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骷髏

一路上駕雲而行,飄搖臨風,只是這感覺,白朗卻是不知道的了。不知道是那黑衣人威勢太過罡烈還是他有意爲之的緣故,白朗一路上昏昏沉沉,如墜雲霧之中,不得轉醒。

許久許久之後,白朗隱隱約約聽到一陣笑聲,只是那聲音卻一點也不好聽,倒有幾分讓人頭皮炸起的感覺。

他緩緩睜開眼,一陣淡淡的草木清香飄來,讓人精神一爽,碧天白雲,滿目蒼翠,恍惚間,白朗心頭似乎生出一絲錯亂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雲離山下的小村中。

“啊!”

白朗一聲驚叫,猛的跳躍而起,雙眼緊瞪,指間有淡淡的金絲流動。

一具通體雪白的骷髏正半蹲在自己方纔躺着的地方,咔嚓咔嚓的張着嘴,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白朗又驚又奇,已經忘記爲什麼一具骷髏,居然能讓自己感覺到他的表情!

“咔嚓咔嚓!”

那骷髏似乎似乎也被白朗的反應嚇了一跳,呆滯了一下,然後站起來,一步步,朝白朗走來。

“你別過來!”白朗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心中惴惴不安,大喝道。

那頭雪白骷髏聞言,望了望天,居然真的停下了!

“呃!”

白朗愕然,有些不可思議,他小心的打量了這頭奇怪的骷髏,只見他揮着兩隻長長的胳膊,咔嚓咔嚓,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白朗心中仍舊有些不安,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觸手冰涼,有着玉石一般的細膩,他奇怪的回頭。

四具雪白的骷髏排成一排,正對着他,空洞的大嘴一張一合,發出奇怪的咔嚓聲。其中一具骨如白玉,泛着晶瑩的光澤,體格格外高大,彷彿那空洞的眸子中也隱隱有光芒波動。

他一雙慘白的骨手,正搭在白朗肩頭。

白朗頓時全身汗毛立起,一股涼意從腳底傳到後腦勺,如墜冰窟。他驟然間一躍而起,身形半轉,並指如刀,金光燦燦,向身後斬去。

那具骷髏似乎身形並不算靈活,硬生生的捱了白朗一掌刀。“嘭”的一聲脆響,一顆雪白的骷髏頭飛向一邊,落入了草叢之中。

白朗身形靈活,跳在一邊,仍然心有餘悸,小心的戒備着,暗罵這羣鬼物實在狡猾,居然對自己前後合圍。

一時間,這羣骷髏似乎也被白朗的反應所震懾,立在當場,緩慢的轉動着腦袋,看向白朗,卻都不再行動。

陣陣涼風拂面而過,草木茂然蔥鬱,白朗和這羣骷髏小眼瞪大眼,相持不動,場面十分的詭異。

過了一會兒,白朗有些疲憊了,他也心中微露詫異,這些骷髏似乎並不兇惡,也不攻擊自己,只是齊刷刷用那空洞的眼眶瞅着自己,讓人頭皮陣陣發麻,感覺到幾分瘮人。

白朗環視一週,正要打算慢慢退後,離開這詭異的地方時,忽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那具頭顱被斬落的骷髏,慢慢從草地中爬起,傳來一陣骨骼響動的聲音。

白朗露出吃驚的神色,幾乎不敢相信,這副畫面實在太過詭異,讓白朗這位農家少年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

只見那具骷髏若無其事的爬起來,伸縮了幾下手指,慢悠悠的走到自己頭顱掉落的地方,將其撿了起來,伸手拍拍沾上的灰塵,然後仔細端詳片刻,這才小心的重新放在頸項之上。

“咔嚓!”

那具骨骼晶瑩的骷髏很滿意的扭了扭脖子,張開大嘴,發出瘮人的笑聲,貌似十分得意的模樣。

“咔咔、咔咔!”

白朗看着那骷髏混若無人,悠然自得的神情(如果他還有神情的話),幾乎要昏厥過去,這實在讓人感覺太過震撼!

白朗有種被戲弄的感覺,他面色凝重起來,雙手憑空虛點,如彈花弄影,淡淡的光幕凝聚而出,一道璀璨金光從指間流轉昇華,蜿蜒在光幕之上,清輝金光交相輝映,似乎有無盡力量蘊藏其中。

他雙手結成佛家大手印,環繞身畔,腳下輕點,便要藉着機會遁走。

便在這時,一股冷風襲來,彷彿至黃泉之中刮出,讓人心裡涌出一陣寒意,白朗驚懼,擡頭望去,一道身影黑如濃墨,閃電般飛至,眨眼間便落在白朗面前。

“是你!”白朗面露苦澀,站在面前的,正是自無名黒壇中爬出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此刻站在白朗面前,枯瘦的面容上滿是皺紋,雙眼陰鷙,冰冷的眸子尖銳如鷹,讓人不能直視。

“呵呵,怎麼,想走麼?”他忽然古怪的笑道,不知道是千年一人還是天生如此的緣故,這笑聲聽起來偏偏那麼刺耳尖厲。

“現在我不想了!”白朗思考片刻,忽然淡然一笑,翻身坐在一截斷木上,說道。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多大機會逃脫,倒不如留下來靜觀其變。

“哦?”那黑衣人微奇,忽的淡淡道,“你的選擇很正確,若是你敢在我面前逃出三步,你的生命,猶如此樹!”

