲飛之前的告誡,這幾天之內未進行更衣沐浴的結果。
何雲飛頓了頓,當想到那即將到手的三十W時,硬生生地閉目嚥了一下喉嚨,憋着一股氣,一連剪下了三小片的腳指甲放入盤內。
迅速退回到案桌後面,何雲飛如法炮製地誦咒、遮布放入棺材內。
“起來吧!你得親自去取來你最近買的一套衣物。”何雲飛瞅了一眼還泡在水裡的盧三,淡淡地道。
盧三顧不上換下溼漉漉的衣服,一路小跑地鑽進了老宅子。
很快的,盧三便送來一套嶄新的衣物遞給何雲飛。
“三清三世三塵層……”何雲飛將盧三的衣物直接扔到一旁的盆裡。
那衣物剛落到盆內,頓時無火自焚起來,看得盧三以及小袁一衆人嘖嘖稱奇,唯有郝仁郝意兄弟倆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何雲飛手持法劍,挑起桌上一紙符籙以及盧三的一紙八字,投到了正燃着的盆內,圍着火盆再次誦起了咒。
火滅,咒亦誦畢。何雲飛連同着盆子一同放入了棺材內。
“更衣!”何雲飛再放搖起鈴鐺。
四名青年取過盧三的另一套衣服,拎着布簾將盧三圍在其中供其更衣。
平時送仙更衣,由於是具屍體,自然都是由其親屬來完成,而,盧三是個大活人,就免去了他人的代勞,由他自己動手。
“仙軀入殮。”何雲飛待對方更衣完畢後又搖起了鈴鐺。
話剛落,便有四名大漢上前,將盧三給擡到了宅內的一張chuang上。C的四個角共點了四盞命燈。
儼然,此刻的盧三已是“死人”狀態。
“封棺!”何雲飛大喝道。
盧三躺的C上,即刻有人給其蓋上了一個早已備好的布罩,不長不短,剛好將其罩住。
何雲飛又在布罩上一連貼了數道黃符。
而宅子外面,與此同步的,還有盧三請來的幾名工人也將棺材給合上,並釘上了棺釘。
再次誦咒過後,何雲飛按照送仙的流程率先走了出去,一行人擡着棺材緊隨其後,直奔早已挖好的金井處。
下井,填埋,一切水到渠成。
按通常送仙的習俗,葬師本是要提前返回的,可種生基與平常的送仙有所不同,以至於何雲飛一直守在旁邊,直到土包變成一堆富麗堂皇的墳包。
最後的他依次在碑上,以及墳包左右兩側分別貼上數道符籙,又誦經後纔跟着衆人下山。
“今天你可能要委屈一點了,要躺在這下面直至酉時了。另外,種完生基,將會生一場病。”
老宅內,何雲飛給盧三交代着。之所以要到酉時,只因酉爲雞,每當司晨報曉之時也意味着新的一天已經來臨。既是破繭重生,自然要有新的開始。
種生基也意味着脫胎換骨,做完生基後必然要生一場病,病情都是隨機的,無人能左右。至於大病抑或小病,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當然了,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壞亦有好。好的消息就是種完生基三日內若有Q財入門便是功成。這個財無關大小,哪怕僅有一角或一分也算是進財了。但這進財又有講究,不可暗中使人送來,也不可事先備好放之而取。
一旦進財,不出三個月,更是會有一筆巨大的橫財隨之而來,擋都擋不住。
“該小道要做的事,小道已辦妥,至於陰宅內厭勝之事,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事小道也無能爲力了,只能找到當時的先生給你辦妥此事了。”何雲飛臨走時又補充道。
“非常感謝何先生。至於餘下的費用,我會安排給您轉帳,您看如何?”盧三僅是被罩着而已,並不忌諱最基本的交流。
何雲飛並無意見,他也並不擔心拿不到酬勞這事。
雙方又互相客套了一番,何雲飛才攜着郝仁郝意兄弟由小袁駕車送離。
一行三人依然是讓小袁把車停靠在一個公交站下車的。
半小時後,何雲飛手機便收到盧三轉帳的信息。
“盧老闆已將剩餘的款額轉過來了。”何雲飛將這消息如實告訴了郝仁郝意兄弟倆。
“老大威武!三十W也!”郝仁有些小興奮地道。
何雲飛掃了一眼兩人:“你們每人可得兩W,餘下的要打賞陰司,到我手裡的也沒多少了。”
聽到這消息,兄弟倆更是喜上眉梢。
郝仁搶先道:“老大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跟着老大您,有口湯喝已經滿足了。走,今晚我們吃大餐去,我請!”
何雲飛沒反對,跟着兄弟倆大吃海喝了一頓。
與其說是大吃海喝,倒不如說是郝仁郝意兄弟倆自顧對飲着,何雲飛連酒都沒沾過。
三人回到出租屋時,已是子夜時分。兄弟倆已喝得七八分醉,回來倒頭就睡,唯有何雲飛,回到自己小臥室後,拴起了門,將那隻小罈子打開。
頓時,一股小人影狀的煙霧騰起。
那小鬼儼然一個小頑童般,屋內頓時咿咿呀呀了起來。
何雲飛並未像往常那般與小鬼互動,只是出神地盯着它自顧玩耍着。
才玩了一小會,顯然,小鬼也意識到了何雲飛的興致低落,主動湊了過來。
一人一鬼又是一番咿咿呀呀之後,小鬼搖着頭遁入了小壇內。
望着那隻小罈子,何雲飛有些咬牙切齒地再次詛咒起破壞他三具屍魂的人來。
其實盧三這事還沒完,本來他是打算將那三具屍魂用上的,沒想到辛辛苦苦了一番,到頭來……
原本跟小鬼商量,想讓小鬼幫忙完成剩下的事,可小鬼一聽這事就直接拒絕了,使得他惱怒不已。
何雲飛再次仰天長嘆了一聲,白天他放下盧三斷髮冒起的那股白煙再次印入腦中。
“看來,只能請五鬼了。”出神片刻後的何雲飛喃喃而道。
這也是他所留的後手,也是迫不得已才用上的。
要請五鬼,就必然向其行會(用同音字)。原本打賞陰司的說詞只不過是唬一唬盧三而已,未料到最後還真應驗了。
何雲飛又開始有些懊悔,當初就應該向盧三多要一點纔對。
盧三的事只有他心知肚明,盧三的運已是定型了的,此番種生基,完全是強制而爲。這三天內也是不可能進財的,即使真的進財了,也斷無橫財可言。所有的那些說詞,只不過給盧三一個定心丸罷了。
可是,要想讓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唯有使用五鬼搬財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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