“砰!”

只聽見一聲巨響,也不見那人如何動作,白朗面前粗可環抱的一株古樹,猛然一震,而後化爲漫天粉齏,隨風散去。

“這個老怪物!”白朗心中震撼莫名,面上卻不肯露出一絲表情,只是悄聲嘀咕道。他心中猜到這人性情古怪,性格陰鷙,最好還是不要和他頂撞爲妙。

“老子很老,也是怪物,可我還是喜歡讓人知道我的名字!”那人顯然是聽到了白朗的嘀咕,忽然怪笑道。

白朗一怔,沒有想到那人會這樣說,那人掃了白朗一眼,負手而立,忽的昂首朗聲,道:“老夫,姓井——名烏!曰:井烏!”他語調激昂,似乎在敘述一件此生最爲自豪的事情。

白朗翻了翻白眼,心道這人真是奇怪,但也不多說什麼,又想到他既然告訴自己名字,自己也當如此,纔不算失禮,當下站起身,道:“我叫白朗,不知道老先生爲何要將我捉來!”

這自稱井烏的人並不答話,看了白朗一眼,反問道:“你和蒼霧靈州太虛三洞及北域化生寺有何關係?”

白朗愣了一下,搖頭道:“沒關係!”

“哼!”

那人猛的黑袖一揮,一股冰冷的感覺瞬間如寒冰般,透體而入,四肢猶如針扎一般難受,白朗心頭大駭,急忙運轉佛門清心咒,純陽精元傳遍體骸,這才漸漸化去那股寒意,心中愈發驚駭沉重。

井烏冷冷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嗎!你身修化生寺正宗功法《清心古經》,又藏有太虛洞水清丹,以爲我看不出來?”

“啊?!”白朗驚呼一聲,一半是詫異這黑衣人居然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功法傳承,另外一方面,卻是隱隱察覺這人似乎和當年那兩位仙人的道門大有敵意。

井烏將白朗的表情都看在眼中,他是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成精的人物,當下也都猜出個七七八八。

“不錯,我便是化生寺門下弟子,這水清丹也是承蒙太虛洞以爲仙長厚愛所贈!”白朗朗聲答道。

他本就心思質樸,心想自己既然受人厚贈,又修習了別人門中功法,雖說自己當年拒絕入其道門,但此刻若是推脫,說自己和他們無關,顯然非君子所爲,於是便不多想,滿口承認。

井烏見白朗回答的痛快,和自己猜測的一般,並沒有太過驚訝,心裡卻暗暗想到:“千年前一場亂戰,他太虛觀和化生寺好生無恥,趁人之危,將自己鎮壓封印了千百年,若非前夜天降神雷,恰好在陣法陰陽交替時劈落,攪亂靈脈,自己哪裡有機會破陣而出!”

又想到這少年資質奇佳,他兩家都在這少年身上花費了許多苦心,定然是想要將其收歸門下,自己偏偏不讓他們得逞,不僅如此,自己還要把這少年培養成長,爲自己所用,算是向他們先討點利息。。。。。。

井烏靜靜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心裡卻轉瞬間飛過了許多念頭,想到這仇敵的弟子最後卻跟隨自己,屠戮四方,越想越激動,越想越開心,到最後竟然喜不自禁,嘴角掛起一絲笑意。

白朗站在一旁,見這怪人忽然陷入寂靜,最後嘴角上甚至掛起一絲笑容,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再掃見一羣骷髏恭敬的站立在那黑衣人身後,一片雪白,鬼氣森森,更是覺得莫名其妙,氣氛詭異。

過兒半晌,那羣骷髏中忽然出現一陣異動,其中一隻,骨骼晶瑩,通體如雪,正是被白朗一掌拍落腦袋的那隻,他又轉動了一下腦袋,發出一陣咔咔的瘮人聲響,似乎十分的興奮。

井烏也發現了異常,轉過身去,掃視一週後,又看向那隻高大的骷髏。

那骷髏對井烏十分的恭敬,居然還會頷首作禮,然後雙手垂立,空洞的眼眶深處有紅光閃動不停。

一人一骷髏,相對而立,竟然像是在交流什麼!

片刻後,井烏點了點頭,轉過身去。那羣骷髏似乎得到了什麼肯定,皆轉動身體,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音,顯得興奮異常,然後在領頭的高大骷髏帶領下,向着森林深處奔逐而去,捲起一陣風聲。

白朗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巴,這、這還是骷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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